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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文明-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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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棵两三尺高的枯树桩。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短剑卡在了新雪掩盖下的交错枝权中。胡亥满脸通红,使足全力猛然拔剑,剑未拔出,双手却滑出了雪水打湿的剑格,噗地向后跌倒,人便滚进了雪窝之中。嬴政皇帝乐得仰天大笑,拉起了一身黑白混杂的小儿子,右手轻松地拔出了短剑笑道:“父皇少时也用过这般短剑,看父皇还会用不会,教你小子看看。”说罢马步站定,沉心屏气,单手缓缓举剑将及头顶,陡然一喝斜劈而下,只听咔嚓一声大响,树桩的三分之一便飞进了雪地。与此同时,嬴政皇帝也瘫坐在了雪地上呼呼大喘,一时脸色苍白。
  “父皇万岁——”胡亥兴奋地高喊着。
  “万岁你个头!”嬴政皇帝喘息着笑骂了一句。
  “父皇起来起来。”胡亥跑过来扶起了父亲,比自己劈开了树桩还高兴。
  “你小子说说,方才看出窍道没?”
  “父皇大人,力气大……”
  “蠢!”嬴政皇帝又笑骂一句,“那是力气大小的事么?”
  “父皇明示!”胡亥一脸少不更事的憨笑。
  “记得了。短剑开物,忌直下,斜劈,寸劲爆发,明白?”
  “明白!”胡亥赳赳高声,两眼却分明一团混沌。
  “你小子也!看着灵气,实则猪头!比你扶苏大哥差几截子!”
  嬴政皇帝很是生气,骂出来却禁不住一脸笑意。不知为何,嬴政皇帝看见这个小儿子便觉得可乐,从来生不出在长子扶苏面前的那般威严肃杀。这个胡亥也是特异,十五六岁的大少年了,永远地一副童稚模样,脆生生的声音,憨乎乎的笑容,白白净净的圆面庞,恍然一个俊俏书生一般。不管父皇如何训斥,这小胡亥永远都是脆生生地答话混蒙蒙的眼神憨乎乎的笑脸,教嬴政皇帝又气又乐。后来,皇帝也就索性只乐不气了。此刻,胡亥便脆生生道:“不!胡亥的法令修习第一!扶苏大哥比不过!”
  “噢?那你小子说,以古非今,密谋反秦,该当何罪?”
  “儒家谋逆,一律坑杀!”
  “问你儒家了么?”
  “禀报父皇!这是老师教的!”
  “老师?啊,赵高教的好学生也!”嬴政皇帝大笑起来。
  “父皇!儿臣一请!”
  “噢?你小子还有一请?说。”
  “儿臣要跟父皇游山玩水!不不不!巡视天下,增长见识!”
  “啊呀呀,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还装正经也!”
  嬴政皇帝乐不可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时自觉胸中郁闷消散了许多。小胡亥红着脸不知所措。嬴政皇帝抚摸着胡亥厚实乌黑的长发笑道:“小子别噘嘴了,开春之后,父皇带你去游山玩水,啊。”胡亥哭丧着脸道:“父皇,儿臣没记好,没说好,你不要学了嘛。”嬴政皇帝又是一阵大乐,笑道:“你小子也!赵高教你两句话都记不住,自家说本心话也便罢了,还卖了人家老师。”胡亥赳赳高声道:“胡亥没卖老师!老师好心,教胡亥教父皇高兴,说这是头等大事!”“好好好,头等大事。”嬴政皇帝连连点头,“左右教你小子跟着游山玩水便是了。父皇也多笑笑了。”
  少年胡亥高兴地走了,说是该到学馆晨课了。
