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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与回忆-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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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他离开潜艇学校也不久。想到了这一点,拜伦也就不怪他了,他换了奎恩的班。
  “‘夫人’,什么时候来了这突然变化?”
  “我们大约在九千码左右用‘声纳’捡到了这些宝贝儿。突如其来的事。我们准是刚通过了一道暖流层。”
  “听声音对方好象来了一大批呢。”拜伦说。
  “听声音好象有一整批该死的登陆部队呢。这些东酉的反射波拉开到一百度。我用前还分不清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埃斯特轻快地登上司令塔的梯子,走过拜伦身边时,在他肩上紧抓了一下。
  拜伦竖起耳朵听埃斯特和艇长在司令塔中低声说些什么。从传话筒中传来了一道命令,是胡班充满自信的声音,又平静又紧张:“勃拉尼,上升到七十英尺,不要再高,听见吗?七十英尺。”
  “七十英尺。是,艇长。”
  水平舵手们转着舵轮。“乌贼号”翘起来了。深度表上的指数不断地在上升。外面的声响更大了:声纳的乒乒声,螺旋桨的哒哒声,现在很明显了,声响来自前方。
  “七十英尺了,艇长。”
  “很好。现在,勃拉尼,仔细听好。我要一号把第二号潜望镜不断地升高。”艇长的声音很坚决,但又是压低了的。一然后我要你升高恰好一英尺,平航一阵——再升高一英尺,再平航一阵——就象我们最后一次进攻‘利区菲尔德号’时所干的那样。稳稳当当的,你明白吗?“
  “是艇长。”
  勃拉尼背后进攻潜望镜的细镜筒悄悄地升起,最后停住了。
  “升到六十九英尺了,艇长。”
  “很好。”
  保持水平航行。顿了一下。“升到六十八英尺了,艇长。”
  那两个水平舵手要算是船上最得力的水兵,他们配成一对真可说天错地差。史比勒——那个满脸雀斑的得克萨斯人——是三句话不离一个“他妈的”;而玛里诺呢——从芝加哥来的一个严肃的意大利人——脖子上永远挂一个耶稣受难像,连“该死的”也从不说一声;可是他们干活的当儿,配合得象一对双胞胎,让潜艇一英寸一英寸地安稳上升。
  “好!保持这高度!这就行啦!”胡班提高了嗓门,声音很响亮,几乎是狂热的。“乖乖!我的老天哪!记上!前缘进入角右舷四十度。降下潜望镜!”
  一阵沉默。扬声器中传来劈啪一声响。
  “乒——乒——”
  艇长的声音传遍了肃静的潜艇,这声音不动声色,但是有战斗的激情在内:“全体官兵注意听着。我艇已发现三艘列成纵队的大型运输舰,由两艘驱逐舰护航,位于左舷船首一个罗经点。在所有这些军舰上,都飘扬着太阳旗,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那边水面上一片灿烂的阳光。一点不错!我要采取正交进迫航向。艇首鱼雷发射管作好准备。”
  拜伦两肩两臂起了一阵热辣辣的针扎的感觉。他听见埃斯特和艇长在争论射程的问题。他背后的潜望镜突然冒了起来,随即又缩了回去。只听见司令塔里有一番迅速的讨论,是关于桅顶高度的问题,跟着艇长催促航信士官给他识别手册。回声测距器叫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尖了,螺旋桨声也更大了。 拜伦过去常使用鱼雷发射数据计算机,因此在他头脑里很自然地出现了三角学上的关系。在自动航迹推算描绘仪上,问题很明白地摆了出来:“乌贼号”由一个移动着的光点来表示,敌舰的航线和潜艇的航线由两条向心铅笔线来表示。可是目标的路线是锯齿形的。这些运输舰正在作“之”字形前进。据埃斯特估计,它们仍然在鱼雷的射程之外;或者按照船长的判断,它们已勉强进入射程。他们两个都是根据桅顶高度推测距离的行家。在潜艇中,没有比他们更精确的测距仪了。运输舰在作“之”字形前进,它们的速度比在水下爬行的潜艇快得多。
  司令塔里寂静无声。整个一条艇上一片肃静。现在一切声响都来自艇外,机器的嘈杂声,日本船的声纳在探索时发出的声响。
  乒!乒!乒——!乒——!
