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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鸢嘿嘿一乐,两人这才将沉闷的氛围打破,都开怀畅笑起来。
此时已是薄暮时分,黎鸢抬头见天色不早,心下一忖,便起身去前堂看看诸人动静。
待来到大厅,却发现那父子三人已不在,四处一瞅,原来是换了地方,跑到一间内室坐着聊天,眼角无不挂着泪痕,神色却已淡去忧伤。
公子与小忆哥坐在一处,而师傅坐在对面,笑意吟吟地你一言,我一语,好不温馨热闹。
黎鸢立在窗棂旁,静静看着,心底泛起感同身受的幸福和满足。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一个情字,能得着这份情,珍惜它,守护它,日子再艰辛,也是快乐的。
半晌,她勾了勾唇角,眸光温柔而又宁静,无意间向医馆门口一瞥,忽地一怔,门口不知何时,竟立了个姑娘,怯生生地望着她。
这姑娘正是芳草,原先走了,这会不知因何事,又折返了回来。
黎鸢立时笑着迎了上去,口中温声道,“来找小忆哥的吗?他这会忙着,你先进来等一会,他便出来了。”
芳草羞涩一笑,轻轻摆手,“我不找他,黎姐姐,我……我是想找你……”
黎鸢唇畔滑过一抹讶异,眸光烁然,“找我?”
芳草点了点头,觑着眼睛,低声道,“我……我还能叫你黎姐姐么……或是该称你郡主……”
“怎么都行,只要你觉顺口就好。”黎鸢笑道,神色忖思,“那咱们到哪里叙话?院里吗?”
芳草一指外面,“街头拐弯处有个小亭子,很安静,咱们去那吧。”
黎鸢点头应允,便轻携了她臂弯,一起走去。
芳草初时还有些拘泥不安,过了片刻,黎鸢温言细语,呵护于她,也便逐渐放得开些了。
两人须臾移步到那亭中,一方石桌,四只石凳,便是黎鸢从前常来玩耍之处,因此极为熟悉。
双双入座,黎鸢笑看向她,“草儿,有什么心里话要跟姐姐说?”
芳草一赧,白净的脸庞腻上一抹红晕,低头沉吟半晌,还是未吐出一个字。
黎鸢细察她神色,须臾了然,眨了眨眼,计上心来,唇边一哂,“莫不是黎哥哥变成了黎姐姐,草儿依旧不甘心,想要让我再变回去么?”
芳草一怔,待到反应过来,羞不可胜,却也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这陈年旧事,被黎鸢这么一提,却也妙趣横生,当年芳草将她错认成少年,觉她有着潘安宋玉之貌,且性情温润如玉,便不自觉地喜欢起来,天天来找她,害得她父亲都笑向谭钟岩,“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天天一睁眼,就忖思着去你家干活。”
两人忆起往事,皆忍俊不禁,对视片刻,芳草突地就心中释然,一点都不觉拘束了,大着胆子道,“黎姐姐,你能猜出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黎鸢假装懵懂,摇摇头,思忖了下,谑道,“莫不是想进宫,做娘娘?求我来跟你引荐一下?”
“才不是呢。”芳草急摆手,须臾鼓足了勇气,直道,“就是谭哥哥……他……”
“哦?”黎鸢眉梢一挑,“谭哥哥他欺负你了?没事,我给你出气,待会去告诉师傅,让师傅揍他一顿。”
“哎呀,不是……别揍他。”芳草突地站了起来,双手搓在一块,须臾又坐下,埋下头去,声音几不可闻,“我是想请你,帮我劝劝谭哥哥,让他答允我们的……婚事,我爹爹过几天就要托媒人……上门提亲了……”
“哈哈,原来是这事。”黎鸢乐不可吱。
芳草见她取笑,忙用双手掩住脸庞,羞道,“哎呀,早知道黎姐姐会这么促狭,就不说出口了。”见黎鸢犹自捂着胸口咯咯笑,索性站起身来就要走。
黎鸢忙一把拉住她,摁在凳子上,嘟嘴道,“呶,我来问你件事,你答了才许走。”
芳草一怔,“什么事?”
