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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鸢出了宜春院大门几丈之外,佯装向胭脂铺子聚集的巷子踱去,此时仍不敢发足狂奔,怕一着不慎露出了端倪,被门口守着的小厮看见起了疑心,再重捉回去。
脚下虽是缓步向前,但心里跟擂了战鼓似的砰砰乱跳,脑海中攸忽闪进一个念头:如今要逃往哪里去?
这宜春院东临镇郊,南依苏水,坐落在洛泉镇的东南一隅,那胭脂巷自然是在它西方,眼下这步子分明是迈向镇中繁华之地。
若一直向西,或是转向北方,民居簇拥,人来人往,过会若有人追来,镇上人多眼杂,实在不好躲藏,该寻个南去的小路,抄往苏河之侧东边林野才是。
可是要不要沿河顺道,去那日相见的小小码头看上一眼?
说不定绰鹏正巧在那里守候……说不定他会趁着这个春暖花开的女儿佳节来寻找自己,更说不定他这么几个月来,一直在四处寻觅自己的踪影……
她心下踌躇,脚步却愈发急促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摸向左衣袖,瞬间触到那柄玉扇,心立时一横,只要有一丝机缘,就定要拐到那儿去瞥上一瞥。
她如今孑然一身,飘零孤苦,若是上天见怜,得他依傍,也能暂且栖影,慰藉痛绝之意。
这么想着时,终于眼前左手侧出现了个小巷子,那围墙遮住了宜春院的大门,再也无须惧怕小厮的盯梢,她慌不择路便疾奔进去。
巷子幽幽折折,借着朦淡的星光,勉强可以行路,黎鸢此时却压根顾不得辨认脚下沟坎,只觉得箭步如飞,一颗心激动得要跳出胸膛。
终于奔到了巷子的拐角处,黎鸢愈发紧张,身形急转,一头钻了进去。
却不料,就在那一瞬间,她被硬生生地弹了回来。
那一双眼骇的溜圆,像是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怪物,而那张涂得黑乎乎的脸蛋在凄清的夜色中愈发晦暗可怜。
慢慢地,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身影,肥宽盘大的体态,白腻丰盈的胖脸,阴测测的冷笑,对着黎鸢步步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从这人身后又接着蹦出来二三个身手矫健、打手装扮的男人,还未及黎鸢反应,便窜到了她的背后,死死堵住了去路。
徐老鸨微微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星光下,眼神幽暗似鬼冥,嘴上却笑嘻嘻说道,
“我的乖女儿,这刚跟妈妈喝了认亲酒,怎么就要匆匆忙忙地走?也不和妈妈打声招呼,妈妈好送你点上路的盘缠呀。”
黎鸢再也捺不下心中的厌恶,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也再不必虚以委蛇地应对,当下狠狠“呸”了一声,
“你这个老妖婆,别再装那慈悲心肠,免得招人恶心。”
那徐老鸨一听此语,顿时敛起笑意,恶声恶气地说道,
“天生的贱坯子,嘴滑心毒,跟老娘我耍起了花招!老娘坑蒙拐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啃泥巴呢!”