  “升起潜望镜。对了,他们来啦!他们掉转头来啦!记上!距离四千五百码。记上!方位零二零。记上!前缘进入角右舷七十度。降下潜望镜!”
  停了一会。扩音系统里传来了船长压低了的、急迫的声音:“现在,全体官兵,我准备发射啦。 把艇首发射管的外盖打开。”
  司令塔里是他原来的声音:“妈的!非常好的目标,‘夫人’,可是在射程之外。照这个前缘角度我们很难接近日本船。运气真坏啊!”
  “艇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慢些放鱼雷,跟踪一阵再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走‘之’字形路线,前进的速度就降慢了。也许我OJ可以追上去,缩短距离。”
  “不,不,不。我们的机会是在眼前,‘夫人’。他们开足马力,每小时走十五海里。如果他们再掉过头去,我们怕会赶不上这帮狗杂种了。我有了进攻目标,也有了进攻方案,我打算现在就发射。”
  “是,长官。”
  “发射管的外盖已经打开,长官!”
  “很好。慢速发射!”
  拜伦全神贯注在保持规定的深度上,因此几乎不大理会到这一回可是真枪实弹:——并不是在发射一个有黄色弹头的假鱼雷,而是在用装上梯恩梯弹头的鱼雷去轰击满载日本兵的运输舰。除了声纳发出的声响不同以及紧张得简直透不过气来,这跟海军学校的进攻训练,或是海上的演习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情势按照熟悉的老路子,发展得多快埃胡班甚至采用这种慢速发射命中“利区菲尔德号”而获得“优等”。
  “升起潜望镜!记上方位零二五。距离:四千码。降下潜望镜!”
  用慢速发射,瞄准起来比较困难,失误的机会也比较多,鱼雷的尾波也更有可能被敌人发觉。这是胡班在战时第一次用慢速发射鱼雷,他作出这一个决定,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他当了十五年海军军官,十年和平时期干得十分出色的潜艇人员,有了这么深厚的底子,才能想出这个点子来……拜伦的心怦怦乱跳,他嘴干得象塞满了一口灰尘……
  “发射一-…发射二-…发射三-…发射四!”
  照例一阵颠簸和一阵水浪声,一个个鱼雷从“乌贼号”发射出去了。
  “升起潜望镜。 乖乖。四条尾波!四条漂亮的尾波,火热一团直奔而去,一切正常。降下潜望镜!”
  整个“乌贼号”上,又是一阵无言的、叫人心脏都停止跳动的期待。 拜伦注视着操纵室里时钟的秒针。根据最后喊出的距离,用慢速发射,击中目标的时间是不难计算的。
  “升起潜望镜!”
  长长一阵静默。所有四枚鱼雷击中目标所需的时间都过去了。 拜伦惊慌得身子都僵直了。没有撞击着目标,潜望镜冒出水面也已经有{秒钟了,而且还呆在那儿!最大的安全暴露是六秒钟。
  “降下潜望镜。四枚都没打中,‘夫人’。他奶奶的。”艇长很难受地说。“至少有两条尾波应该钻到那带头的运输舰底下去。我眼看它们直奔而去。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玻这会儿他们发现了尾波,掉头而去啦。那最近的一条驱逐舰正向我们赶来啦,看它那种破浪前进的狠劲儿!我们加速行驶,每小时十海里。”他凑着传话筒叫道:“拜伦!下潜到两百五十英尺。”
  在扬声器中,他的声音变得沉闷,听来很别扭。“现在,全体官兵,火速准备深水炸弹袭击。”
  两百五十英尺?在林加延湾里,没有一个地方深度超过一百七十英尺。艇长的命令是不可能执行的,叫拜伦大吃一惊,不知如何是好。亏得埃斯特出来干预,他的语气很轻松。“你是说一百五十英尺吧,艇长。在这儿,这深度差不多要碰到水底的泥浆了。”
  “说得对。谢谢,‘夫人’——一百五十英尺,拜伦。”
  加速时艇身不出声地那么一抖,于是潜艇尾巴一翘,沉下去了。 埃斯特又说话了。“走什么航向,艇长?”
