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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夕起相思-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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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宸妃的名字很美。”“真的?”他皱了皱眉。“那么给爷笑个。”她被他痞痞地模样逗乐了,伸手拨开被他点着额头的大掌。却不想被一把抓牢。抬起头,对上他认真的眸子,烁烁生光。不由得愣住。“海兰珠,我知道——是我委屈你了。皇后的位子——”不待他说完,她已经跳出他的怀。她背着他,单薄的双肩有些轻轻地颤抖。“我曾说过,我要的不是那些。”他伸出手要抓她,却被一溜烟甩开。不觉有些做气,坐直了身喝到:“还说没有生气?”“我是生气。”她半侧着身子,倚在窗柩旁,旗头上的东珠映着暖色的烛光,闪耀出朦胧的光华。“你这次朝鲜一去,又不知要带回多少个美女来叫我姐姐。”皇太极当下便明白过来,她这是还为着几个月前西宫福晋娜木钟归嫁的事做气。

记得娶娜木钟那天他还怕她委屈,一下朝没有管新福晋,就直奔进关雎宫,一路上还问起奴才兰福晋如何,只听得她什么事情也没有的在清宁宫坐了大半晌等等。哪知进了关雎宫才发现早已经窝在被子里睡下了。

他还是觉得不妥,果然掀开被子就瞧到早已哭成个泪人般的她。粉红的胭脂在湿濡的锦缎中晕开,像是绽开了数朵桃花。散乱的发髻顺着炕沿披泻而下,流了一地的三千烦恼丝。他只觉得心也被揪痛了,紧紧地抱起她……“我那日不是说了,从此后绝不再娶?”她开始咬着牙不说话,瞧见他似乎真生了气,才又投降地坐到他身边。“你还没有告诉过我,宸字是什么意思。”他转身便倒下,不理会她。她去推他,却突然一把被按倒在炕上,细碎的轻吻接着落下来,像是绵绵的春雨,滋润着她的心。

想起他就要出征,数月的相思之苦提前的淹没了她,不觉伸出手紧紧地勾着他的宽厚健壮的背。

床榻缠绵间,只听他浑厚的呻吟道。“小敖登,你明明知道的。”宸——北极星,她是他生命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从草原的那一次浪漫相遇,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痴缠……

第二日皇太极一醒来,竟发现海兰珠不在怀中。心急之下才瞧见她一身纯白色宽大的蒙古滚边毡毛袍子,正披着长发坐在北炕垂首绣着什么。仔细看去,才发现她手里是只精美的鹿皮“法都”(满语:荷包)。那椭圆形的“法都”上绣着花花绿绿的吉祥物,上面用细细的皮带抽紧,下面则缀着明黄色鲜艳的穗子。

皇太极的目光不由得移向海兰珠看着“法都”的柔柔目光中皆是掩不住的小儿女情思,忽而静静地大殿外传来冗长的更鼓钟声。海兰珠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只见皇太极却猛地一个冷颤,她才嫁来不清楚,盛京城内传来这样的更鼓声一向只有宗亲里有人亡故。果不其然,一转眼的功夫便听门外的侍卫来报。“皇上,皇后让奴才来传信,方儿个东配殿的继妃没了。”海兰珠睁大眼,锐利的针蓦地扎入指腹。点点殷红落在法都上,缓缓绽开……

继妃乌拉那拉氏——不正是豪格的额娘?

乌拉那拉氏去的并不突然,她的病自年前便已经入了膏肓,肺痨在人们眼里来看并不亚于天花的可怕。

她自四贝勒的时候便随了他,二十多年的日子除了皇长子豪格外并无所处,在众妃中为人和善,荣辱不惊,生前身后尽已化为一声长叹。海兰珠在漫天逝雪的送葬队伍中仰起头。感觉那些人,那些事,所有的过往就此葬送在这白皑皑的天地间……

大清建立之处后宫本就种种事务繁杂,如今又加之继妃的丧事,哲哲为此操劳病倒。皇太极终日忙于前朝国务,后宫除了清宁宫,便众人俯首指看关雎宫。海兰珠只有硬着头皮一肩扛起了善后的工作。

