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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去,遂同在柏玉霜船上谈心。
洪恩将柏玉霜的来历告诉了一遍,三人大喜,说道:“原来是罗公子的至亲,真正得罪了。”柏玉霜说道:“既蒙诸位英雄如此盛意,还求诸位看小生的薄面,一发将那卖拳的史忠放了罢。”王宸笑道:“还吊在我家里呢。请公子到舍下歇两天,我们放他便了。”柏玉霜说道:“既蒙见爱,就是一样,小生不敢造府。”王哀道:“岂有空过之理。”洪恩道:“今日夜深了,明日俺送相公过江也不迟,俺也要会会兄弟去。”柏玉霜道:“只是打搅不便。”众人道:“相公何必过谦,尊驾光降敝地,有幸多矣!”
当下洪恩摇着橹,不一时早到王家庄上,一起人上了岸。王宸代秋红背着行李,洪恩扣了船,一回到庄上,又请王大公见了礼,树上放下了史忠,都到草厅,大家都行了礼,推柏玉霜首座,那王宗吩咐杀鸡宰鹅,大摆筵席款待柏玉霜。一共是五位英雄,连小姐共是六位。秋红自有老家人在厢房款待酒饭,一时酒完席散,请柏玉霜主仆安寝,又拿铺盖请洪恩同史忠歇了。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柏玉霜就要作别过江,王氏弟兄那里肯放,抵死留住,又过了一日。到第三日上,柏玉霜又要过江,王宗无奈,只得治酒送行;又备了些程仪,先送上船去了,随后史忠将自己的行李并柏玉霜的行李一同背了。那王氏弟兄同王大公一直送到江边,上了船方才作别,各自回家。
且言柏玉霜上了船,洪恩扯起篷来,不一时早过了江。洪思寻个相熟的人,托他照应了船、雇了轿子抬了柏玉霜,叫脚子挑了行李物件,同史忠、秋红弃舟登岸,进了城门。到了丹徒县门口,问到李府,正遇着洪惠,弟兄们大喜,说了备细,洪惠进去通报。
不一时,中门内出来了一人:头戴点翠紫金冠,身穿大红绣花袍,腰系五色驾带,脚登厚底乌靴;年约二旬,十分雄壮。抬头将小姐一看,暗想道:“我只有一个表妹,名唤玉霜,已许了罗府,怎么又有这位表弟?想是复娶侯氏所生的。”遂上前行礼,说道:“不知贤弟远来,有失迎接。”二人谦逊了一会,同到后堂去了,秋红查了行李物件,也自进去了。轿夫脚子,是李府的人打发了脚钱回去了;那史忠、洪恩,自有洪惠在外面管待。
且言柏玉霜同李定走到后堂,来见老太太,老太太一见柏玉霜人物秀丽,心中正要动问时,柏玉霜早已走到跟前,双膝跪下,放声大哭道:“舅母大人在上,外甥女柏玉霜叩见。”李太太见此光景,不觉大惊,忙近前一把扶起,哭道。“我儿,自从你母亲去世,六八年来也没有见你。因你舅舅在外为官,近又升在宿州,东奔西走,两下里都断了音信。上年你舅舅在长安,回来说你已许配了罗宅,我甚是欢喜。今年春上听得罗府被害,我好不为你烦恼,正要着人去讨信。我儿,你为何这般模样到此,必有原故。你不要悲伤,将你近日的事细细讲来,不要苦坏了身子。”说罢,双手扶起小姐坐在旁边。叫丫鬟取茶上来。
