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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司还真是不错,立刻点头答应,迎着拿枪刀棍棒的人走了过去。
远远看见,通司和彝民站在那里说了好大一阵,才有五六个人跟着他走了过来。可是只走到中间位置便停下来,不走了。通司向这边摆了摆手,肖彬带着几个工作队员走了过去。
肖彬走到彝人面前,满面笑容地同他们挥了挥手,招呼他们随便在草地上坐下。接着向他们解释红军的政策,通司一句句作了翻译。讲了半天,他们眼睛里仍然流露着疑惧的神情。别人都不说话,只有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长者咕噜了几句。
“他说什么?”肖彬问通司。
“他说,娃娃们要点钱让你们通过。”
肖彬一听,喜上眉梢,心里想,“这一着我是有准备的。”
就随口问:“要多少钱?”
通司刚翻译过去,那瘦高的长者就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要二百块。”
肖彬立刻让工作队员数了二百块大洋,笑嘻嘻地往地上一放。
那瘦高的长者抓了一把,其他四五个人也拥上来一抓一抢,笑嘻嘻地跑回去了。
肖彬见前面拿枪刀棍棒的人仍旧阻住去路,丝毫没有让开的样子,心里十分懊丧。不得不再次央求通司前去找代表谈判。
过了好大一阵,又找来了三个人。肖彬这次又同他们解释了好长时间,其中一个黑汉说:“刚才你们的钱给了罗洪家的,我们咕基家的娃娃,也要给他们一点。”
“千万要耐心呵!”肖彬想起了聂政委的话,按下火气,又让工作队员数了二百块,笑嘻嘻地往地上一放。不过这次肖彬有了准备,待他们抢了钱要跑时,肖彬将其中一个一把拉住,亲昵地说:“别走,别走,我还有话说呢!”
三个人只好再坐下来。肖彬拉着这位黑大汉的手说:“你们平时受汉官的欺负吗?”
黑大汉眼里一亮,立刻爆出仇恨的火星,愤愤地说:“那些该死的家伙太坏了,不是他们,我们怎么会从冕宁逃到这里!”
“刘文辉在这里怎么样?”
“他把我们的人抓到监狱里,谁要造反,就立刻杀掉!”“是啰,”肖彬说,“我们红军就是专门打汉官,打军阀的。
咱们应该联合起来嘛!“
黑大汉的心动了,沉了好半晌,说:“好,我回去找爷爷来。”
可是仍然久等不至。肖彬心里未免焦躁起来,以为自己再次受骗。正在这时,忽然见山坡背后涌出一簇人来,为首的那人骑着一匹大黑骡子,后面簇拥着十几个人,正沿着山道缓缓而下。肖彬目不转睛地望着,心想,说不定这人有点来头。果然,他们穿过丛林,来到警戒线边,那些拿枪执棒的人,都闪在两边向那个骑骡子的弯腰施礼。肖彬就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接着,那人下了骡子,略停了片刻,便走了过来。后面依然簇拥着十几个人。
肖彬凝神一看,那人个子又高又大,头上黑布缠头,打着赤膊,光着双足,只围着一块麻布,肤色黝黑,站在那里,就象半截铁塔似的,样子十分慓悍威武。
肖彬见时机已至,不等招呼,就同通司和工作队员一起和颜悦色地迎上前去,很有礼貌地请他坐下。那人用疑惧的眼神望了他好几秒钟,才坐在地上。跟随他的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手持梭镖、快枪立在他的周围。“我就是咕基家的小叶丹。”他以响亮的声音自我介绍,并问,“你们有什么事?”
