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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属于谋反叛逆的罪行,便不没收罪犯的家产。”于是,宪宗才没有没收杨凭的资财田产。
凭之亲友无敢送者,栎阳尉徐晦独至蓝田与别。太常卿权德舆素与晦善,谓之曰:“君送杨临贺,诚为厚矣,无乃为累乎!”对曰:“晦自布衣蒙杨公知奖,今日远谪,岂得不与之别!借如明公他日为谗人所逐,晦敢自同路人乎!”德舆嗟叹,称之于朝。后数日,李夷简奏为监察御史。晦谢曰:“晦平生未尝得望公颜色,公何从而取之!”夷简曰:“君不负杨临贺,肯负国乎!”
杨凭的亲戚朋友没有敢来送行的,唯独栎阳县尉徐晦来到蓝田,与杨凭辞别。太常卿权德舆平素与徐晦交好,便告诉他说:“你为杨临贺送行,诚然是情谊深厚,但这岂不要使你遭受牵累吗!”徐晦回答说:“我从身为平民时便蒙受杨公的知遇与奖拔,现在他被贬逐远方,我怎么能够不与他告别呢!假使您以后被进谗的人斥逐,我敢自视为与您彼此无关的人吗!”权德舆赞叹不已,便在朝廷中称扬他。过了几天后,李夷简奏请宪宗任命徐晦为监察御史。徐晦道谢时说:“我平时不曾以与您谋面,您根据什么选取了我呢!”李夷简说:“你不肯辜负杨临贺,怎么肯辜负朝廷呢!”
'2'上密问诸学士曰:“今欲用王承宗为成德留后,割德、棣二州更为一镇以离其势,并使承宗输二税,请官吏,一如师道,何如?”李绛等对曰:“德、棣之隶成德,为日已久,今一旦割之,恐承宗及其将士忧疑怨望,得以为辞。况其邻道情状一同,各虑他日分割,或潜相构扇;万一旅拒,倍难处置,愿更三思。所是二税、官吏,愿因吊祭使至彼,自以其意谕承宗,令上表陈乞如师道例,勿令知出陛下意。如此,则幸而听命,于理固顺,若其不听,体亦无损。”
'2'宪宗暗中征询诸位翰林学士的意见说:“现在打算任用王承宗为成德留后,从成德分割出德州与棣州两地,再设置一个军镇,以便削弱王承宗的势力,并且让王承宗向国家缴纳两税,向朝廷请求任命官吏,完全像对李师道的措施一样,你们认为怎么样呢?”李绛等人回答说:“德州与棣州隶属成德,为时已久,现在忽然将二州分割出来,恐怕王承宗及其将士的忧虑怀疑、怨恨不满,便能够找到借口了。况且,相邻各道的情形和他是一样的,相邻各道各自顾虑以后也会遭到分割,或许就要暗中相互连结,彼此煽动了。假如他们聚兵抗拒朝廷,处理起来会有加倍困难,希望陛下再反复考虑一下。有关上缴两税、任命官吏两点是正确的,希望趁着吊祭使前往王承宗处的机会,让吊祭使以个人意见开导王承宗,使他上表陈请按照李师道的成例处理,不让他知道这是出自陛下的意见。这样,假如王承宗幸好听从命令,固然是顺乎情理的;倘若王承宗不肯听从命令,也不会损害朝廷的体面。”
上又问:“今刘济、田季安皆有疾,若其物故,岂可尽如成德付授其子,天下何时当平!议者皆言‘宜乘此际代之,不受则发兵讨之,时不可失。’如何?”对曰:“群臣见陛下西取蜀,东取吴,易于反掌,故诌谀躁竞之人争献策画,劝开河北,不为国家深谋远虑,陛下亦以前日成功之易而信其言。臣等夙夜思之,河北之势与二方异。何则?西川、浙西皆非反侧之地,其四邻皆国家臂指之臣。刘辟、李独生狂谋,其下皆莫之与,辟、徒以货财啖之,大军一临,则涣然离耳。故臣等当时亦劝陛下诛之,以其万全故也。成德则不然,内则胶固岁深,外则蔓连势广,其将士百姓怀其累代煦妪之恩,不知君臣逆顺之理,谕之不从,威之不服,将为朝廷羞。又,邻道平居或相猜恨,及闻代易,必合为一心,盖各为子孙之谋,亦虑他日及此故也。万一余道或相表里,兵连祸结,财尽力竭,西戎、北狄乘间窥窬,其为忧患可胜道哉!济、季安与承宗事体不殊,若物故之际,有间可乘,当临事图之;于今用兵,则恐未可。太平之业,非朝夕可致,愿陛下审处之。”
