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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卿相-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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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暄目光转身崔俣,目光从危险凶狠,变成控诉恼怒,似乎还透着点委屈。

    崔俣斜了他一眼,眼梢低垂,眸底似有清冽波光荡开:怎么,我说错了?

    杨暄视线移开,改盯着小老虎了。

    因近期情势不明,崔俣要求杨暄暂时不准去外面晃,夜里也不可以,先静待之前布局结果。杨暄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忘,趁着崔俣睡着不知道,又溜出去了,被小老虎……成功逮到。小老虎撒着娇一通叫闹,崔俣醒了,当然也就知道了……

    杨暄身上仍然带着河水里独有的特殊腥气,崔俣知道是为什么,可……杨暄真的不宜外出。

    崔俣心情很不好,杨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因此二人间气氛很是沉郁。

    范灵修只得安慰:“沙表弟你可千万别多心,崔兄哪怕训你,也是为你好的。”

    杨暄拿眼角睨他:用得着你说!

    范灵修摸摸鼻子,感觉这两人的事他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干脆说起正事:“书卖的这么好,必须设宴请客,崔六你说你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我都给你搞来!这回我再叫上谢丛,咱们好好耍一耍!”

    崔俣看着楼下卖书盛况,笑了:“饭可以吃,不过不急,我得先去办件事。”

    “好啊,等着你,我先去把席面订上,正好你回来吃!”

    “恐怕今日不行,”崔俣慢慢顺着小老虎的毛,目光悠远,“这件事……我不确定短时间能不能办好。”

    范灵修愣了愣,继而改口:“那行,你办好了给个话,咱们再聚!”

    “好。”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崔俣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告辞。之后范灵修回店里继续乐呵呵的卖书,崔俣则带着杨暄小老虎……上山。目的地:白马书院旁边,王山长暂居之所。

    白马书院建在华南山南侧缓坡,近半山腰的位置,空气清爽,景色怡人,又远离闹市,相当安静。南坡向阳,可观旭日东升,紫气蒸腾,人站于大石之上,视野无尽开阔,仿佛胸襟都能跟着放开,豪气顿生,非常适合读书人。

    更巧的是这个坡非常非常缓,如果不是走起来会累,视野渐渐不同,人们都不大会注意到自己在上坡……

    崔俣这次没用轮椅,坐的马车,无奈王山长此人比较有性格,专门辟出居住的院子离书院还有一截,路还不怎么好走,有那么一段,马车但凡宽一点,都过不去。

    崔俣因为没有经验,败在了这里。末了只好请车夫停远,腿着过去。

    因腿半残着,走两步就坚持不住,只得请杨暄帮忙搀扶。

    杨暄倒是没意见,有力的臂膀直接架起了崔俣身体,崔俣……崔俣只得从了,心内叹气,昨夜的架,怕是吵不成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静静走到王山长院门前,就听到里面‘哗啦哗啦’不知道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伴着瓷器落地的脆响,以及王山长宛若洪钟的怒吼:“他们倒是敢!”

    被这声音一激,两人不由自主对视。

    成了!真的生气了!

    崔俣眸底波光闪耀,显然有点激动,杨暄也唇角轻扬,狭长双眸墨色更深,彼此瞳孔内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因距离很近,因外界刺激对视一眼便罢,久了……好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喵嗷——”还是小老虎懂主人心思,适时发声提醒:怎么不动啦?

    杨暄视线下移,盯着小老虎:怎么哪都有你!

    小老虎舔舔爪子,调转姿势,再一次小屁股对着他。



 第40章 请叫我大忽悠第二弹!

    王复的确很生气,他都快气炸了!

    一次次一回回,不知道那狗皮膏药怎么那么能想,不管怎样都能翻出花来!

    是他错了!

    这一把年纪在尘世打滚,脏的污的烂的全见识过了,早决定远离一切,不再沾手,为什么偏偏忍不住那一点心怜,为什么要安慰少年,说那一句‘还可以’的话!

    世人多奸,何况商者,他怎么就不长记性!

    门外管家听到声音十分担心:“老爷……”

    “滚!”王山长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个点真是谁也不想见!

    半晌,门外管家才颤抖着声音道:“老奴……就在外面守着,您有吩咐言语一声。”

    管家也是两鬓斑白,年纪不小,打年轻时就跟着王复,忠心不二,多年情份过来,亦仆亦友,最懂王复心思,最明白王复苦痛。老人家身体经不起折腾,内心常年郁结,与寿数不益,管家为了引出王复心火,可谓操碎了心,可惜不管怎么样都没用。此次王复被崔俣手段气的砸东西,管家虽担心王复情况,却也大怀安慰,真心感激崔俣。

    心火已经发出来,只要王复扛住这一波,哪怕生点小病,以后都会平安康健。

    所以当看到崔俣杨暄二人前来,老管家什么也不说,上前就是深深一揖。

    崔俣不好受一个白发苍苍老人家的礼,赶紧侧身避开。

    老管家呼吸有点乱,说不出话,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就退身让开门,请崔俣杨暄上前。

    门前着,但肯定没闩起来,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推开。

    崔俣眸子微微睁大,惊讶的看着老管家,怎么连通报都不用么?

    老管家微笑着看他,目光柔和慈爱,鼓励的点点头。

    如果通报,主子肯定不会答应让人进去。他陪主子一起去谢家的时候见过崔俣,光凭其清澈澄净眼眸,他就知道这孩子本性不坏,哪怕事闹的再大,哪怕主子气再猛,他都下意识觉得,是这少年故意在使激将法什么的。

    遂他自作主张了一回。

    只要对主子好,哪怕事后挨骂,他也认了。

    崔俣只心念微转,立刻就想清楚了个中原由,微笑着冲老管家点头,低声道:“您放心,晚辈会好生劝王山长的。”

    老管家眼睛又红了。

    崔俣缓缓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

    “小人!奸佞!竖子敢尔!”