肖彬一听,他还能讲几句汉语,心中十分高兴,就把红军的意图和主张重新向他说了一遍。
小叶丹很认真听,从他的目光看,却并未全信,只是简单地说:“你们的司令员在哪里?我要见他。……我们可以讲和不打。”
肖彬高兴地笑了一笑,立刻答应带他去见刘司令员。说着便同小叶丹一起站起来向回路走。
小叶丹一面走,一面仍警惕地望着四周。将要穿过一片森林时,他看见许多红军战士在那里休息,旁边担任警戒的战士枪上都上着明晃晃的刺刀,小叶丹就不愿走了。他带的那些“娃娃”,眼里也都充满疑惧和警惕的神情。肖彬立刻察觉出这一点,就向他们解释,这些战士只是担任警戒,并无其它用意。但是小叶丹仍然不信,他同他的“娃娃”还是迅速离开大路,靠着山走,以便发生意外时,随时飞步上山。
穿过一座长长的森林,来到一座幽谷。这里靠山有一个小湖,名叫袁居海子。湖面水平如镜,清澈见底,周围树木蓊郁,映在湖水里,显得格外幽深。湖边还有三五间草房。天气虽然炎热,这里却清爽宜人。
这时,对面也有一伙人沿着海子边走来。肖彬一看,来的正是刘伯承和指挥部的几个人。在这之前,肖彬已经派人做了报告。待走到面前,肖彬就指着刘伯承说:“这就是你要见的刘司令员。”
小叶丹一听是刘司令员,立刻解头上的包头,弯下腰去要行跪拜之礼,刘伯承急忙抢上一步用双手把他搀住,说:“都是兄弟,是平等的,不要这样。”
随后拉他一起在海子边坐下。
这时,小叶丹周身打量着刘伯承,足望了他好几秒钟,然后直率地问:“你是司令员?”
“对,我是司令员。”刘伯承脸上带着微笑。
“你姓什么?”
“我姓刘。”
小叶丹点点头,认真地说:“今天,在后面打你们的,不是我,是罗洪家。我和他是冤家。”
刘伯承没说什么,只点点头。
小叶丹沉吟了一会儿,瞅着刘伯承十分认真地问:“你肯同我结义成兄弟吗?”
刘伯承知道这是他的心事,连忙热情地说:“我很乐意。”
小叶丹的脸上出现了笑意。沉了沉说:“按我们民族的习惯,要喝鸡血酒。”
“可以。”刘伯承豪爽地说。
小叶丹高兴了,立刻转过头高声叫道:“沙马木嘎!”
那个叫沙马木嘎的“娃子”立刻跑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望着他。他用彝语吩咐了一阵,沙马木嘎就跑到海子边那个人家,捉了一只红鸡公来。他从湖里舀了一碗清水代酒,然后手持弯刀,站在湖边,神色虔诚庄重,口里念念有词,接着便斩掉鸡头,将鸡血滴在水碗里,随后又将血水分成了两碗。
周围站着的那些小红鬼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想笑;可是一看刘伯承神色十分庄严,就把笑容收回去了。
小叶丹和刘伯承一齐跪下。小叶丹端起酒碗,望着刘伯承,说:“你要先喝。”
刘伯承毫不犹豫地端起水碗来,大声说:“我刘伯承同小叶丹今天结为兄弟,如有反复,天诛地灭!”
说过一饮而尽。
小叶丹目不转睛地望着刘伯承,见他把一碗血酒喝得一滴不剩,乐了,眼睛里漾出光彩,满脸都是笑容。他双手捧着大碗,举得高高的,眼望蓝天,神色庄严地说:“我小叶丹今天同司令员结为弟兄,愿同生死,如果变心,就象这鸡一样地死。”
说过,也一气喝尽。
刘伯承亲热地搀着小叶丹,一起站起来。两个人相视而笑。
这时的小叶丹才真正放了心,比刚才活泼了,他立刻拍着胸脯对刘伯承说:“你放心吧,我马上派娃娃送你们过境。”
刘伯承正要发出前进号令,聂荣臻走了过来。其实,他早就笑微微地站在旁边,看着这有趣的又是庄严的历史的一幕。现在他一听要出发就走过来提醒说:“伯承,天不早了,还有一百多里路呢;再说路上并不是一个部落,弄不好会出麻烦的。还是倒退三十里住在大桥,明天一早再走吧!”
刘伯承和聂荣臻都是心细如发的人。刘伯承一听这意见,表示完全赞同。他挥挥手里的小竹竿说:“好,我们就学学司马懿,倒退三十里安营下寨!”