  嬴政皇帝兀自嘿嘿笑着,骂了句你个蠢小子读书有甚用,径自徜徉到白雪红叶交相掩映的胡杨林中去了。对于自己的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嬴政皇帝亲自教诲的时日极少,可说是大多数没见过几面。可以确知的是,嬴政皇帝叫不全儿女们的名字,记不全儿女们的相貌,更不清楚大多数儿女的学业才具。依据嬴氏王族的法度:由驷车庶长(帝国时期为宗正)在每季的末月,对皇子公主的诸般情形向君主归总禀报。在秦王嬴政之前,这一法度的具体实施的通常形式是,君主亲自听取禀报,而后再亲临考校,对王子公主一一督导,每年至少四次。
  自从嬴政亲政,皇族法度发生了一次巨大的变化——废除了皇后制,实际上也自然地废除了嫡庶制。这一变化也必然带来了后宫秩序的变化:最是人际繁杂交错的后宫没有了主事的国母,即或是爵位最高的妻子,也无法具有王后皇后那样的权威。于是,历来自成体系的皇室后宫不再成为最特异的封闭式天地,而一并纳入了皇城辖制体系——事务人事俸禄等以皇城体系各自归署辖制,皇帝的一大群妻子与一大群儿女,则由太子傅官署与宗正府会同管辖(除了皇子公主的学业归太子傅官署,其余有关血统认证爵位确定等一概由宗正府管辖)。
  从实际效果说,这一变革完全打破了此前数千年稳定的君王后宫传统,带来了诸多无所适从的混乱,也带来了诸多未曾预料到的开放与方便。最大的混乱是,包括皇帝一大群妻子在内的后宫的所有女子,其言行功过没有了细腻有度的考察,过错也很难做到及时制裁。因为,对皇帝的妻子们与各等级的女官宫女们,由内侍官署的太监们履行督导是很难的,而由分别隶属于郎中令与宗正府的皇城机构与皇族机构的朝官们履行督导,更是不可能的。于是,皇帝的妻子们尽管爵位高低不同,但因为其荣辱不再与所生子女的嫡庶地位相连,而在实际上没有了差别。这种嫡庶之别,是宗法制根基之一,在古代的地位差别几乎是本质性的。由于没有了这一最为重要的差别,其导致的实际后果便是:所有的后宫女子都可以做皇帝的妻子,不同仅仅在于爵位高低;而只要能为皇帝生下一个子女,则立即便是实际上的妻子。于是,女子们的诸般矛盾自然多了起来,谁能与极少见到的皇帝尽可能多地同榻共枕,便成了最为实际的争夺内容。
  与这种表面混乱相连,最大的好处是后宫女子相对开放了,活动方便了。后宫管理的官署化,使女子们和皇子公主们接触朝官的机会大大增多,与外界交往的机会自然也大大增多了。自然而然地,后宫不再是全封闭状态了。当然,这里有一个大根源,这便是战国的奔放风习依旧在焉。战国之世,各国风习都很奔放自由。起自马背部族的秦人赵人,更是远远没有后来的拘谨。秦昭王的母亲宣太后,能对着外国使节公然谈论丈夫与自己的性交方式;嬴政的母亲赵姬能与外臣公然私通,且与后来的嫪毐生下了两个儿子。凡此等等,皆从一个侧面证实了那时的大自由风习。
  然则,嬴政皇帝并没有因为这种奔放与自由,而成为糜烂的君王。事实恰恰相反,全副心思都在国家政务的嬴政,除了外出巡政,只要在咸阳,几乎总是不分昼夜地在书房忙碌。用当时老百姓的话说,皇帝忙,忙得连放屁的空儿都没有!如此一个皇帝,根本不可能如后世皇帝那般,将每晚需要同榻的女子事先选定,而后再由太监侍寝,站在榻旁记录交配的时刻,以确证子女血统无误。嬴政皇帝天赋异禀,体魄壮伟精力超人,然却对男女性事既缺乏浓烈的兴趣,也缺乏或细腻或狂热的各种癖好——譬如后世诸多皇帝都具有的那种色痴色癖——为此,实在没有刻意将某某女子铭刻在心的要死要活的心情。嬴政皇帝的时间被政务排得满满,性事很匆忙,也很简单;往往是走进后宫便要发泄,要找女人,没有任何特定目标,见谁是谁,完事即刻走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连交合女子的相貌都记不得了。往往是宗正府报来一个新皇子新公主出生,并同时报来母亲的名字,嬴政皇帝才依稀想起连连发问,啊,是否那个女子?细细的,软软的,眼窝大大的?嬴政皇帝记得,自己在生下第十八个儿子胡亥之后,体魄莫名其妙地大见衰竭,对男女性事没有了任何念想。