    房间内王山长仍然在发脾气,手一推袖子一挥,博古架上的器物遭了殃,哗啦啦倒一地,叮儿咣当什么响声都有。

    遍地‘残骸’中,山长老爷子站在中间,眼睛瞪着,眉毛飞着,胡子翘着,手都快发抖了。

    这真是……气的不得了啊。

    崔俣与杨暄对视一眼,又轻轻滑开。小老虎窝在杨暄怀里,不知道是被王山长吓的还是这个怀抱本身比较可怕,大气也不敢喘,僵着身子,琉璃似的漂亮大眼直直瞪着面前一切。

    王山长又摔碎几样东西,喘着气回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崔俣杨暄竟跑进来了,没准还看着他摔东西发脾气……又觉丢脸又怒从胆边生,火气更大,抖着手指着崔俣:“竖子……竖子!你竟还有脸来!”

    崔俣脸色丁点未变,只左边修眉微微挑起,眸底隐有墨色滑动:“与极为憎恶,一辈子都不想遇到,与其同呼吸一片空气都觉恶心的小人碰上,很难受是不是?”

    他声音微低,语速慢的十分微妙,再加上刻意的眼神移动,重音变化,给人感觉冷漠又刻意,得意又挑衅……十分欠抽。

    王山长果然更加气愤,脸膛都气红了,冲过来抓住崔俣领口,目眦欲裂,声音像从牙缝中迸出:“如此恶劣行径,你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人在生气潜力无穷,也很难控制手上力度,王山长年纪虽大,手劲却不小,崔俣被他冲动一勒,几乎喘不过气。

    杨暄眉梢立即竖起,伸手就要动,却见崔俣负在背后的手轻轻摆了摆——不许他轻举妄动。

    再看崔俣,虽然呼吸有些紧张,却不慌不乱,理智未失,王老头虽然使了十成力,但明显后力不继,这会儿伤不着崔俣性命,接下来更不会……

    杨暄嘴唇紧抿,抱着小老虎没动。

    如果不是害怕,小老虎早‘喵嗷’着求救了,讨厌蛮人,力气太大了啊啊啊它的小腰!

    崔俣调整呼吸,眼睛直直看着王山长:“看不惯?”

    王复狠狠瞪着他,气的都快说不出话了,连声骂竖子竖子。

    “可惜……只要是人,就离不了呢。”崔俣眸子微眯,“朝堂有奸党,后宅有恶仆,市井有长舌,但凡是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小人,可能狡媚多奸,心黑手狠;可能面上一套内里一套,绵里藏针;可能流氓赖皮,脏心烂肺……只要活人,谁不遇上几个渣?就算离群索居,山间结庐,不见世人,也可能被心眼多的猴群抢东西。王山长,您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不是么?”

    他声音缓慢,目光沉黑,似有黑潮涌动,一层又一层,藏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看着王复时,好似很安静,又好似多少暗里情绪跃出水面,似芒芒细针,刺了王复满身满脸。

    王复猛的一怔。

    这人知道……什么都知道。

    视线瞬间不再锋利,手上力道也骤然消失,王山长松开崔俣,退后两步,目光躲避,神色颓然。

    崔俣却没放过他,一个字一个字,仿佛力有千钧:“您一直耿耿于怀,费延,李得风,靳子威,赵仲……”

    每说一个名字,王复脸色就暗一层,不等崔俣话停,他已忍不住颤声问:“你怎么……知道?”

    “对聪明人来说,这并不太难。”崔俣目光坦然。

    没有人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种物种本身就有各种欲望,生下来就有,然后在成长路上因不同方向的追求,做出取舍,舍弃一些,留下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一些。除非脑子生了病,否则不可能有哪个人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情绪无波的。

    王山长自然也有。

    崔俣结合从范灵修那里听到的消息,民间趣事,再结合谢家留存的朝廷邸报,自家总结的各种大事记录,已经很能看出点东西。

    王山长爱书,对自己著的书,做的批注很满意,甚至很骄傲,也骄傲自己带出不少名满天下的学生,在后两点上,他非常有成就感。

    可是偏偏,他最喜欢中意的学生,总是不得志。入得仕途,不是默默无闻,放到小处随波逐流,就是出头的椽子先烂,不明原因的被排挤,打压,丧命的有,郁郁消沉的有。

    尤其五年前,王复最喜欢,几乎视为关门弟子的一个学生,牵扯进一桩贪污案,因性子太过执拗,无人帮扶,或者有人故意罗织罪名拉他入局,下了狱,四年前,按律判斩首。

    学生们一个一个都遇到类似的事,王复心中非常痛惜,也渐渐恨上了奸滑小人。他不涉政,不喜玩弄利益人心,学生们遇到事也没求他帮忙,所以很多事他并不知道,等知道时,已经晚了。冰层一点点加厚,到最后这个学生时,他内心已然承受不住。

    他年事已高,本身又不喜欢,遂没有振臂一呼进朝闯荡改变格局的心思,便心灰意冷,封闭自己,不再教书,不再育人,只自我沉浸书海,落个清静。

    可这些事,他都忘了吗?没有,所有这些,全部积于他心底胸间,只一点火星就会炸!

    崔俣猜,这些原因他一个外人都能找出来,王山长身边的家人朋友未必不知,可惜劝不了。于他而言,时间短任务重,下猛药效果最好,现在看,果然成功了!

    一个个名字压暗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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