宪宗又询问道:“如今刘济、田季安都身患重病,如果他们一旦去世,难道能够完全像对待成德那样,将节度使的职务交给他们的儿子吗!这样下去,什么时候天下才能够平定呢!议论此事的人们都说:‘应当趁着这一时机取代他们,如果他们不肯接受命令,就派兵讨伐他们,时机不可错过。’这种看法怎么样呢?”李绛等人回答说:“群臣看到陛下西面攻取蜀地,东面攻取吴地,易于反掌,所以阿谀逢迎、争权夺势的人们争着进献筹谋,劝说陛下开通河北地区。他们不曾为国家做过深远的谋划,周密的计虑,陛下也由于前些时候成功比较容易,因而相信他们的话。我等日夜相继地考虑此事,认为河北地区的形势与西蜀、东吴两地不同。为什么这样说呢?西川和浙西都不是反复无常的地区,他们周边相邻的州道都是国家可以指挥自如的臣属。唯独刘辟、李生出狂妄的阴谋,但他们的部下都不赞成。刘辟、李仅仅用物资钱财利诱部下,官军一到,他们的势力便分崩瓦解了。所以我等当时也劝说陛下诛讨他们,因为这是万无一失的原故啊。成德就不是这种情况了。内部上下牢固结合,历时已久;外部四处蔓延连结,声势已大。他们的将士与百姓感念他们累世赡养的恩惠,不晓得君主与臣下、正顺与逆反的道理,劝告他们,他们不肯听从,威慑他们,他们不肯服气,这是会给朝廷带来羞辱的。再者,相邻各道平时或许会相互猜疑与怨恨,及至得知朝廷派人代换成德节度使时,就肯定会合成一条心,这大约是各自替子孙后代打算,也顾虑到以后自己会遭到这种处置的原故啊。如果其余数道中有人与成德相互应援,战祸就会连绵不断,国家的资财用尽,力量耗竭,西部与北部的戎狄再乘机伺隙而动,他们造成的祸患难道是讲得完的吗!刘济、田季安与王承宗在事情的体统上没有区别,倘若在他们去世时,有机可乘,应当临至事情发生时再谋取,现在诉诸武力,恐怕就不够妥当了。天下太平的大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希望陛下审慎地处理此事。”
时吴少诚病甚,绛等复上言:“少诚病必不起。淮西事体与河北不同,四旁皆国家州县,不与贼邻,无党援相助;朝廷命帅,今正其时,万一不从,可议征讨。臣愿舍恒冀难致之策,就申蔡易成之谋。脱或恒冀连兵,事未如意,蔡州有衅,势可兴师,南北之役俱兴,财力之用不足。傥事不得已,须赦承宗,则恩德虚施,威令顿废。不如早赐处分,以收镇冀之心,坐待机宜,必获申蔡之利。”既而承宗久未得朝命,颇惧,累表自诉。八月,壬午,上乃遣京兆少尹裴武诣真定宣慰,承宗受诏甚恭,曰:“三军见迫,不暇俟朝旨,请献德、棣二州以明恳款。”
当时,吴少诚病情非常严重,李绛等人再次进言说:“吴少诚的病肯定不会再好起来了。淮西的局势与河北并不相同,周围都是国家的州县,不与贼寇的疆境相毗邻,没有同党应援帮助,朝廷任命淮西主帅,现在正是时候,如果淮西不肯听从,可以计议出兵征讨他们。我希望陛下丢开恒冀这一难达目的的筹策,归向申蔡这一容易成功的谋划。假如对恒冀需要连续用兵,战事并不令人满意,而蔡州出现缝隙,具备可以发兵的形势,南北两方同时用兵,国家的财物人力的用度就难以充足了。倘若事情出于迫不得已,而必须赦免王承宗,那就会使陛下的恩典与仁德空自施行,朝廷的威严与号令立刻废弃了。这就不如及早颁赐对王承宗的处理办法,以便收揽恒冀的归向之心,坐等时机,肯定能够在申蔡得到好处。”不久,王承宗因很久没有得到朝廷任命,感到很是恐惧,屡次上表自行陈诉。八月,壬午(初九),宪宗便派遣京兆少尹裴武前往真定安抚王承宗,王承宗接受诏旨时很是恭敬地说:“由于我受到部下各军的逼迫,来不及等候朝廷颁旨任命。请让我献出德州与棣州,用以表明我的诚意。”
