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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光扫视翠凤阁一圈儿,发现全是清一色的翡翠,只是深浅不一罢了。便问:“掌柜的,咱们这里只做翡翠一种,白玉、紫玉、红玉都没有么?”
二掌柜一笑道:“是啊,为了形成自己家的独特特色,我们碧落雁的出彩之处唯有翠色一种。别的颜色的玉石,满苏州街都在做,没什么特殊的。”
“那么像这样一套翡翠凤冠,造价几何?”我问。
二掌柜的回答道:“这个接天春色是不卖的,只是租赁,因为它实在太珍贵了,你看这一百零八颗绿珠子没,都是老坑翡翠,现在你就是再给我一百万两银子让我去找色泽、品相这么如一的翡翠种儿,我恐怕也是爱莫能助啊。所以,只租不卖,而且要交和这凤冠等值的押金,用完后要完璧归赵,偷梁换柱、污损破坏都要照价赔偿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
我顿时张大嘴巴:“哇,好贵啊,天价啦。那这一屋子的发钗不会都价值连城吧?”
二掌柜的眉头一挑道:“虽然远没有这凤冠贵,但是总比街上的贵十几倍、几十倍不等吧,而且都是全价出售。您要是觉得接受不了,楼下还有翠英阁,里面全是往年的旧款库存货,可以低至两三折。”
见我们不能给他带来丰厚利润,二掌柜的转身出门走了。不一会儿,又换成了那个进门时接待我们的小伙计,来领我们下楼。
谭环气不过,直接了当地问:“你们掌柜的挺看重钱哈,我们又没说买不起,他怎么就走了?”
小伙计尴尬地回答:“这,他很忙,所以……那您二位打算买些什么带回去呐?我也略懂一二,问我好了!”
谭环撇了下嘴,没说话。我问那小伙计道:“兄弟,这三楼是做什么的?能否带我们上去看看?”
小伙计一摆手道:“那里不能去,那是工艺坊,里面全是做首饰的匠人,他们肯定不会让闲杂人等参观的,怕人把技艺偷学了去。”
这时,楼上有人喊了一声道:“茶水怎么还没送上来!”
“来了!”
应承完了后,小伙计忙做送客状对我们说:“二位贵客请出翠凤阁,去楼下随便看看吧,这里非请勿入,不能留客人单独在这的,请体谅!”
我们只好走出屋门,准备下楼。
“哎呀,你怎么还不端上去啊!”二掌柜的正好迎面走上来,手里还端着一只托盘,里面有一只青花瓷壶,隔着壶盖就能闻见里面是泉水冲泡的,上好的西湖龙井。
“你们怎么还在这!”
听见掌柜的不太礼貌的问候,谭环再也忍不住了,嚷道:“你们莫要店大欺客,一听嫌贵就轰人走!珠钗这行我做了十几年了,上至皇上,下至乞丐,我谭记一视同仁!”
二掌柜的哈哈一乐道:“小客官你这话说的,你今年不过也就是弱冠年华吧,怎么还能从艺十几年啊,你糊弄老夫不识数么?再个,多嘴问问小哥在那个首饰行做事啊?”
谭环回答道:“不是说了么,谭记,到了天水一打听谁都知道的谭记!”
“谭记?”二掌柜的露出鄙夷的神情,冷笑一声继续说:“谭记是吧,说白了就是像这苏州街上今儿个立牌子,明儿个倒闭的那些王记、马记、陈记一样呗,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店儿、新店儿。”
谭环一听便火了,指着二掌柜的鼻子道:“你们碧落雁很了不起么,那也就是在最初的时候吧。看看你们做的那些发钗上的凤毫就知道了,真正不入流的新手却是你们碧落雁自己个儿吧!”
“你!我们可是百年老字号,岂是你一个黄毛小子能诋毁的?!”
正在激辩,三楼传来了方才那个要茶水的人的声音:
“谁说我做的凤毫不入流啦?!”