柏玉霜小姐收泪坐下,将侯登如何调戏,如何凌逼,如何到松林寻死,如何龙标相救,如何又遇侯登,如何秋红来访,如何女扮男装,如何一同上路,如何瓜州闯祸,如何夜遇洪恩,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李氏母干好不伤心。一面引小姐进房改换衣装,一面收拾后面望英楼与小姐居住;一面治酒接风,一面请进史忠、洪恩、洪惠入内见过太太,又见过李定。李定说道:“舍亲多蒙照应。”洪恩说道:“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且言柏玉霜改了装,轻移莲步,走出来谢道:“昨日多蒙洪伯伯相救,奴家叩谢了。那洪恩大惊,不敢作声,也叩下头去,回头问李定道:”这,这,这是,是柏公子,因何却是位千金?“李定笑道:”这便是罗公子的夫人柏氏小姐,就是小弟的表妹,同继母不和,所以男装至此,不想在江口欣逢足下。“洪恩同史忠一齐大惊,说道:”原来如此,就是罗公子的夫人,好一位奇异的小姐,难得,难得!俺们无知,真正得罪了。“柏玉霜见礼之后,自往里面去了。
李定吩咐家人大排筵席,款待三位英雄。洪惠是他的头目,本不该坐;是李定再三扯他坐下,说道:“在太爷面前分个尊卑,你我论甚么高下?”又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只要你我义气相投就是了。”洪氏弟兄同史忠见李定为人豪爽,十分感激,只得一同坐下,欢呼畅饮,谈些兵法弓马,讲些韬略武艺,只饮到夕阳西下,月色衔山,洪恩等才起身告退。李定那里肯放,一把抓住说道:“既是我们有缘相会,岂可就此去了!在我舍下多住几天,方能放你们回去。我还要过江去拜那王氏弟兄。”洪恩说道:“俺放船来接大爷便了。”二人见李定真心相留,只得依言坐了:又饮了一会,李定道:“哑酒无趣,叫家人取我的方天乾来,待我使一路与众位劝酒。”三人大喜道:“请教。”不一刻,家人取了乾来,李定接在手中,丢开门路。只见梨花遍体,瑞雪满身,真正名不虚传,果是温侯再世!三人看了,齐声喝采道:“好戈!好戈!”李定使尽了八十一般的解数,放下戈来,上席重饮了一会。众人说道:“‘温侯一字,名称其实了。”又痛饮了一会,尽醉而散,各自安歇。
住了数天,洪恩要回瓜州,史忠要上长安,都来作别,李定只得治酒相送。柏玉霜又写了书信,封了三十两银子,托史忠到长安访罗家的消息。史忠接了书信银两,再三称谢,同洪恩辞了李定,李定送了一程,两下分手,各自去了。柏玉霜因此在镇江住在李府;不表。
把话分开,另言一处,且言那粉脸金刚罗灿,自从在匕安别了兄弟罗琨,同小郎君章琪作伴,往云南进发,晓行夜宿,涉水登山。行无半月,只见各处挂榜追拿,十分紧急,罗灿心生一计,反回头走川陕,绕路上云南,故此耽搁日子;走了三个多月,将到贵州地界,地名叫做王家堡,那一带都是高山峻岭,怪石奇峰,四面无人。罗灿只顾走路,渐渐日落西山,并无宿店,只得走了一夜。到天明时分走倦了,见路旁有一座古庙,二人进庙一看,并无人烟,章琪道:“且上殿歇歇再走。”二人走上殿来,只见神柜下一个小布包袱。罗灿拾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两贯铜钱,一封书信,上写道:“罗灿长兄开启”。罗灿大惊道:“这是俺兄弟的踪迹,因何得到此处?”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贵州府罗灿投亲 定海关马瑶寄信
话说罗灿看见这封书是兄弟罗琨写的,好不悲伤,说道:“自从在长安与兄弟分别之后,至今也没有会面,不知俺兄弟近日身居何处,好歹如何?却将这封书信遗在此地,叫人好不痛苦。”忙拆开一看,上写道:愚弟罗琨再拜书奉长兄大人:自从长安别后,刻刻悲想家门不幸,使我父子兄弟离散,伤如之何!弟自上路以来染病登州,多蒙鲁国公程老伯延医调治,方能痊好,今过鹅头镇,路遇赵姓名胜者,亦到贵州投马大人标下探亲,故托彼顺便寄音;书字到,望速取救兵,向边关救父,早早申冤为要。弟在淮安立候。切切!