'3'丙申,安南都护张舟奏破环王三万众。
'3'丙申(二十三日),安南都护张舟奏称打败了环王的三万人众。
'4'九月,甲辰朔,裴武复命。庚戌,以承宗为成德节度使、恒·冀·深·赵州观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军节度、德·棣二州观察使。昌朝,嵩之子,王氏之婿也,故就用之。田季安得飞报,先知之,使谓承宗曰:“昌朝阴与朝廷通,故受节。”承宗遽遣数百骑驰入德州,执昌朝,至真定,囚之。中使送昌朝节过魏州,季安阳为宴劳,留使者累日,比至德州,已不及矣。
'4'九月,甲辰朔(初一),裴武回报完成使命。庚戌(初七),宪宗任命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和恒、冀、深、赵四州观察使,德州刺史薛昌朝为保信军节度使和德、棣二州观察使。薛昌朝是薛嵩的儿子,王承宗的女婿,所以朝廷就势起用了他。田季安得到快马传递的报告,事先已经知道了朝廷的任命,便派人告诉承宗说:“薛昌朝暗中与朝廷交往,所以他才得到节度使的职位。”王承宗连忙派遣数百名骑兵奔入德州,将薛昌朝捉拿到真定囚禁起来。中使颁送任命薛昌朝为节度使的旌节经过魏州,田季安佯装设宴犒劳中使,将中使留了好几天,及至中使来到德州时,薛昌朝已经被捉拿走了。
上以裴武为欺罔,又有谮之者曰:“武使还,先宿裴家,明旦乃入见。”上怒甚,以语李绛,欲贬武于岭南,绛曰:“武昔陷李怀光军中,守节不屈,岂容今日遽为奸回!盖贼多变诈,人未易尽其情。承宗始惧朝廷诛讨,故请献二州;既蒙恩贷,而邻道皆不欲成德开分割之端,计必有间说诱而胁之,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也。今陛下选武使入逆乱之地,使还,一语不相应,遽窜之遐荒,臣恐自今奉使贼庭者以武为戒,苟求便身,率为依阿两可之言,莫肯尽诚具陈利害,如此,非国家之利也。且、武久处朝廷,谙练事体,岂有使还未见天子而先宿宰相家乎!臣敢为陛下必保其不然,此殆有谗人欲伤武及者,愿陛下察之。”上良久曰:“理或有此。”遂不问。
宪宗认为裴武是在欺蒙朝廷,还有人诬陷他说:“裴武出使归来后,先到裴家中过夜,第二天早晨,才入朝晋见。”宪宗非常恼怒,将此事说给李绛听,打算将裴武贬逐到岭南。李绛说:“过去,裴武落在李怀光的军队中,恪守节操,不肯屈服,现在怎么会突然去做邪恶的事情!大约贼人狡诈多变,使人不容易识破其中的真情。王承宗起初害怕朝廷讨伐他,所以请求献出两个州来。在蒙受陛下的宽宥后,与王承宗相邻各道不愿意让成德成为分割地盘、献给朝廷的开端,估计肯定发生了暗中劝说、引诱、胁迫王承宗,使他不能够信守当初的心愿的事情,这并不是裴武的罪责啊。如今陛下挑选裴武前往反叛动乱的地区,出使回来后,一句话说得不够适合,便急忙将他斥逐到荒远地区,我恐怕从今以后受命出使敌庭的人们会以裴武当作儆戒,苟且寻求自身的便利,一概说些随声附和、模棱两可的言语,不肯披露真心而陈述利弊得失了。像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