第四十一章 遍寻奇人(六)
木楼梯咚咚响,走下一个人。
“您的茶,査师傅。”
査师傅没有去理会二掌柜的,反而瞟向了谭环和我。
“你们谁说我的凤毫不入流?我师从桂林银楼名匠李宝融,难道说你们连李宝融也要怀疑么?”
谭环接下话茬道:“刚刚那句是我说的。我的意思是,看一支凤毫入不入流,不是看它工艺多么精湛,是看它像不像真的凤凰尾巴毛儿,这是一个很简单很直观的评价办法。”
査师傅反驳道:“你这话说的可真矛盾,工艺精湛了,自然就会像真的羽毛。这还用评判么?”
谭环回答:“那不是的,就说你们碧落雁做的凤毫吧,我不知道是不是都出自您一个人之手哈,反正远看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一近看就全是破绽了。我甚至一看你们的做工,就知道你们使用的是传统的蚊嘴针撩拨出来的凤毫。您的技艺固然是完美极了,但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件工艺品,并不像真的羽毛,明白了么?”
査师傅听完后马上点谭环道:“你跟我来!”
二掌柜的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査师傅阻止了,我和谭环一同走上三楼,进到那个锤子叮叮咣咣敲响的世界里。
査师傅带着我们径直走到里面一个最大的包间儿,拿起木架上一支正在风干成型的发钗道:“你仔细看清楚这支凤羽,看看这翎子上的毫毛,哪一片儿不是根根分明,细若悬丝?”
谭环大笑道:“说得好,好个细若悬丝!只不过细是有了,悬丝还差好多吧!”
査师傅明显不悦,冷笑道:“小伙子口气不小!刚刚听你嚷嚷你是从甘肃天水来的是吧,那里有出名的银匠么,你师从哪位啊?”
谭环道:“我师从我爹谭京天,他是个打猎的,打小就带着我出入深山老林,给我最大的启发就是可以近距离地观察狮子如何扑、喜鹊如何叫、蟋蟀如何蹦,而不是只能看看那些商店里矫揉造作的工艺品模型。后来父亲去世后,我和姐姐联手开了首饰行。你要问我怎么学的打首饰,我可以告你我就是瞎子跟绳走---摸索着来的!”
査师傅“噢”了一声道:“原来是半路出家啊,呵呵。好吧,那请问,就算你天天出入树林,难道你见过真正的凤凰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凤毫不入流呐?”
谭环解释道:“你这凤羽做工绝对是顶级大师水准,看这毛杆儿,这翎子头儿,有模有样的。可你忽略了一个事实——无论是鸡毛还是凤羽,它都应该是灵动的。风一吹,这些凤毫死死地钉在杆儿上,不会随风摆动,这还能叫羽毛么?形似神不似的工艺品罢了。”
査师傅登时大笑起来,对谭环道:“你这孩子,怎么口出狂言,你是真懂假懂啊?这金银锻造的模型是死的,它怎么像真的羽毛那般随风摆动?你还真会说笑啊!”
“你不信?!”谭环说。
“怎么信?”査师傅答。
“要不你给我间封闭的屋子、几两银料和一台熔炉,我用两天时间给你做一支真正的凤毫出来。”
査师傅一皱眉,然后一拍桌子道:“行,那你就去挨着楼梯的那间工房,省得你出入时来回溜达,打搅我们师傅们做活儿。就两天时间,到时要是你没做出你所说的那款凤毫,那你就要付租金和工料费,共计纹银10两,现在你把押金交给我们掌柜的,以防你抵赖!”
我一听就急了,刚要骂査师傅不地道,谭环一摆手,答应道:“好!不过我要是做成了,你就从碧落雁辞工搬走!现在你也把你的出入工牌儿交给掌柜的,如何?”
査师傅一咬牙发狠道:“好!咱们都说到做到!”
……
布置好了工作间,热上了熔炉后,我和谭环在街上闲逛,寻觅吃饭的地方。
我说:“你看你,胡乱应允人家,10两银子是小,丢脸是大!他们现在全知道你是天水谭记了,明儿个专门嘲笑你去,看你怎么开门儿!”