罗灿看罢书信,不觉一阵心酸,目中流泪说道:“不想兄弟别后,又生出病来,又亏程老伯调养,想他目下已到淮安,只等俺的信了。他那里知道我绕路而走,耽误了许多日子,他岂不等着了急?”章琪道:“事已如此,且收了书信,收拾走路罢。”罗灿仍将书子放在身边,将他的蓝包袱带了,去取些干粮吃了。章琪背了行李,出了古庙。
主仆二人上路,正是日光初上的时候,那条山路并无人行。二人走有半里之遥,只见对面来了一条大汉,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两道浓眉,一双怪眼,大步跑来,走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将罗灿上下一望。罗灿见那汉只顾望他,来得古怪,自己留神想道:“这人好生奇怪,只是相俺怎的?”也就走了,不想那汉望了一望,放步就跑,罗灿留意看他,只见那汉跑进古庙,不一会又赶回来,见他形色怆惶,十分着急的样子。赶到背后,见章琪行李上扣的个小蓝布包袱。口中大叫道:“那挑行李的,为何将俺寄在庙里的小包袱偷了来?往那里去?”
章琪听得一个“偷”字,心中大怒,骂道:“你这瞎囚!谁偷你的包袱。却来问你老爷讨死?”那汉听了,急得青脸转红,钢须倒竖。更不答话,跳过来便夺包袱。章琪大怒,丢下讨李来打那汉,那汉咆哮如雷,伸开一双蓝手,劈面交还,打在一处。罗灿见章琪同那汉斗了一会,那汉两个拳头似只斗般,浑身乱滚,骁勇非凡。罗灿暗暗称赞。章琪身小力薄,渐渐敌不住了。罗灿抢一步,朝中间一格,喝声“住手”,早将二人分开。那汉奔罗灿就打,罗灿手快,一把按注那汉的拳头,在右边一削,乘势一飞腿,将那大汉踢了个筋斗。那汉爬起来又要打。罗灿喝声“住手”,说道:“你这人好生狂野!平白的赖人做贼,是何道理?”
那汉发急说道:“这条路上无人行走,就是你二人过去的,我那包袱是方才歇脚遗失在庙里,分明是你拿来扣在行李上,倒说我来赖你!”
罗灿道:“我且问你,你包袱内有甚么银钱宝贝,这等着急?”那汉道:“银钱宝贝值甚么大紧!只因俺有一位朋友,有封要紧的书子在内,却是遗失不得的。”罗灿暗暗点头,说道:“你这人好没分晓,既是朋友有要紧的书信在内,就该收好了,不可遗失才是。既是一时遗失,被俺得了,俺又不是偷的你的,也该好好来要,为何动手就打?俺在长安城中,天下英雄也不知会过多少,你既要打,俺和你写下一个合同来,打死了不要偿命才算好汉。”
那汉见罗灿相貌魁伟,猛然想起昔日罗琨的言问,说过罗灿的容貌:生得身长九尺,虎目龙眉。今看此人的身体,倒也差不多,莫非就是他,只得向前陪礼说道:“非是在下粗莽,只因我着急,一时多有得罪,求客官还了俺的包袱、就感谢不尽。”罗灿见那汉来陪小心,便问道:“你与此人有甚关系?为何替他寄书,这书又是寄与何人的?”那汉见问,心中想道:“此处并无人烟,说出来料也不妨事。”便道:“客官,俺这朋友奢遮哩!谅你既走江湖,也应闻他名号。他不是别人,就是那越国公罗成的元孙、敕封镇守边关大元帅罗增的二公子,绰号玉面虎的便是,只因他家被奸臣陷害,他往淮安柏府勾兵去了,特着俺寄信到云南定国公马大人麾下,寻他大哥粉脸金刚罗灿一同勾兵到边廷救父。你道这封书可是要紧的?这个人可是天下闻名的?”
章琪在旁边听了,暗暗的好笑。罗灿又问那汉道:“足下莫非是赵胜么?”那汉道:“客官因何知道在下的名字?”罗灿哈哈大笑道:“真乃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你要问那粉脸金刚的罗灿,在下就是。”那汉大惊,相了一相,翻身便拜,说道:“俺的爷,你早些说,也叫俺赵胜早些欢喜。”罗灿忙答礼,用手扶起,说道:“壮士少礼。”
赵胜又与章琪见礼,三人一同坐下,罗灿问道:“你在那里会见我家舍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