一声令下,先遣队又浩浩荡荡地开回大桥镇去了。小叶丹骑着他的大黑骡子,和他的“娃娃们”也应约随红军的队伍一同行进。无论是刘、聂和红军战士还是小叶丹他们,心头都很轻松,有的甚至哼起歌儿来了。
先遣队回到大桥镇,当晚大排酒宴。大家都知道彝族兄弟嗜酒,几乎把镇上的酒都买来了。席间又宰了一只白鸡公,再次喝了血酒。这真是一次开怀畅饮,越喝兴致越高,越饮友情越浓。小叶丹喝得兴起,大碗的酒,毫不犹豫,端起来一气喝尽。他的性格本色,在今晚也袒露了出来。他一只脚蹬着凳子,豪迈地说:“明天我一定亲自送你们过去,如果罗洪家的胆敢捣乱,你们打正面,我从山上打过去,打到林子里,把全村都烧光他!”刘伯承、聂荣臻劝他还是不要动武,他把脑袋一拍,叫道:“我小叶丹决不怕他!”刘、聂二人讲了好多道理,说要想打倒军阀、打倒汉官,自己的民族非团结不可。刘伯承还向小叶丹伸出一个指头说,“你看这一个指头有什么力量?他是没有力量的,可是你把十个指头一攥,就有力量了。”说过他还攥起了两个拳头,小叶丹哈哈地笑了。最后刘、聂决定,建立“中国红军咕基支队”,由小叶丹任支队长,并授给他“中国红军咕基支队”一面红旗,还赠送了他一批枪支。小叶丹高兴万分。宴会后,小叶丹和他的娃娃们,呵呵笑着,已经是醉意蹒跚了。
第二天早晨,晨风拂拂,朝阳初露,先遣队浩浩荡荡向大凉山进发。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叶丹,他威风凛凛地骑在大黑骡子上,后面跟着他那背梭镖的“娃娃”,显得踌躇满志,意气飞扬。刘、聂二人心头轻松,相顾而笑。由于小叶丹早已派人通知了各个村寨,气氛与昨天大不相同。路两旁站着彝族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有人手里还拿着红旗。他们差不多全是赤身露体,只围着一块麻布,眼光里却充满真诚和笑意。红军来到面前时,他们就笑嘻嘻地跑上来要东西,要钱,对那些骑马的“官长”,更是跟着你的马走出很远。有人抓着战士们的毛巾一面笑着就跑开了。由于红军总政治部早有通知,在通过大凉山时,要求每人准备一件赠送彝族兄弟的礼物,所以送了彝族群众不少东西。在只有野花流水的荒僻的山沟里,今天充满着欢声笑语。
部队穿过森林、峡谷,来到一个较大的村寨,小叶丹跳下骡子,停住了。他来到刘伯承、聂荣臻面前躬身施礼说:“前面已经不是我的地方,我不能送你们了。”
他的声调里充满着眷恋之情。说过,他牵过那匹大黑骡子,对刘伯承说:“我就把这匹骡子送给你吧!”
“这……”刘伯承望望那匹大黑骡子,又高又大,浑身没一根杂毛,象一匹黑缎闪着亮光,知道是小叶丹心爱之物,就说,“我怎么能要你的骡子呢!”
小叶丹急了,那种彝族人诚挚坦爽的性格显出来了,立时不高兴地说:“你不要我的骡子,我也不要你的枪了。”
聂荣臻向刘伯承以目示意,刘连忙说:“好,好,我收下来!”
刘伯承说着,紧紧握住小叶丹的手说:“兄弟,我们后面还有很多部队,我都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把他们全送过来。”
说过,刘伯承从腰上解下自己的手枪,赠给小叶丹,小叶丹高兴地收下了。
小叶丹派了四个“娃娃”,引导红军继续前进。分别时,小叶丹依依不舍地握着刘伯承的手说:“刘司令员,我们啥子时候才能再见呢?”
刘伯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