谭环笑然:“你怕什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我说我会我就会,走,咱们去买支趁手的毛笔去!”
“什么,买毛笔干嘛?”我问。
谭环拉着我紧走道:“哎呀,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快走,要不一会炉子热过头儿了就不好做了!”
到了苏州另一条大街拐角,我们终于找到了一家比较大的文具店,那店门口悬着好大的一支毛笔,笔尖已经润过了,拧成尖尖儿的样子。
谭环问店伙计道:“小哥,有没有兼毫?(注1)”
伙计马上从柜台里拿出不下十支不同品牌的毛笔,又从里面分出三支,解释道:“客官,你看,这三支全是是兼毫名家出品的,是正宗的湖笔(注2)。这紫色檀木笔杆儿的是其中最有名的御笔之王——湖州贺氏出品,第二根是湖州陈氏的,这根是湖州隋氏的。至于剩余的七根么,全是小家出产的,买回去给小孩子练笔还是不错的。要送礼,还看这三支!”
“就这个贺氏的兼毫,给我来一支三紫七羊!(注3)”
“有!十五两银子一支!给您包好了!端砚您还要不?”
……
吃完饭再回到碧落雁,炉子正好被烧得灶膛通红,可以烧化银料了。
谭环关上门,神秘地对我说道:“好戏上演了!”
于是他在门口听了听动静,对我小声道:“一会儿啊,我就用这支笔蘸着这个银水儿,给你刷出一支真正的凤毫来!瞧好吧!”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什么?十五两银子买的笔,你当刷子使?”
“嘘!”谭环示意我别再说话。
我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将银料倒进坩埚、烧化、倒入模具、微凉后取出。终于,最精彩的一幕开始了:
只见谭环将半成品银凤钗倒模出来,晾在平板上。这时,他用兼毫毛笔在剩余的银水儿中闪电般的蘸了一下,刷在凤钗主杆和尾翼的边缘,三下两下,一眨眼功夫,银质凤钗的边缘便起了毛边儿,确实挺像真正的羽毛。
然后,谭环又闪电般地把凤钗从底板上剥离开,用嘴随便乱吹一气,顷刻间,那些用兼毫刷出来的银丝便如真毛被风吹起来一般微微卷翘着,荡漾着,但很快冷却下来,定格在最美的瞬间。
谭环把凤钗插在木架上,回头看我。
“完事了,怎么样?”见我傻乎乎地看着,谭环笑着问我。
我伸手去摘那支凤钗,举在半空中仔细辨别,又看了一眼那支“立功”的兼毫,早已被银水粘成一坨,作废了。
我感叹道:“十五两好毛笔换一支一两银子打造的钗子,真够价啊,不过貌似很逼真,值了!”
谭环笑而不语。
第二日,谭环就叫来所有银匠,包括査师傅,来看比赛成果。
査师傅看完后,什么也没说,开始打包要回老家去。
谭环走到他面前,说:“査师傅,你不问问我是怎么做成的么?”
査师傅平静地说:“我没必要问,你也没必要说,每个工匠都有自己的绝招,说了,吃饭的家伙就没了,这个道理我懂!”
谭环又问:“那你就没怀疑我用什么手段成功的么?”
査师傅笑了,拍着谭环的肩膀说:“做成这样的水准,就算有什么手段,也要练个十几年吧,我相信你不是胜之不武的小人,你肯定是得到了什么高人的真传吧。”
说完,査师傅又去收拾工具箱去了,谭环突然趴在他耳畔说了句话,査师傅停下来不动了。
谭环对査师傅说:“想学么,给你一片玉叶子做信物,一个半月后去皇宫找我,我会倾囊告知哦~”
……
回酒馆的路上,谭环对我说:“怎么样,我的口才和技能一点儿也不逊于你吧!这么大一座碧落雁,愣让我说哑巴了。”
我一歪头,斜眼看谭环道:“你这人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