黎鸢强自敛住笑意,正色道,“你为什么变了心?当初喜欢的明明是我,啥时候换了人,你这小丫头,怎恁不专心呢?”
芳草瞧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由哈哈一笑,吁了口气,将心放下来,索性也一板一眼地答她,“你这个大骗子,骗了人家一年,明明是个俏姑娘,偏偏装成俊小子。”顿了顿,横她一眼,“其实人家何尝不喜欢你,喏,你将我娶了吧,我保证不再有二心,过几天,让我爹去你那里提亲好了,你一定要应允咯。”
黎鸢瞪大眸子看她,一字一顿,“好芳草,真有长进啊,竟然会跟黎姐姐说俏皮话了。”
霎时,两个女孩子又笑了起来。
直到这会儿,他们才觉彼此心意相通,不再有所隔阂。
嬉笑良久,芳草突然叹了口气,转回正题,“黎姐姐,实话跟你说,当年你莫名成了女孩儿,我伤心了许久,还打算一世不嫁,为你守身呢,后来知你去了王府,成了郡主,我觉得离你仿佛更远了一步,不由又大哭一场。”说及此,她眸光黯然。
黎鸢身子一僵,怔怔地看着她,她那清秀的面庞,浮着抹由心而发的伤悲。
这个纯净的女孩儿,素日只觉她善良单纯,因此格外怜惜,而她对自己的眷慕,也以为只是少女的寻常怀春,不曾想,她对自己竟怀有过这么深切的一腔痴情。
芳草见她如此,反而宽慰似的一笑,接着续道,“后来,你虽走了,我仍然常去安和堂,寻找你的踪迹,怀念昔日那个俊俏少年的一颦一笑,无意间发现,谭哥哥……他竟也跟掉了魂似的,整日里郁郁寡欢。后来,我有一次跟他聊天,他三句话,就绕回到你身上,说师弟怎么怎么了,这可乐坏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于是从那天起,我就每日都来找他谈论你,久而久之,我们便熟稔了起来,而我也逐渐了解了他,看到了他身上许多闪光点,不可否认,他是全陵城都少见的好男子,于是,我对你的那片忧思,渐渐消减,对他却越来越上心,到了后来,我就很少再提起你,而他只要一提,我便刻意沉默。他渐渐地也意识到了这点,察觉到了我的心意,便开始慢慢地逃避我……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么开心欢畅地聊天的时候了,今天,你来的时候,撞见的那一幕,便是现在我们的常态。”
黎鸢静静地听她诉完,心下不知是涩还是甜,这么两个超级大傻瓜,世上还能寻着比他们还傻的人吗?偏偏还碰到了一起,也算有缘。
芳草凝眸向她,眼底溢出真诚,“黎姐姐,我对你绝对没有嫉妒,直到现在,我心底还是很喜欢你,只是已经不再是男女之情了,谭哥哥他那里……我……是真的很喜欢,真的不想再得一场空,黎姐姐,你能帮我吗?”
黎鸢先是使劲点头,接着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腕子,紧紧攥着她的手,“你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是命中注定的好伴侣,而他,的确该由一个世上最温柔最贤惠的女子来爱来呵护,一起携手共度余生,草儿,那个女子,就是你……”
芳草听她这么说,眼底浮起一抹泪光,说不出话来。
黎鸢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放心,过几天,不待你爹爹来,他就会主动去你家提亲,因为……我相信,他心底也有你……只不过他脸皮薄,且死心眼,我待会就劝劝他,你在家等好消息。”
芳草点点头,也站起身来,看着她,眸底含着笑,带着泪。
片刻,黎鸢上前拥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好芳草……你会是鸢儿的好嫂子……”
芳草身子一颤,也回拥她,紧紧地。
待黎鸢重回医馆,已是月上柳梢,轩王正站在大厅内,一边与谭忆说话,一边目光焦灼地向门口张望。
而谭忆,不动声色,温煦如旧,却也悄眼朝门口打量。
待到黎鸢迈进门槛,二人几乎同时,轻舒了一口气,也在同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不仅是口中呵出的,还有心底漾着的,霎那间相视一笑,皆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爱着的,是同一个人,可是,她心里的,却不是他们中的任一个……
有什么法子呢?