她为此忙的连绣完剩下“法都”的时间都没有,皇帝亲征的队伍便已出行。那日当阵列号角想起时,她只来得及攀上翔凤楼,在举目的八杆大旗中,默默地目送丈夫的御驾远去。回过神才发现,手中紧紧攥着的半个未送得及给他的“法都”。其实自从嫁来之处已经有了这些心理准备,在这乱世动荡的年代,八旗的哪个妇孺不是一如这般?父妻总是聚少离多,父兄子侄一年四季有大半去了战场……沙场上多少男儿马革裹尸,只为换得金戈铁马、挥斥方遒的一方霸主。除了眼泪,这一次她想要用努力来换回有朝一日他归来时的笑容……

这一日清晨,因为是继妃出殡的日子。翔凤楼上各宫早早升了灯,肆虐了一夜的西风伴着雪花不时飘零,一片凄清。萨满们头戴尖帽,缀五色纸条,外悬小镜,身穿布裙,腰系铜铃,击鼓而舞,口中念念有辞。

循着礼法,队伍从东配宫出发丧葬,入殡后众嫔妃和贝勒级别的福晋又纷纷辗转到了肃亲王豪格的府邸慰问。

海兰珠算是代表着大清国最高的五宫来参见了丧礼,就继妃乌拉那拉氏的地位来说,也算给足了面子。

祭堂里满目凄清的苍白,萧瑟狼藉似乎成了这个冬季的唯一色彩。海兰珠不知坐了多久,回过神后环望,只见院子里两侧树一杆子,高一丈五尺左右,上挂布幡,幡长九尺,用红布与里布做成,幡的头尾用黑布,中间四条红布。记得出殡时,许多福晋争抢幡上的布给小阿哥做衣服,相传可以避邪和不作恶梦。然而,却被豪格瞪视的怒目制止住。想来,那些原是他肃亲王府上的福晋。又想到豪格性情乖僻,如今没了额娘,身边连个贴心的人也没有,不由得叹息。诺大的祭堂里,豪格一身缟素地立在正前方,不时和宗室们寒暄,脸上虽未甚悲伤,但眼角分明挂着逃不开这冷冬的冰霜。忽而发觉什么般,那一双黑眸冷不防朝海兰珠瞅来,她一个冷颤转开首。

也许他也发觉了,这些年,她始终未敢直视过他的眼。只见一个下人在豪格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他顿时变了脸色,告退而下。

这时海兰珠终是坐不住了,望了望诡谲的天色,正想告辞。转念一直未见肃亲王福晋哈达那拉氏出迎,问了问奴才才知是病倒了。想起豪格突变的脸色,怕不是出了什么事。于是念着身份,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内堂探望。经过侧园的时候,竟然听见有呜咽声自墙后传过,接下来一个奴才撞了上来,逃命般大喊着:“王爷!饶命啊……饶命!”只见豪格怒红着眼,正提着刀追砍着一个包衣奴才。身后若干侍女则围着一个木板痛哭。

“给我抓住他!”豪格一声怒喝,侍卫便死死摁住了那逃命的奴才。海兰珠站稳身子后转身便要走,却被喝住。“站住!”豪格皱了皱眉头。“谁叫你来这里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没人叫我来,敢情要是知道贝勒…王爷是在虐杀下人,就是打死我也绝不会来。”

“住口!你知道什么!”突然一个侍女大呼。“王爷!不得了了,庶福晋她…她还有气儿!”海兰珠走上前一步,只见一个身着素面暗花袍子的女人正惨白着脸不安稳地躺在“七星板”上。长发纠结散落在满是落雪的地面上,卷曲成一个漩涡。身下隐隐有殷红的血色渲染开来,一瓣瓣缓缓绽开来,远远看去竟是触目惊心。

当海兰珠看到那女子的脸庞时,不由得呼吸一窒。如果说妹妹布木布泰和自己有六分像,那么这个女子便是八分。她转身便朝着豪格怒道:“你——”豪格的脸色阴晴不定,手腕一转便剁掉了求饶奴才的一只手腕。“去告诉你主子,庶福晋她还活着!只要我还没死,她就甭想一手遮天!”

