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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资,怡怡然恒不改其乐。天监四年,大举北伐,订民丁。吴兴太守柳恽以顗从役,扬州别驾陆任以书责之,恽大惭,厚礼而遣之。其年卒于家。所著文章数十篇。
刘慧斐,字文宣,彭城人也。少博学,能属文,起家安成王法曹行参军。尝还都,途经寻阳,游于匡山,过处士张孝秀,相得甚欢,遂有终焉之志。因不仕,居于东林寺。又于山北构园一所,号曰离垢园,时人乃谓为离垢先生。
慧斐尤明释典,工篆隶,在山手写佛经二千余卷,常所诵者百余卷。昼夜行道,孜孜不怠,远近钦慕之。太宗临江州,遗以几杖。论者云:自远法师没后,将二百年,始有张、刘之盛矣。世祖及武陵王等书问不绝。大同二年,卒,时年五十九。
范元琰,字伯珪,吴郡钱唐人也。祖悦之,太学博士征,不至。父灵瑜,居父忧,以毁卒。元琰时童孺,哀慕尽礼,亲党异之。及长好学,博通经史,兼精佛义。然性谦敬,不以所长骄人。家贫,唯以园蔬为业。尝出行,见人盗其菜,元琰遽退走,母问其故,具以实答。母问盗者为谁,答曰:“向所以退,畏其愧耻。今启其名,愿不泄也。”于是母子秘之。或有涉沟盗其笋者,元琰因伐木为桥以渡之。自是盗者大惭,一乡无复草窃。居常不出城市,独坐如对严宾,见之者莫不改容正色。沛国刘献深加器异,尝表称之。齐建武二年,始征为安北参军事,不赴。天监九年,县令管慧辨上言义行,扬州刺史、临川王宏辟命,不至。十年,王拜表荐焉,竟未征。其年卒于家,时年七十。
刘訏,字彦度,平原人也。父灵真,齐武昌太守。訏幼称纯孝,数岁,父母继卒,訏居丧,哭泣孺慕,几至灭性,赴吊者莫不伤焉。后为伯父所养,事伯母及昆姊,孝友笃至,为宗族所称。自伤早孤,人有误触其讳者,未尝不感结流涕。长兄洁为之娉妻,克日成婚,訏闻而逃匿,事息乃还。本州刺史张稷辟为主簿,不就。主者檄召,
訏乃挂檄于树而逃。
訏善玄言,尤精释典。曾与族兄刘高听讲于钟山诸寺,因共卜筑宋熙寺东涧,有终焉之志。天监十七年,卒于高舍,时年三十一。临终,执高手曰:“气绝便敛,敛毕即埋,灵筵一不须立,勿设飨祀,无求继嗣。”高从而行之。宗人至友相与刊石立铭,谥曰玄贞处士。
刘高,字士光,訏族兄也。祖乘民,宋冀州刺史;父闻慰,齐正员郎。世为二千石,皆有清名。高幼有识慧,四岁丧父,与群儿同处,独不戏弄。六岁诵《论语》、《毛诗》,意所不解,便能问难。十一,读《庄子·逍遥篇》,曰:“此可解耳。”客因问之,随问而答,皆有情理,家人每异之。及长,博学有文才,不娶不仕,与族弟訏并隐居求志,遨游林泽,以山水书籍相娱而已。常欲避人世,以母老不忍违离,每随兄霁、杳从宦。少时好施,务周人之急,人或遗之,亦不距也。久而叹曰:“受人者必报,不则有愧于人。吾固无以报人,岂可常有愧乎?”
