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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国主高殷将从晋阳出发去邺城继位,当时的舆论认为常山王高演必定会留守在晋阳这个国家的根本之地;执政者想让常山王跟随高殷去邺城,留下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对高湛产生了怀疑,于是下令二王都跟从高殷去邺城。朝廷外的人听到这种安排,没有不感到害怕惊愕的。接着又下一道敕令,让王去当并州长史。高演既已出发,王到郊外为他送行。高演恐怕有人暗中窥视监察,命令王快回城去,临别,拉着王的手说:“望你努力自我保重!”然后跳上马奔跃而去。
平秦王归彦总知禁卫,杨宣敕留从驾五千兵于西中,阴备非常;至邺数日,归彦乃知之,由是怨。
平秦王高归彦总管禁卫军,杨宣布敕令,留下随驾的五千名精兵在晋阳,暗中准备对付非常事件。到达邺城几天后,高归彦才知道这种安排,从此对杨产生了怨恨之心。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东平公主,每曰:“若不诛二王,少主无自安之理。”燕子献谋处太皇太后于北宫,使归政皇太后。
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是可朱浑道元的儿子,娶了废帝高殷的姑母东平公主为妻,他总是说:“如果不杀了二王,少主决不可能平安执政。”燕子献谋划着把太皇太后安置到邺城北宫去,使国家政权归皇太后掌管。
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杨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开府及开封王,诸叨窃恩荣者皆从黜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既而中变,尽以疏忌之迹告二王。
另外,自从天保八年以来,官爵赏赐太多太滥,杨想加以澄清淘汰,于是带头上表请求解除自己开府及开封王的职务,众多沾光窃取皇恩享受荣华的人都跟着被废黜罢免了。从此那些原来被宠幸但现在失去官职的人,都归心于高演与高湛两位皇叔。平秦王高归彦起初和杨、燕子献是一条心,不久中途变志,把杨、燕子献疏远猜忌二王的种种迹象全部密告了二王。
侍中宋钦道,弁之孙也,显祖使在东宫,教太子以吏事。钦道面奏帝,称“二叔威权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许,曰:“可与令公共详其事。”
侍中宋钦道是宋弁的孙子。文宣帝派他住在东宫,教育太子熟悉吏事。宋钦道当面启奏废帝说:“两位皇叔威权已经很重,应该设法尽快除去他们。”废帝不许可,对他说:“你可以和令公杨共同详细了解这件事。”
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崐密启太皇太后。
杨等人商议把二王派出去当刺史,但考虑到高殷天性慈爱仁厚,恐怕不会批准他们的奏请,于是就直接启奏皇太后,详尽讲述了二王构成的威胁以及皇上的安危。宫人李昌仪,是高仲密的妻子。李太后因为她和自己同姓,便和她很亲近,十分喜爱她,就把杨等人递上来的奏折给她看。李昌仪便秘密地把奏折的内容报告了太皇太后。
等又议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长广王湛镇晋阳,以常山王演录尚书事。二王既拜职,乙巳,于尚书省大会百僚。等将赴之,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轻脱。”曰:“吾等至诚体国,岂常山拜职有不赴之理!”
杨等人又商议说不能让二王都出去当刺史,于是就启奏,请求让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任命常山王高演为录尚书事。二王拜领了官职以后,乙巳(二十三日),在尚书省会见百官。杨等人将去赴会,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阻止了他们,说:“这事的深浅不可测量,不宜轻率。”杨说:“我等对国家一片至诚,岂有常山王拜职而不去赴会的道理!”
长广王湛,旦伏家僮数十人于录尚书后室,仍与席上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数人相知约曰:“行酒至等,我各劝双杯,彼必致辞。我一曰‘执酒’,二曰‘执酒’,三曰‘何不执’,尔辈即执之!”及宴,如之。大言曰:“诸王反逆,欲杀忠良邪!尊天子,削诸侯,赤心奉国,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缓之。湛曰:“不可。”于是拳杖乱殴,及天和、钦道皆头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献多力,头又少发,狼狈排众走出门,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献叹曰:“丈夫为计迟,遂至于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执颐于尚药局。颐曰:“不用智者言至此,岂非命也!”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在后室中埋伏了几十个家僮,并对参与宴会的勋贵贺拔仁、斛律金等几个人关照说:“敬酒敬到杨等人时,我对他们每个人各劝双杯酒,他们必定起来致辞。我头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你们就动手把他们抓起来!”到了宴会时,果真照计划办理。杨被抓时大声说:“诸王造反谋逆,想杀害忠臣良将吗?我等尊奉天子,削弱诸侯,赤胆忠心为国家,有什么罪!”常山王高演想缓和一点。高湛说:“不行。”于是拳头棍棒乱打,杨、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都被打的满头满面流血,每人被十个人按住,一点也动弹不得。燕子献力气大,头发又很少,一下子挣脱,狼狈地推开众人跑出门去,斛律光追上去捉住了他。燕子献长叹说:“大丈夫用计迟了一步,终于落到这步田地!”二王又派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到尚药局去抓郑颐。郑颐说:“这帮人不听智者的话以至于此,这难道不是命吗?”
