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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变本能寺-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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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赠送了十担酒菜和三袋茶叶的羽柴守,满足神明的心愿了吗?”
  “这是一种手段,是手段就不能满足心愿。”
  “哦,美丽的故事也是手段啊。”
  这时蕉庵拿着砚台和卷纸走来,放在茶屋的面前。“打开投票箱,记一下上面写的都是谁的名字。”
  “是。那么……”
  茶屋还在研墨,木实忽闪着大眼睛,注视着茶屋手中的笔。蕉庵已经打开了箱子,揭开了第一张票。“准备好了吧。第一票是……高山右近长房,哈哈,这是信奉天主的吧。”
  茶屋四郎次郎记下高山右近的名字,却不住地纳闷。在这座城市里,人们对世事的看法和其他地方相差太大了。清水宗治的切腹先不说,从秀吉赠送酒肴和茶叶的行为之中,应让人由衷地感受到一种战国武将的气节。可是,人们不但不感叹,反而看成阴谋,加以责难。
  从给高山右近投票也能感受到此种差别。怎么说也是投票选择天下人啊。而高山右近充其量只是摄州高规的六万石的小大名,无论信仰是否一致,也不能让他得天下、治天下啊。
  “下一个……织田中将信雄。”蕉庵大声念道,“下一个,岐阜中纳言……哈哈,信长的嫡孙三法师。”蕉庵自言自语道:“下一个是明智日向守光秀。”他和茶屋对视了一下,呵呵笑了。
  “果然有人并不把他看成逆贼啊,他也有自己的根基啊。”茶屋叹道。
  “这都是对信长侵略堺港的怨恨啊。下一个是……惟任日向守光秀。又是光秀。”
  “记下了。”
  “下来是——明智日向守……”
  “跟我想的怎么差这么多。”
  “下一个……哈哈,好奇怪的打油诗啊,什么……兵火又烧尽,未结实小田,朔风萧瑟起,哪里无秋寒……最后写的是‘选谁都一样’。”
  “是未结实织田(小田)吧?”
  “不,已经结了实,而且收过一次了……下一个,是德川三河守家康。”“!”
  “下一个,神户侍从信孝。”
  “再下一个……”
  “是羽柴筑前守秀吉……终于出来了。”
  “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少。”
  “细川兵部大辅藤孝。”
  “筒井阳舜坊顺庆。”
  “又是细川兵部大辅藤孝……这大概是对豪门的憧憬吧。”
  “他的儿子是明智的女婿。”
  “对。恐是觉得选明智不妥,选细川则可避嫌,哈哈。下一个,羽柴筑前守秀吉。”
  “按照实力,后面肯定还会有他。”
  “羽柴筑前守。”
  “记下了。”
  “又是羽柴筑前……再下一个,还是羽柴……织田中将信雄,毛利辉元。”
  “毛利……此城竟然还有选毛利的?”
  “有。或许此人想,毛利会趁秀吉撤退的时候,从背后来个偷袭,说不定还会战而胜之。”
  “有理。”
  “接下来,织田中将信雄……下一个,千宗易。”读到这里,木实大笑起来。
  “怎么了,木实?”
  “若是宗易伯伯都能取得天下,那么,您看我的好朋友阿吟如何?”
  “哈哈……”蕉庵也笑了,“莫要胡说,阿吟生来就是天主的妃子。”
  “啊呀……不是‘天主妃子”,是’天主之子“。”
  蕉庵不再看她。“下一个,光秀。下一个,三法师。再往下,哦,高山右近。”
  “好,添上了。”茶屋四郎次郎悄悄擦了擦汗,自己的主公家康,在视野如此开阔的堺港,只得了一票,实令人意外。武田氏不复存在,北条氏和上杉氏都今不如夕,主公不仅拥有骏、远、三三国的领地,且正在从甲斐向信浓扩张,可以说,如今主公的势力仅次于织田氏而已。到现在,光秀已经得了四票,秀吉五票,而主公竟只有一票。
  “接下来,还是明智……下一个,千宗易,再下一个,神户信孝……”
  二十九张选票一一读完。“统计一下,茶屋。”蕉庵吩咐的时候,茶屋早就整理好了顺序。
  明智光秀
  五票
  羽柴秀吉
  五票
  织田信雄
  三票
  织田三法师
  二票
  织田信孝
  二票
  细川藤孝
  二票
  高山右近
  二票
  千宗易
  二票
  家康依然只有一票。茶屋按照顺序读下去。
  “有趣。”蕉庵似乎能接受这个结果,拍了一下大腿,“这决不只是堺港的声音。这里面暗含着天下的民声。这座城市的人们必将依此而行动。”
  “这么说,争夺天下的,终究还是明智和羽柴了?”
  “不,不是。”蕉庵摇了摇头,“明智和羽柴各五票,而织田一族则是两票者居多。中将信雄三票,再加上三法师和神户各有两票,结果是七票吧。”
  “哦……这么说,还是希望右府之子或其嫡孙继承江山的人最多了。”
  “不,也不。”蕉庵又摇摇头,“若是光秀和细州父子合为一起,那么,这也是七票了,如果再加上筒井顺庆的一票,这就是八票。这个数字不可思议,它会直接变成兵力,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是,别忘记,德川还有一票。设若德川的一票和织田一族的七票,加起来同样是八票。”
  茶屋四郎次郎吃了一惊。“到底是谁给我们大人投了一票?”
  “哈哈,”蕉庵笑了,“恐是女儿木实吧。”
  “哦,木实,是你?”