天监十七年,无何而著《革终论》。其辞曰:
死生之事,圣人罕言之矣。孔子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知鬼神之情状,与天地相似而不违。”其言约,其旨妙,其事隐,其意深,未可以臆断,难得而精核,聊肆狂瞽,请试言之。
夫形虑合而为生,魂质离而称死;合则起动,离则休寂。当其动也,人皆知其神;及其寂也,物莫测其所趣。皆知则不言而义显,莫测则逾辩而理微。是以勋、华旷而莫陈,姬、孔抑而不说,前达往贤,互生异见。季札云:“骨肉归于土,魂气无不之。”庄周云:“生为徭役,死为休息。”寻此二说,如或相反。何者?气无不之,神有也;死为休息,神无也。原宪云:“夏后氏用明器示民无知也;殷人用祭器,示人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考之记籍,验之前志,有无之辩,不可历言。若稽诸内教,判乎释部,则诸子之言可寻,三代之礼无越。何者?神为生本,形为生具。死者神离此具,而即非彼具也。虽死者不可复反,而精灵递变,未尝灭绝。当其离此之日,识用廓然,故夏后明器,示其弗反。即彼之时,魂灵知灭,故殷人祭器,显其犹存。不存则合乎庄周,犹存则同乎季札,各得一隅,无伤厥义。设其实也,则亦无,故周人有兼用之礼,尼父发游魂之唱,不其然乎?若废偏携之论,探中途之旨,则不仁不智之讥,于是乎可息。
夫形也者,无知之质也;神也者,有知之性也。有知不独存,依无知以自立,故形之于神,逆旅之馆耳。及其死也,神去此而适彼也。神已去此,馆何用存?速朽得理也。神已适彼,祭何所祭?祭则失理。而姬、孔之教不然者,其有以乎!盖礼乐之兴,出于浇薄,俎豆缀兆,生于俗弊。施灵筵,陈棺椁,设馈奠,建丘陇,盖欲令孝子有追思之地耳,夫何补于已迁之神乎?故上古衣之以薪,弃之中野,可谓尊卢、赫胥、皇雄、炎帝蹈于失理哉?是以子羽沉川,汉伯方圹,文楚黄壤,士安麻索。此四子者,得理也,忘教也。若从四子而游,则平生之志得矣。
然积习生常,难卒改革,一朝肆志,傥不见从。今欲剪截烦厚,务存俭易;进不裸尸,退异常俗;不伤存者之念,有合至人之道。孔子云:“敛首足形,还葬而无椁。”斯亦贫者之礼也,余何陋焉?且张奂止用幅巾,王肃唯盥手足,范冉殓毕便葬,奚珍无设筵几,文度故舟为椁,子廉牛车载柩,叔起诫绝坟陇,康成使无卜吉。此数公者,尚或如之;况于吾人,而当华泰!今欲仿佛景行,以为轨则,傥合中庸之道,庶免徒费之讥。气绝不须复魂,盥洗而敛。以一千钱市治棺、单故裙衫、衣巾枕履。此外送往之具,棺中常物,及余阁之祭,一不得有所施。世多信李、彭之言,可谓惑矣。余以孔、释为师,差无此惑。敛讫,载以露车,归于旧山,随得一地,地足为坎,坎足容棺,不须砖甓,不劳封树,勿设祭飨,勿置几筵,无用茅君之虚座,伯夷之杅水。其蒸尝继嗣,言象所绝,事止余身,无伤世教。家人长幼,内外姻戚,凡厥友朋,爰及寓所,咸愿成余之志,幸勿夺之。
明年疾卒,时年三十二。
高幼时尝独坐空室,有一老公至门,谓高曰:“心力勇猛,能精死生;但不得久滞一方耳。”因弹指而去。高既长,精心学佛。有道人释宝志者,时人莫测也,遇高于兴皇寺,惊起曰:“隐居学道,清净登佛。”如此三说。高未死之春,有人为其庭中栽柿,高谓兄子弇曰:“吾不见此实,尔其勿言。”至秋而亡,人以为知命。亲故诔其行迹,谥曰贞节处士。
庾诜,字彦宝,新野人也。幼聪警笃学,经史百家无不该综,纬候书射,棋釐机巧,并一时之绝。而性托夷简,特爱林泉。十亩之宅,山池居半。蔬食弊衣,不治产业。尝乘舟从田舍还,载米一百五十石,有人寄载三十石。既至宅,寄载者曰:“君三十斛,我百五十石。”诜默然不言,恣其取足。邻人有被诬为盗者,被治劾,妄款,诜矜之,乃以书质钱二万,令门生诈为其亲,代之酬备。邻人获免,谢诜,诜曰:“吾矜天下无辜,岂期谢也。”其行多如此类。