二王与平秦王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拥等唐突入云龙门,见都督叱利骚,招之,不进,使骑杀之。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刃呵演,演使归彦谕之,体宁厉声不从。归彦久为领军,素为军士所服,皆弛仗,休宁方叹息而罢。
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与平秦王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推拥着杨等人闯入云龙门,遇见了都督叱利骚,便招呼他过来,他不来,便派骑兵去杀了他。开府仪同三司成休宁抽出刀来呵斥高演,高演派高归彦去说服他,成休宁声色俱厉地抗议,表示绝不服从。高归彦长期以来担任领军,军士们一向对他很敬服,这时都放下兵器不再抵抗,成休宁才叹息着让开了。
演入,至昭阳殿,湛及归彦在朱华门外。帝与太皇太后并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侧立。演以砖叩头,进言曰:“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遵彦等欲独擅朝权,威福自己,自天公已下皆重足屏气;共相唇齿,以成乱阶,若不早图,必为宗社之害。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惜献武皇帝之业,共执遵彦等入宫,未敢刑戮。专辄之罪,诚当万死。”
高演进了皇宫,来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停在朱华门外。废帝和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起走出来,太皇太后坐在宫殿上,皇太后和废帝站在两侧。高演把头抵在殿砖上,边叩头边说:“臣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遵彦等人想独自垄断朝廷大权,作威作福,自王公以下的文武百官无不蹑足屏气,莫敢吱声;这帮人互相勾结,串通一气,已经成了动乱的祸根,如果不早日除掉他们,必定会成为宗庙社稷的大害。我与高湛以国家安危为重,贺拔仁、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开创的事业,所以才共同行动,抓住了杨遵彦等人入宫见皇上,我们未敢崐对他们擅自施刑杀戮,现交由皇上处治。我等没有事先请示就行事,专断之罪,实在罪该万死。”
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娥永乐,武力绝伦,素为显祖所厚,叩刀仰视,帝不睨之。帝素吃讷,仓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却仗,不退;又厉声曰:“奴辈即今头落!”乃退。永乐内刀而泣。
当时宫庭中和两边走廊里有卫士二千余人,都披着甲胄、拿着兵器等待废帝的诏令。武卫娥永乐,武艺力气超群,过去一向为文宣帝所看重厚待,这时用手敲着刀刃,抬起头来仰视废帝,期待他下令。但废帝有意不看他。废帝平素就口吃木讷,这时仓猝之间更不知该说什么好。太皇太后下令卫兵放下兵器退下,卫士们不退;太皇太后又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奴才不听令,立刻就让你们掉脑袋!”卫士们这才退下了。娥永乐把刀插入鞘内痛哭起来。
太皇太后因问:“杨郎何在?”贺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怆然曰:“杨郎何所能为,留使岂不佳邪!”乃让帝曰:“此等怀逆,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尔何为纵之?”帝犹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太后拜谢。太皇太后又为太后誓言:“演无异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头不止。太后谓帝:“何不安慰尔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此汉辈!但丐儿命,儿自下殿去,此属任叔父处分。”遂皆斩之。
太皇太后这才发问:“杨郎现在在哪里?”贺拔仁回答说:“他一只眼睛的眼球被打出来了。”太皇太后怆然涕下,说:“杨郎能有什么反抗之力呢,留着他以待任命使唤难道不好吗?”于是责备废帝,说:“这些人心怀叛逆,想杀害我的两个儿子,接着就将要杀害我,你为什么纵容他们?”废帝还是说不出话来。太皇太后既非常生气又悲伤难禁,她说:“怎么可以让我们母子受这汉族老太婆的算计呢!”皇太后跪下谢罪。太皇太后又为皇太后发誓说:“高演并没有夺位的异志,只是想除去自身的威胁而已。”高演在下面不断叩头。皇太后只好对废帝说:“还不赶快安慰你叔叔!”废帝这才说出话来:“天子也不敢为叔叔的事而惜身不前呀,何况这些汉人!只要给侄儿一条命,我自己下殿走开,这些人交给叔叔,由你们处治。”于是把杨等人全部斩首了。
长广王湛以郑颐昔尝谗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杀之。演令平秦王归彦引侍卫之士向华林园,以京畿军士入守门阁,斩娥永乐于园。
长广王高湛因为记恨郑颐过去曾经在皇帝面前进他的谗言,就特别凌虐他,先把他的舌头割掉,又砍下他的手,然后才杀死他。高演命令平秦王高归彦把原来的侍卫兵士带到华林园去,另换京城一带的军士来宫中担任守卫,娥永乐在华林园被杀害了。
太皇太后临丧,哭曰:“杨郎忠而获罪。”以御金为之一眼,亲内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杀之。于是下诏罪状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属不问。”顷之,复簿录五家;王固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
太皇太后亲自参加杨的丧事,哭着说:“杨郎是因为忠君才获罪的呀!”她让人用御府的金子做了一只眼睛,亲自放到杨眼眶里去,说:“以此来表达我痛惜的心意。”高演也后悔杀了杨。于是下诏宣布杨等人的罪状时,加上了这样一句:“这些人的罪由他们个人负责,家属不予问罪。”过一阵子,又根据簿册逮捕杨、可朱浑天和、燕子献、宋钦道、郑颐等五家的人口;王一再劝谏,于是五家各抄斩一房,小孩也斩而不留,兄弟们则全被除名。
以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总机务。鸿胪少卿阳休之私谓人曰:“将涉千里,杀骐而策蹇驴,可悲之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