  这个问题可说问得真傻、可是那万分重要的躲避转弯,胡班却并不下令。在潜艇的头顶的海面上,有四条整整齐齐的、冒着白泡的鱼雷尾波直接指向“乌贼号”,那还用说得。驱逐舰一定用一小时四十海里的速度顺着这可见的轨迹冲来。回声测距仪发出的音调高到了尖叫的程度。窄频带脉冲信号越来越频繁、急促;乒,乒,乒,乒!
  “航向?哦,对了,对了,左全舵!转到—一哦,转二七零。”
  “左转到二七零,长官,”舵手叫道。
  下潜中的潜艇朝旁边一侧。那正在冲来的日本军舰发出的声响听来很象“利区菲尔德号”演习时发出的差不多,只是更响,充满着怒气,不过这很可能是拜伦的想象;就象一列火车在一条松了的旧铁轨上开过来:喀……哒……隆,喀……哒……隆,喀……哒……隆!
  在整个一条“乌贼号”上,只听得叫喊声,砰砰的关门声,旋上最大程度密封螺丝扣发出的铿镪声。
  驱逐艇更迫近了,就在头上开过——喀……哒……陋—喀……哒……陋—喀……哒……陋—开过去了。
  声纳的音调降低下来。操纵室里那几张煞白的脸儿转过来互相望着。
  拜伦听得清脆的卡哒一声响,好象潜艇船身上崩掉了一个滚珠轴承。又寂静了一秒钟,于是深水炸弹爆炸了。
  第八章
  圣诞颂歌透过带有醉意的大声谈话和铁轮子的卡哒卡哒声传过来,有些刺耳。 巴穆。柯比不喜欢俱乐部的专车,圣诞颂歌又叫他听了难受,可是他需要喝酒。在这雪夜,这列快车一路怒吼着奔向华盛顿,车上的乘客再也没有比他更阴云满脸的了。
  罗达。亨利大概会到联邦车站来接他。他感到一个饥饿者的高兴,可是又对他这种饥馋感到羞愧。她是有夫之妇,她丈夫是个正在和日本作战的战列舰舰长。他跌进了情网以后,为了不能一错再错,曾经求她和他做个长久夫妻。她起初也动了心,但是后来却缩回去了。经过了这番波折,再去偷情,那就不太光彩了——他现在就是这样想着,情绪很低。柯比博士并没有宗教上的禁忌或是道德上的顾虑;他是个严格的、正派的无神论者,是个老派的鳏夫。这种不自然的、不可告人的私情,也算是聊慰无妻之苦吧,但未免太糟糕了。他不得不有所节制,免得引起流言蜚语,可是他又有荣誉感,觉得自己象一个有妇之夫似的受到约束。现在他在旅途中,再不理睬那些富于引诱力的女秘书和女接待员——她们有时候把眼光投向这个个儿高大、脸儿削瘦、难看的,一头浓密花白头发的男人。他经常跟罗达通电话。帕格从珍珠港发来了海底电报:“身体甚健,战斗刚开始。”罗达在电话中把电报读给柯比听,使他既高兴又感到惭愧。他给帕格戴上了绿帽子,但是又喜欢、钦佩这个男人。干出这种事来,真糟糕透了。
  不过柯比博士心事重重的根源却是战争。从国际公法上讲,美国已是一个交战国,但是他旅行所到之处,只见这个国家由于轻涪优柔寡断、缺乏领导而陷于瘫痪无力——尤其是由于一个节日来到了:圣诞节,圣诞节,圣诞节!这一阵闹哄哄的抢购呀,销售呀,挂灯结彩呀,大吃大喝呀,伴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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