高祖少与诜善,雅推重之。及起义,署为平西府记室参军,诜不屈。平生少所游狎,河东柳恽欲与之交,诜距而不纳。后湘东王临荆州,板为镇西府记室参军,不就。普通中,诏曰:“明扬振滞,为政所先;旌贤求士,梦伫斯急。新野庾诜,止足栖退,自事却扫,经史文艺,多所贯习;颍川庾承先,学通黄、老,该涉释教;并不竞不营,安兹枯槁,可以镇躁敦俗。诜可黄门侍郎,承先可中书侍郎。勒州县时加敦遣,庶能屈志,方冀盐梅。”诜称疾不赴。
晚年以后,尤遵释教。宅内立道场,环绕礼忏,六时不辍。诵《法华经》,每日一遍。后夜中忽见一道人,自称愿公,容止甚异,呼诜为上行先生,授香而去。中大通四年,因昼寝,忽惊觉曰:“愿公复来,不可久住。”颜色不变,言终而卒,时年七十八。举室咸闻空中唱“上行先生已生弥净域矣”。高祖闻而下诏曰:“旌善表行,前王所敦。新野庾诜,荆山珠玉,江陵杞梓,静侯南度,固有名德,独贞苦节,孤芳素履。奄随运往,恻怆于怀。宜谥贞节处士,以显高烈。”诜所撰《帝历》二十卷、《易林》二十卷、续伍端休《江陵记》一卷、《晋朝杂事》五卷、《总抄》八十卷,行于世。
子曼倩,字世华,亦早有令誉。世祖在荆州,辟为主簿,迁中录事。每出,世祖常目送之,谓刘之遴曰:“荆南信多君子,虽美归田凤,清属桓阶,赏德标奇,未过此子。”后转谘议参军。所著《丧服仪》、《文字体例》、《庄老义疏》,注《算经》及《七曜历术》,并所制文章,凡九十五卷。
子季才,有学行。承圣中,仕至中书侍郎。江陵陷,随例入关。
张孝秀,字文逸,南阳宛人也。少仕州为治中从事史。遭母忧,服阕,为建安王别驾。顷之,遂去职归山,居于东林寺。有田数十顷,部曲数百人,率以力田,尽供山众,远近归慕,赴之如市。孝秀性通率,不好浮华,常冠谷皮巾,蹑蒲履,手执并榈皮麈尾。服寒食散,盛冬能卧于石。博涉群书,专精释典。善谈论,工隶书,凡诸艺能,莫不明习。普通三年,卒,时年四十二,室中皆闻有非常香气。太宗闻,甚伤悼焉,与刘慧斐书,述其贞白云。
庾承先,字子通,颍川焉陵人也。少沉静有志操,是非不涉于言,喜愠不形于色,人莫能窥也。弱岁受学于南阳刘虬,强记敏识,出于群辈。玄经释典,靡不该悉;九流《七略》,咸所精练。郡辟功曹不就,乃与道士王僧镇同游衡岳。晚以弟疾还乡里,遂居于土台山。鄱阳忠烈王在州,钦其风味,要与游处。又令讲《老子》,远近名僧,咸来赴集,论难锋起,异端竞至,承先徐相酬答,皆得所未闻。忠烈王尤加钦重,征州主簿;湘东王闻之,亦板为法曹参军;并不赴。
中大通三年,庐山刘慧斐至荆州,承先与之有旧,往从之。荆陕学徒,因请承先讲《老子》。湘东王亲命驾临听,论议终日,深相赏接。留连月余日,乃还山。王亲祖道,并赠篇什,隐者美之。其年卒,时年六十。
陈吏部尚书姚察曰:世之诬处士者,多云纯盗虚名而无适用,盖有负其实者。若诸葛璩之学术,阮孝绪之簿阀,其取进也岂难哉?终于隐居,固亦性而已矣。
列传第四十六 止足
顾宪之 陶季直 萧视素
《易》曰:“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圣人乎!”《传》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然则不知夫进退,不达乎止足,殆辱之累,期月而至矣。古人之进也,以康世济务也,以弘道厉俗也。然其进也,光宠夷易,故愚夫之所干没;其退也,苦节艰贞,故庸曹之所忌惮。虽祸败危亡,陈乎耳目,而轻举高蹈,寡乎前史。汉世张良功成身退,病卧却粒,比于乐毅、范蠡至乎颠狈,斯为优矣。其后薛广德及二疏等,去就以礼,有可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