后来,嬴政皇帝才从一个交合女子的口中得知,后宫人群之所以将胡亥称为少子——最小的儿子,原因便在女子们彼此心照不宣,皇帝不行了。可后宫女子们未曾预料到的是,自老方士徐福医护皇帝后,情形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皇帝又骤然雄风大长了。有时,嬴政皇帝还得接连与两三个女子交合方能了事。所以,胡亥的少子名号还在头上,妻子们却又为嬴政皇帝接连生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
  从古至今,嬴政皇帝在女子事上是最为不可思议的一个,说浑然无觉亦不为过。帝国后宫女子众多,因为没有了皇后制与嫡庶制,所以整个后宫女子都泛化为皇帝的妻子群。如此一来,似乎嬴政皇帝拥有成千上万的女子。六国贵族与后世史家更是加油添醋,将六国宫女也连同六国宫殿一起算给了嬴政皇帝,说秦宫女子之多,连渭水也被染成了胭脂河。尽管如此,嬴政皇帝却没有给后世留下任何一则宫廷秽闻,大概是因为嬴政皇帝的性方式不可思议的简单化也。而这种宫廷秽闻,后世任何一个时期的皇宫都是大批量的。
  嬴政皇帝只熟悉两个儿子,长子扶苏,排行第十八的少子胡亥。
  他还依稀地记得,为自己生下第一个儿子的,是一个齐国商贾的女儿。那是母后赵姬在最后几年操心自己老是不大婚,委托那个茅焦为自己物色的一个女子。因为是第一个,嬴政皇帝还记得那个女子的名姓,齐姬。也因为是第一个,嬴政皇帝也还记得齐姬的美丽聪慧与明朗柔美。齐姬虽是齐国女子,却一直跟随着商旅家族在吴地姑胥山(姑苏山古名)长大,一口吴越软语经常教嬴政大笑不止。不幸的是,齐姬生下第一个儿子后没有几年,便因随他进南山章台宫而受了风寒,一病去了。那时候,第一个儿子还很小,有一日在池畔咿呀念《诗》,被嬴政听见了两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嬴政感慨中来,便给这个长子取名为扶苏。扶苏者,小树也。山上生满小树,洼地长满荷花。这是《诗·郑风》中的一首歌。儿子慢慢地如同小树般长大了,伟岸的身架,明朗的秉性,极高的天赋,像极了父亲,嬴政很是为此欣慰。嬴政皇帝对扶苏的唯一缺憾,是很早察觉出扶苏秉性中宽厚善良的一面。自然,对于寻常臣民子弟而言,宽厚善良绝非缺憾,然对于有可能成为一个君王的少年,明显的宽厚则多少有些教人不踏实。然无论如何,扶苏无疑是二十多个皇子中最具大器局的一个,也是众皇子中唯一拥有朝野声望的一个。总体说,嬴政皇帝还是满意的。
  最熟悉的另一个,胡亥,则大为不同。胡亥的生母是不是胡女,嬴政皇帝已经记不得了。胡亥因何得名,嬴政皇帝也记不得了。嬴政皇帝记得的,是这个儿子从小便有一个令人忍俊不能的毛病——外精明而内混沌,经常昂昂然说几句像模像样的话,两只大眼却是一片迷蒙混沌;读书不知其意,练武不明其道,言不应心却又大言侃侃,总教人觉得他哪根心脉搭错了茬。用老秦人的话说,一个活宝。嬴政每每被这个小儿子逗得大笑一通之后,心头便闪烁出一个念头:我嬴政如何生得出如此一个儿子?我的心脉也搭错了?有一次,嬴政心头终于闪现出一幕:一个明眸皓齿的灵慧女子正在他身下连连喘息,他不知何来兴致,气喘吁吁地问女子姓名与生身故里。女子突然开口,话语却粗俗得惊人:“你噌噌只管弄哩,说啥哩先!”嬴政当时禁不住一阵哈哈大笑,倒很是大动了一阵……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嬴政皇帝只要一想起那个女子的惊人美丽与惊人粗俗,都不禁会突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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