这本就是世间最难,最无解的题……
黎鸢走到他们面前,笑向轩王,“今晚还回府么?或者你就干脆留宿这里,反正,也是你家。”
轩王沉吟道,“还是回吧,府中还有事。”见谭忆眸色一黯,忙补充道,“改日再来,带着鸢儿一起,住上个十天半月。”
黎鸢莞尔,须臾看向谭忆,犹豫了下,悄声道,“小忆哥,你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说着便向后堂一隅走去。
谭忆一愣,与轩王互看一眼,交换个疑惑的眼神,便跟了过去。
黎鸢驻足,回身向他,面色凝重,他心底立时打了个突,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她低声道,“小忆哥,芳草刚才找过我,跟我说了很多话。”
谭忆一惊,结结巴巴道,“她……她说了什么,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黎鸢一笑,唇畔滑过一抹温柔,“她没胡说八道,她是个好姑娘,你说对不?你觉得她好不好?”
谭忆一滞,垂眸涩道,“她好不好的,不该我来评价,也与我无关。”
黎鸢被这话噎得窒了片刻,须臾缓声道,“安和堂,也该有个女主人了,你已一十九岁,也该成个家,给师傅添个孙子孙女,让他有个寄托。”
谭忆猛地抬头,逼视她,“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他这眼神,将黎鸢吓得一凛,他从没有这么对她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这么凌厉地看过她。
她心底一痛,抿紧了唇,点点头,“是,我希望你珍惜这个好姑娘,希望你与她此生息息相关,希望你跟她过着幸福而平静的生活,还希望她是我的……好嫂子,能代我照顾你一生一世,相濡以沫。”
谭忆依旧凝望着她,眼底殇意流转,久久无语,最后转过身去,猛地拍向墙壁,口中喃出一句话,颤悠悠地掠到黎鸢耳边,“其实,没有了你,我这辈子,怎么还会幸福?可是……既然你想让我幸福,那我……就尽力去做……让你放心……”
说完,他就便疾步离开,身形微有踉跄。
黎鸢只能看见他背影寥落,却看不见他面上汹涌的泪……
她伫立原地,呆怔了许久,才又回了大厅,于婵与轩王都已候着她,而师傅也在一旁,准备送他们。
她扯过师傅,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谭钟岩立时喜上眉梢,点头笑道,“好,我再去问问小忆,若他也果真乐意,两厢有情,我立马就托媒人去保仁药材提亲。”
黎鸢“嗯”了一声,便随轩王、于婵出了医馆的门,坐上马车。
车子很快就缓缓行驶起来,她掀开窗帘,回望着那熟悉的招牌,渐渐远去,不由心底酸涩,下次再回来,安和堂就有了另一个女子操持,小忆哥也有了娘子伴随……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纵使她未嫁,也终究变成了一位需茶水招待的客人……
一路心情复杂,一边为己身颇怀落寞,一边为小忆哥感到欣喜,先送了姨妈回梳洗巷,接着再回王府。
等到了菡萏殿,用过晚膳,已是夜深人静。
她躺于榻上,如往常般,闭眸静心,想尽快入眠,依旧期翼今夜斯人入梦,尽管已有很久很久,未曾见过他的影子。
可是,今日一天,诸事太过繁杂,桩桩令人震惊,她头脑不自禁地飞转,依旧翻涌着白日种种,逐一回味细节。
突地,她睁开眸子,坐起身来,一个念头急掠进心底。
我要再去西山西侧,去那里看一看,他与她当年相会的地方,去寻一寻,他昔日的足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