她悠悠地走到黎鸢身边,死死盯着她的脸,
“今晚你向我敬酒的时候,我就瞧出来有些不对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况平时的幽若可是清高得不得了。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可是号称千杯不倒。就这几杯酒,你还真当成了迷魂汤,能灌得住我。哈。。。你再精明,也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
黎鸢心下暗恨,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招,如今也插翅难飞,心下顿时全都灰了,冷哼一声,
“废话少说,如今又落到了你的手上,我的心思你也全看的明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剐你?老娘我一个指头都不会动你,你可是宜春院未来的花魁娘子,妈妈下半生的摇钱树。”徐老鸨阴笑着,喝了一声,“把她给我捆起来,带回风月堂。妈妈让她尝尝人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017锥心之痛(1)
那几名汉子腾身上前,便将黎鸢捆了个结实。
她纤弱的身躯,怎能挣扎的动,嘴里哭喊斥骂,却无济于事。
涟涟的泪水,将脸部的灰粉冲掉不少,依稀露出娇美容颜,在暗夜中愈发楚楚可怜。
徐老鸨一挥手,众人押着黎鸢须臾间便回到了宜春院中。
守门的两位小厮,见到被绑的结实的她从正门过,惊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地向徐老鸨叩头认错。那徐老鸨却也并不见怪,只说了句“下不为例”便擦身而过。
风月堂,顾名思义,乃是宜春院中风情万种集大成之所。
寻常时候,姑娘们招待客人均是在自己房中。
弹琴吟唱,吟诗作对,推杯换盏,耳鬓厮磨,乃至于后来的鱼水欢好,一套既定的程序下来,二人行的那些温存私密之事,都是门窗紧闭,外人难窥。
但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偶尔也会遇见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喜欢唤上多个姑娘同时伺候,或者是呼朋唤友的几个男人一起来逛,连行那平素见不得人的事时,也哥几个不分彼此,毫无隐私。
风月堂的用处便在于此。
桌椅床榻一切摆设的尺码比姑娘们个人房中的要大好几倍,几个人一块上去厮混也绰绰有余,更有些调。情的新鲜玩意挂放于帷侧,一眼览过去,香艳迷醉,风。流糜乱,直叫那来寻欢的汉子立时把持不住心猿意马。
对于某些人来说,此间是欲仙欲死的逍遥乐园,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是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间地狱。
黎鸢被五花大绑缚于堂内顶梁玉柱之上,徐老鸨端坐于一旁的雕花木椅上,脸上带着阴森森的冷笑看着她。
四周围了一圈各房姑娘及丫头们,皆是宴席未散便一齐被唤到此处来看热闹。
酒意熏熏的他们被这突发的事件惊的早已清醒,不少素日就嫉妒黎鸢的人现下脸上浮现幸灾乐祸的神态,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也有些平日里与黎鸢交好的姑娘紧张不已,眼中流露兔死狐悲的忧戚。
“吆,妈妈呀,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甜腻的声音拖着长腔由人群外传来,众人自觉让开了缝隙,碧云姑娘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一眼瞥见捆得严实、正自垂泣的黎鸢,怔了片刻,满脸堆笑地向徐老鸨踱去,“你怎地把幽若姑娘捆绑起来?妈妈你好狠心啊,她不是你心尖上的肉吗?怎么舍得这么躏待?”
徐老鸨一看是她,微摇了摇头,指着黎鸢,一脸痛惜地说,“唉。。。妈妈今晚可栽了跟头,养了个白眼狼,若不是机警,就被她坑惨了。这小贱人,两面三刀,对老娘耍心眼,甜言蜜语灌得老娘高兴,竟偷了腰牌要逃走。”
“有这等事,那这小丫头可就太不应该了,是该好好教训,杀一儆百,要不妈妈以后怎么服众?”碧云转到徐老鸨身后,谄笑着伸出雪白的拳头,在她肩上轻敲了起来。
“妈妈不要肝火太盛,可别为了个不听话的小贱人伤了您老的身体。不过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下您老这如炬慧眼可得看清一个道理,那出类拔萃、冰雪聪明的,可不见得有我们这愚笨粗鲁的对妈妈死心塌地。”
说罢,朝黎鸢狠狠啐了一口,“不识好歹的下贱东西,白瞎了妈妈栽培你的一片苦心!”
