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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鸢心底一凛,支吾道,“奴家说,奴家说……无事便告退了。”语毕便拔腿就跑。
还未迈开脚步,身后便传来一句冷冰冰的问话,“还记得洛泉的丁万琮吗?你不思报仇了么?”
这话如霹雳一般打在黎鸢心头,她身形顿时急收,转身回望,惊愕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天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朕的耳目?”皇帝勾了勾唇角,得意地望着她,片刻突道,“若要报仇,朕可助你一臂之力。”
黎鸢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如何答言,半晌,才轻声问道,“那需要我怎样回报?”
“聪明!”皇帝称赞一句,看她的眸子里又多了份欣赏,“懂得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
黎鸢苦笑一声,静待他的下文。
皇帝上前一步,语气低沉,“只需你替朕查明两件事情。”
黎鸢疑惑道,“何事?”
皇帝附耳过去,悄声说了几句话,之后斜睨着看她表情。
果然,黎鸢脸色大变,怔怔地望着他,不置可否。
“怎么样?”皇帝一笑,“此事对你来说并不太难。”
她思忖半晌,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不会背叛他。”
“那你靠什么报仇?”皇帝冷笑一声,“没有朕的支援,你以为你能动得了丁家?”
黎鸢默然片刻,沉声道,“端王他一定会帮我。”
“呵……”皇帝轻嗤一声,仿佛听见一件极其好笑的事情,“想靠端王?他自顾不暇,岂会为你来抽出精力?”
黎鸢正要反驳,忽地想起那日她曾半真半假地向端王要求借调侍卫一事,而端王似有为难之意,不由神情一黯……
161十指连心(4)(二更)
皇帝见她如此,眸底滑过一丝了然之意,更是悠闲自得,“何况,丁府与端王府来往甚密,丁万琮本人与朝中各大员亦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的堂弟便担当侍郎一职,你怎么可能轻易得手?”顿了顿,双眸微眯,“就算朕帮你,亦只能在暗中进行。”
听了此话,黎鸢顿时神情错愕,“丁府与端王府来往甚密,是什么意思?”
皇帝一怔,“你不知道?”随即轻笑一声,“也难怪,你哪有机缘了解内情。”沉吟了下,缓缓道,“过几日便是端王寿辰,到时你定能瞅出些端倪。”
黎鸢听得懵懵懂懂,心底更是怔忪不已。
“你会接受方才朕提的建议的,或早或晚。”皇帝自信满满,“只是,朕不希望拖得太久。”
黎鸢望着他,心中一团迷茫,片刻忽问,“若我答应,怎么联络?直接去觐见你吗?”
皇帝伸出一根指头轻摇了摇,唇角微勾,“不必,到时你只需将太后送你的那只玉镯,置于菡萏殿东南角那棵最大榕树的树洞里,朕自有眼线去取。”
“玉镯?”黎鸢微一蹙眉,似有不肯之意。
“怎么?你不舍得?”皇帝笑了笑,上下一扫她,“莫非你身上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
黎鸢抿紧了唇,心底一哂,“好毒辣的招数,玉镯既已归了他,便有了把柄攥在他手里,即使想临阵反悔,太后与端王也必不再信任我,到时还会任他摆布。”
“回去考虑下吧。”皇帝挑了挑眉,“虽然朕很希望现下你就能将那镯子交付与朕。”
黎鸢抬头凝视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会背叛他的,你放心。”
皇帝眸底顿时滑过阴鸷,周身腾起杀机,黎鸢却一反常态,毫不畏惧,依旧目光清明地回视着他。
过了一会儿,皇帝气势反而松懈下来,瞧着她神色坚韧的眉眼,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哂谑道,“方才胆小如鼠,这会儿倒是勇敢起来了,真是令人费解。”
黎鸢依旧是一脸提防地盯着他。
他轻叹口气,柔声道,“放心吧,朕不舍得杀你。”见黎鸢眸底有疑惑闪过,他却又立刻翻脸,做狠厉状,“是不舍得就此杀你,因为——你很有利用价值。”言毕,转眸再也不看她,只低低甩下一句,“朕等你的好消息。”便快步离去。