  “是。木实认为和德川结盟的人,必定是夺取未来天下的人,所以就特意投了他一票。”
  茶屋不禁泄气。主公的支持者,竟然只有这么个小女子,太残酷了,太令人失望了,但是,却给人一种圣洁的神明之感。
  “木实,我赞赏你的眼力。如果让我也投一票,我也会写德川大人。可是,那个曾吕利却不让我投票。”
  “曾吕利”是刀剑师新左卫门的绰号(“曾吕利”在日文中与“嗖嗖”谐音)他自诩制造的刀鞘好,刀身出入,无声无息,于是起了这么个绰号,纯属自夸。在今日的投票中,投了那首打油诗的人,恐就是这个曾吕利。
  “那么,木实,你根据投票的结果,估计估计今后的形势。定会成为我的参考。”
  “好啊。”木实愉快地应一声,从茶屋手里拿过纸片,埋头计算起来,“女儿看,还是羽柴赢面大些。”
  “理由呢……”
  “羽柴的五票,一旦……和织田氏和好,合为一龙,那便是十二票,即失去一半,也是八票半。”
  “呵呵,可是,你的计算是不是有点一厢情愿啊,木实?设若光秀的五票加上细川的两票,再加上筒井的一票,高山右近的两票,那是几票?不也是十票吗?八票半怎么能赶上十票呢?”
  “不。”木实摇摇头,盯着纸片:“羽柴的五票能够抑制,打败细川、筒井、高山众人的五票,因此,如果再把其中的一半变成自己人,那么羽柴就是十一票,反过来,明智就只剩七票半了。”
  “这么说,这还得由羽柴的器量决定啊?”
  “不,必须得和德川结盟。虽说如此,如果在和德川结盟的期间,打不倒光秀,那么,羽柴便得不到天下,又便是天下大乱,战乱四起……我之所以这么说,乃是因为打油诗一票,宗易的两票,高山的两票,以及筒井的一票,是战乱之源啊。”
  “这么说,这些人已经看透了,无论如何,终是战乱的世道,也就写了些不可能取得天下的人名……木实,你是不是这么看呢?”
  “对。这些加起来是六票,比羽柴和明智的票数都多呢。”
  茶屋四郎次郎的眼睛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像星星一样熠熠发光,盯着木实。这些数目竟有这么多的理解方式。而且,眼前的小女子口中的种种可能,一阵又一阵地敲打着四郎次郎的胸口。
  “茶屋,怎么样,给德川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蕉庵看着茶屋,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如此,堺港人的想法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估计。
  “是。”
  “光秀意外地获得支持,是因为推翻了信长,并且不露声色地压制了公卿大臣们。现在,甚至企图通过近卫之手派遣敕使,这些,堺港人心里甚是清楚。”
  “这么说,敕使果然……听了光秀的吩咐……”
  “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啊,武力者手握重兵嘛。这样,光秀进了安土城,敕使也该到了。光秀已大概是一个天下人了。可是,茶屋,充其量这只是些面上的事。”
  “对。”
  “问题依然在于光秀的武力,正如方才分析,羽柴和明智二人之中,到底谁能争得堺港众的支持,这将成为决定胜败的一个重要因素。”
  “……”
  “千宗易就不必说了,投票中出现的细川、高山、筒井等人也不必说,就连摄津茨木的城主中川清秀的向背,可以说,都由堺港众的动向决定。一旦争夺天下的仗打将起来,军粮、武器自不消说,仅耗费的金银数目,便非比寻常。所有这些,都离不开堺港众人的向背。”
  茶屋只听得浑身发抖。确如蕉庵所言,信长后期的成功,全赖于此。
  “啊……茶屋的礼物中,我想再添上一件蕉庵的礼物,你看如何?”
  “那当然是好。
  “通过投票,堺港的向背大致已弄清楚。如此,大家须齐心协力,为了尽量减少百姓的痛苦,咱们定要找出一个能够顺应时势的天下人来。”
  “说得好。”
  “因此,我想对长老和议政者说一下,推举羽柴筑前……怎么样,这可是一件重要礼物。推举小西屋寿德和千宗易等人提议的羽柴……”不知什么时候,茶屋四郎次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一副武士的样子,直勾勾地看着蕉庵。
  “咯咯咯咯。”木实的又一次笑声,才让茶屋回过神来,“就连堺众都做羽柴的后援了,德川当然也一样,对吧,叔叔?”
  “对……对……说得对。逆流者亡,顺流者昌。这真是无比贵重的礼物,一定收下,收下了。”四郎次郎终于舒了口气,深深地施了一礼。
  “木实,把那些选票收拾收拾,烧了。让人送膳食来。哦,用你的筝给茶屋弹一曲吧。”
  “是。”木实回答一声,收拾起选票来,她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独自笑了起来。茶屋还有许多事情想问,可是最终忍住了。他看得出,蕉庵父女俩对家康大人怀有深深的好感,若是有什么大事急事,他即使不问,他们也一定会告诉他。
  可是,蕉庵对家康的好感,究竟是从何处而起呢?蕉庵曾经说过,他和家康的生母于大夫人是老朋友了,可只凭这些吗?养女木实虽然和家康有血缘关系,可根据茶屋的调查,这种关系只会产生憎恨,决不会成为产生好感的原因。
  木实实际上是蕉庵妹妹的外孙女。那时蕉庵还名叫竹之内波太郎,他有一个叫于国的亲妹妹,于国和长岛之战时被信长命令切腹的水野下野守信元生有一女,此女便是木实的母亲。木实的母亲从疯癫的于国的腹中生下来,后来嫁与毛利家臣卯田某。卯田某战死沙场,她便来到了堺港,成了一名虔诫的洋教徒,前年刚刚去世。如木实是水野信元的血脉,和家康自当生远。可是,蕉庵和养女都对家康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好意,甚至有时让茶屋都感汗颜。
  木实烧完选票回来,下人早已送上三份膳食,朱红色的高脚食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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