接着众人便一窝蜂的拥入屋子,血渍赫然淅沥地拖了一路。“你的福晋她……”海兰珠最见不得别人受罪,不由得皱眉问道。豪格冷笑,洞悉一切般缓缓低语:“没什么……不过是小产。”她咬牙:“你这个冷酷的男人!”他挑起一眉,用指腹仔细拭去刀刃上的血珠。“冷酷?”他似乎毫不在意。“这话从宸妃娘娘口中说出倒真教我汗颜。”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你!”他将大刀一挥,地上便传来噼啪地震响,可见这刀“的确”分量。“难道你的心是铁石么?在看到了穆珠的容貌后你还肯这般无动于衷?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关轻重?我对你——”

“王爷!”海兰珠大声喝止他,只觉头皮发麻。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间——“你的福晋在里面叫你呢……”

豪格冷着脸,愣是不吱声。对视了好半晌,她终于支持不住地低唤。“求求你——”快离开吧。他的眼神满是复杂,冷漠又疼惜着,疼惜又着实恨着。反反复复翻搅着不知是何种感情,唯有这揪心的疼如此真实,让他几乎窒息般地需求,只要看她,就无法自抑地失控!无关任何理由和欲念,他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僵持之中,突然一个下人来报。“王爷,正福晋有请宸妃娘娘。”

海兰珠几乎是逃命地来到哈达那拉氏的塌前。随着侍女推开门,一股子呛鼻的烟丝味夹杂着浓烈的药香便扑面而来。有午后淡淡的烟火气息穿透窗柩散落在层层围满帷幔的炕上,一双异常苍白瘦长的手正无力挂在炕沿,仿佛察觉到海兰珠的到来,微微动了动指。海兰珠忽而想起两年前,刚嫁来盛京时的情景,哈达那拉氏塞给自己的那锅“阿芙蓉”(鸦片),还有平生第一次失去孩子的痛楚,那刺入骨髓般的记忆,染满了殷殷红的血……想忘,忘不了。

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在了绣櫈上,哈达那拉瘦长的脸已经削瘦不成人形,面颊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看便知是病入膏肓。“哈达那拉氏只能坐着给宸妃娘娘行礼,娘娘吉祥。”哈达那拉氏宽大的袖子下一双惨白的手抓住了海兰珠,她一惊,只觉那双手冰凉的可怕。哈达那拉氏的眼睛忽而尖锐,直直瞪着海兰珠。海兰珠没有退却,简单回了个礼,便移开视线。有下人正退出,其中一个还抱着格格打扮的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样子,手中还攥着几个“嘎拉哈”,熟睡着的小脸还挂着口水,红红的脸蛋很是讨喜。

“那是我的四格格。”哈达那拉氏付出一抹极淡的笑。“原本,她应该还有个弟妹,只可惜——”

只是语气极轻的几句话,海兰珠却听的心尖疼。今天是怎么了,刚刚瞧见豪格的庶福晋流产,现在哈达那拉氏又提起她没掉的孩子,所有人是成心让她也跟着哭才痛快不成?

“天聪七年我怀第二胎时,娘娘可曾记得还隔着我的肚子摸过他?”哈达那拉氏忽而侧着头,仿佛在回忆,神情却有些蹊跷。“我年轻的时候,一厢情愿地迷上了爷,爱新觉罗家孙子辈中,他是拔尖的人物,而我的妹妹迷上了代善叔王家的岳托,尽管我是他的表姐,好在我额娘莽古济是老汗王宠爱的格格,这桩亲事门当户对。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终究还是让我做了正福晋。可是去年归嫁的蒙古各部女人中,他只要了一个女人。爷有过很多女人,但只对这一个特别……”忽然想到什么般,冷冷地看着海兰珠。“同是科尔沁部出身长得就是像,连名字都像——穆珠、穆珠。他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你!”

“够了!”

“你向来这样装作一脸无辜,嫁来盛京的时候是,七年流产时是,就连现在也是!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么?那么我就告诉你,天聪七年你因为我那口‘阿芙蓉’而流产,他因此硬生生地打掉了我的孩子!”

海兰珠面色一白。“……我并不知道。”“那么现在你知道了?他就是这么疯狂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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