留下黎鸢对着御花园空蒙的冬景怔神良久,直到小内侍忍不住上前提醒,才回过神来,跨上马车回端王府。
过几日,确实是端王爷的生辰。
那一天从一大早便热闹非凡,不仅京都的达官贵人都来恭贺,就连远方的大城小镇,亦有不少豪门专程带了厚礼,前来为之祝寿。
端王府的马厩里停满了各色马车,就连外面的某些空地,也占了个满满当当。
然而白日里只是小打小闹,重头戏在晚宴之上……
162狭路相逢(1)
还未到掌灯时分,待客厅已是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筵席分布在大厅四周,中间留有一片空地,用以歌舞助兴。
彼时,众人都已到场,闲等端王之际,也免不了互相见礼,客气一番。
而端王很快便至,诸人忙都敛声屏气,等他入座,一起高声恭贺。
端王也不客套,依旧是素来玩世不恭的模样,道了几声“莫客气”之后,便举起金樽邀诸人就座用膳。
众人知他脾气,推辞反而不好,也就顺势开筵,一时间觥筹交错,酒香浓溢。
王妃的座椅设置在端王之左,其余八位嫔妾按进府先后,坐席左右四四分列,依次排开。今夜如此重要时刻,美人们便都费了一番功夫梳洗打扮,各个花枝招展,争奇斗艳。
阶下诸宾偷眼瞧去,无不心下羡慕端王的艳福。
王妃见筵席开始,都已举杯投箸,谈笑风生,便清了清嗓子,示意有话要讲。
众人立时敛声,将目光投集到她的身上。
只见她端起一杯酒,抬脚迈下几步台阶,继而转身面向端王,柔声说道,“鲲儿远在他乡,未得师傅应允,不得擅自归家,妾身代他请求王爷恕罪,并敬上这醇酒一杯,祝福王爷福寿安康。”
端王抬眸,浅哼一声,勉强一笑,“王妃心意,孤王领了。”说着,便举杯昂首,满满一樽琼浆玉液,尽倒入喉中,王妃见状,亦一饮而尽。
阶下诸人顿时逢迎声四起,“王爷真是好酒量!”
“倜傥潇洒,风雅不俗,真乃千古一王!”
王妃放下酒杯,却话犹未尽,继续道,“但是鲲儿人虽未至,却托人快马带回一份寿礼,权表孝心。”言毕冲着侍立一旁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小丫鬟会意,即刻取过一坛酒,上前呈现给端王。
不负她望,端王眼睛一亮,喜道,“酒!”
“正是!”王妃言笑晏晏,“这是鲲儿趁闲暇时分自酿的,原料乃四季时令鲜果,配以师傅独特秘方,酿到一年,方得这么一坛,就是为了在此日献上惊喜,给王爷品尝,如此独特的美酒佳酿,纵使咱们王府,也是遍寻不到的。”
端王点了点头,眸光赞许,接着便打开酒坛,嗅了一嗅,神情陶醉。
王妃暗自吁了口气,满意归座,没有瞧见八位嫔妾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皆撇了撇嘴。
诸人又趁机拍马一番,“小王爷真是谦恭仁孝。”
“国之栋梁,必成大器。”
端王薄唇微勾,照旧皮笑肉不笑地招揽众人尽情吃喝,而王妃亦立身举杯谢过大家,那宾客中,因有不少是她娘家故交,故与之十分熟络,她得意洋洋,举手投足间,主母气场十足。
霎时,即有音线叮咚,丝竹悠扬,大厅中央歌舞缤纷,诸人一边赏舞,一边痛饮,好不自在。
几曲作罢,众人意犹未尽,正翘首企盼下一曲目,却有个小丫鬟携来一精巧雅致的荷花盘,置于大厅中间。
那玉盘边沿,由淡粉色花瓣簇拥而成,中间乃一巴掌大小的圆形平台,葱白润泽,而底座燃起几盏红烛,愈发衬得整支花儿粉莹灿然……
163狭路相逢(2)(二更)
众人皆不解其意,互望一眼,窃窃私语起来。
而端王眉梢一挑,举杯斜睨,眸底滑过一抹好奇。
一阵柔美清澈的箜篌声开始浅浅弥漫,似有若无。
恰在此时,有一女子,轻云般飘掠而至,长衣曳地,素白如雪,面上却蒙一粉纱,影绰中隐见绝美姿容。
蹁跹间如行云流水,刹那她已至荷花盘前,足尖只轻轻一点,便飞一般落入花心之内。
接着轻柔如丝的乐声兀自一转,孱孱流水般清脆悦耳,欢快灵动。
而那女子曼妙腰肢婉转舒展,时而如风中娇花,羞不自胜,时而如绮丽烟火,纵情逶迤,莫测其妙,难言其美,直看的众人如痴如醉,目不转睛,似乎在这一瞬,心底忧愁尽皆化去。
片刻后,乐声又转轻靡,宛如烟雨迷蒙中,纤舟荡漾苍水间。
而女子身形亦随之柔滞,白衣旋洒,如雾似梦,吐气若兰间,遮面粉纱飘忽掠动,似乎就要将芳容绽于世人眼中。
却又在关键的一瞬,侑忽飘下,惹得众人莫不更加心痒难耐,拥有这倾世之舞的女子,到底生着怎样的绝代姿容?