018锥心之痛(2)
黎鸢浑身被捆绑,挣扎不动,早已累的筋疲力尽,此刻眼眶红肿的像两颗桃子,眼湖波光流转,却已是没有泪水溢出。
面对着围观众人的复杂目光及碧云落井下石的斥责,她只低垂着眼帘,灰败的脸色浮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不过妈妈,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丫头?真要让她在此处当众受那‘狂蜂采。花’的家法?”深谙徐老鸨心意的碧云探问道,一双狡黠灵活的眸子在鸨母脸上细察。
闻此语,众姑娘们莫不倒抽一口凉气,有些胆小的,拿手中绢子捂住了口,才不至于惊叫出来。
而候在一旁的十余个小厮却刹那间精神抖擞,眉开眼笑,将色迷迷的目光投放在抖如弱蝶依旧娇艳欲滴的黎鸢身上,纷纷咽了咽口水,跃跃欲试。
黎鸢的脸色更加苍白,脸上的颜料已所剩无几,一双空蒙无神的眼睛毫无波澜,唯有那捆缚于柱后的双手,指尖在抑不住的微微颤抖。。。
徐老鸨冷哼一声,从椅子上挪起肥硕的身子,摇晃着到了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抹锦帕,手指捏住一角,抬起来靠近黎鸢的脸庞,却又止住。
“这‘狂蜂采 花’的家法嘛,想必我的乖女儿也曾听教习师傅提起过,妈妈身后的这一干壮汉子可都血脉贲张地等着呢。唉。。。这娇嫩的小脸蛋啊,抹得黑里花哨的,还是这么招人疼。”
说到这时,指尖一抖,锦帕扬到黎鸢脸上,竟轻轻拭起她腮边的污痕来,动作柔和轻缓的像是在呵护一件价值连城却脆弱易碎的名贵瓷器。
围观的众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揣度不出这徐老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碧云,眼底一抹黠光溜过,唇畔微微哂笑。
“你想怎样?”黎鸢突地抬眸,眼中幽光迸出,狠瞪向她,寒意凛然,倒把徐老鸨骇得一怔。
“我想怎样?”徐老鸨怪叫一声,一把扯住她耳后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撕,砰然一声,将她的脑袋死死扣在冷硬的石柱上,脑后顿生的痛楚,让她咬紧了唇。
“你觉得我会怎样?”徐老鸨冷冷说道,一手缠住她的长发抵在柱上,另一手幽幽伸出长如妖魅的猩红指甲,上套着镶珠嵌玉的指甲套,边缘尖锐如刃。
突地狠命地朝她鬓后掐去,所到之处,血印深陷,却隐于发间。须臾有斑斑点点的血迹顺着发丝缓缓渗出、淌下。
猝不及防,黎鸢在那剧痛袭来的一瞬间,尖叫出口。
却就只那一声,她便紧闭双眸,同时死死咬住了唇,任凭斧凿刀剜般的难忍痛楚从前额辗转后脑,从耳上袭到天灵,也不再哼出半句。
娇嫩的唇瓣却被贝齿咬的裂破,血渗出唇角,顺势滑下,猩红的两条线,衬着雪白的面容,凄艳绝凉。
各房姑娘们及丫头们不忍看这骇人的惨状,不由素手捂着胸口,纷纷移转目光,眼神惊慌不定。唯有碧云,只是眸光闪了闪,依旧面不改色,笑意吟吟。
“好骨气!油盐不进,不愧为妈妈的好女儿。”
徐老鸨见她如此倔强,阴笑着,口中赞道,手下却又加了狠力,死命地乱刺了几把,见她仍无求饶的意图,索性就此住下了手。
019锥心之痛(3)
她松开了黎鸢发丝,不再抓缠,锋利的指甲套尖已沾满血迹,她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调笑般冲着黎鸢说道,
“乖女儿,方才你品尝的那一阵头痛,名唤作‘蜂蜇螓首’,接下来的要享受的,就更有滋味了,名叫‘锥心裂帛’。唉,不知命苦还是幸运,每个女孩儿家或早或晚都要经受这一遭。”
“只不过呢,幽若啊,你若是听妈妈的话,日后妈妈选个良辰吉日,挑个温存阔绰的好公子来,伴你度过女人的这第一遭。”
徐老鸨温言款款的语调突然急转,长叹一声,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可是你偏偏和妈妈作对,也无法,只得请院中这几位饿狼虎狮般的弟兄为你布这道‘锥心裂帛’的菜肴。”
说到此处,她竟做起了扼腕痛惜状,朝大家摊摊手表示无奈,转眸望向面无血色的黎鸢,
“命苦啊,命苦,这可就程序复杂了,本是一蹴而就的凉拌藕片,非得熬成那反复煎炒的莲藕排骨汤。这都是你的不是,怪不得妈妈我。”
听到此处,黎鸢心成死灰,绝望至极。心间麻木,似乎已感受不到头上时时传来的尖锐剧痛。
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自此后,再无面目去见世人;黄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