一曲终了,最为神奇的是,她这一舞,从来没有下过那一方荷花盘,却让人感觉,她时而旋舞于百花丛中,时而徜徉于碧波顷上,时而翱翔自夜空薄暮里,仙子一般,超尘脱俗。
众人犹自愣怔,她却早已向端王施礼一拜,跨上台阶,迈至他座椅之右,莞尔一笑,神情亲昵,就此落座,那里放着早已为她安设的位置。
雷鸣掌声响起,夹杂着议论纷纷。
有好奇声,“这是哪家的小姐?以前从未见过。”
有赞叹声,“真是绝代佳人,倾国倾城。”
更多的是沉迷声,“老夫平生未见过如此美艳绝伦的舞蹈,今日一逢,死而无憾。”
端王看了看仍罩着面纱,静默做神秘状的黎鸢,不由开怀大笑,对众人高声介绍,“这便是菡萏郡主。”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坐不住,忙都站起身来拱手奉承,赞不绝口。
“郡主果然如含苞待放的芙蓉。”
“郡主实乃清丽脱俗的月宫仙子。”
“正是正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黎鸢暗自苦笑一声,不过是当年在宜春院,为了应对及笄之礼而操练的舞蹈,时隔两年,已有些生疏,却于今日今时,用到了。
众人铺天盖地的赞誉之声,端王对之宠溺有加的神情,让厅内一个人脸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紫,变了又变,终于忍耐不住,冷嘲道,“郡主之舞,果然出色,比青楼花魁舞得还好,堪称郡主中的花魁,花魁中的郡主。”
此话一出,众皆哑然,察觉出了王妃与黎鸢之间微妙的情绪,忙都敛衣回坐,唯恐二人相争,殃及自身。
对于王妃尖酸刻薄的讽刺,黎鸢置若罔闻,依旧唇边含笑,依坐在端王身侧。
端王亦是向她一笑,以示安抚,两人霎时心意互通,对诸事全无挂碍。
王妃见状,更是不依不饶,眸光一闪,向阶下一位宾客看去,“李大人,这位郡主自称凤城人氏,你们可是同乡了,之前是否认识?”
黎鸢心底一凛,悄眼向那李大人看去……
164狭路相逢(3)
那李大人赶忙站起来,躬身施礼,脸上带着巴结讨好的谄笑,“郡主竟是凤城儿女,卑职深感荣幸,能与郡主同乡,乃是累生修来的福分。”顿了顿,又笑着直望黎鸢,“不知郡主是哪家的姑娘?”
事到如今,黎鸢不得不开口答话,略一沉吟,浅笑着避重就轻,“本郡父母早逝,自幼离开凤城,怕是大人不认得。”
那李大人倒也是个极其伶俐的人,见郡主不愿直言相告,便卖了个乖,巧言奉承几句便重新落座。
王妃有些扫兴,冷嗤一声,又在心底筹谋下一句嘲弄之语,而端王此时却向黎鸢投来一记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