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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俣笑了,笑的特别大声:“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杨暄:……
不知不觉的,天色黑了下来,杨暄与崔俣谈兴颇浓,也都不累,吃吃喝喝的,就这么对坐了一天。
夜里河面是什么景致的,饶是月景很美,赏一会儿也就腻了,可河道经过之处,并非都是险滩,有小小村庄,也有大一点的城镇。冬月离年节已是不远,大城镇里早早挂上红灯笼,夜市支起来,看起来颇为热闹,极有烟火气。但凡灯火,晚上集多了,都是美的。
杨暄指向窗外:“你看,夜景挺美!”
崔俣往外看了一会儿,笑了:“的确很美,别有一番意趣。”
“要停下来玩一会儿么?”
崔俣想了想:“看看就行,出去……恐会冷。”
杨暄给了一个‘你好懒’的眼神。
崔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以享受时,我更愿意好好享受。”
……
船队在第二日中午,到了与渭水相接的长安段。这里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杨暄和崔俣换了小船,才靠到长安码头。
谢家得了信,谢丛亲自带人来接,看到崔俣杨暄下船,就让管家前去,把崔俣引了过来。
“崔六!”谢丛表情非常激动,几乎快端不住世家公子架子,看到杨暄也很惊喜,“沙三!你去哪了,好久没你消息,也见不着,王老爷子都快跳脚骂了!”
崔俣看了眼杨暄,挑眉:出去办事这么久,竟没同老爷子说么?
杨暄立刻正色道:“我虽在外有事,两三日必要将写好的功课给老爷子看的,他还生气?”
“那有什么用,他没亲自教你,没看到你的人啊!”
杨暄败了:“回头我去看他。”
“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崔俣提议,“记得千万小心。我在谢府等你。”
谢丛表示这个完全没问题:“我祖父说了,你们就当谢府是自己家,来去无需拘束,也不需要非得特意给他老人家请安,有事直接过去聊就行。”
杨暄就应了。
接下来,兵分二路,杨暄去看王复,崔俣去了谢府。
谢延老爷子话说的随意,崔俣做为小辈,却不好真随意,过府之后,洗尘更衣,问得谢延在,立刻过去请安了。谢延捋着胡子,笑眯眯:“你这孩子就是多礼,都说随意了,像自己家就行,还是过来了。”
崔俣看了看谢延身上笔挺无褶皱的见客衣衫,看看大气讲究,每一样位置姿态都恰到好处的摆设,专门燃的熏香,泡的好茶,也笑眯眯:“劳您久候,是晚辈的错。”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可没等你。”谢延邀崔俣坐下,寒喧几句,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义城那太守余孝全的事,最近闹的很大啊,状纸都递到谒者台御史李贺大人手上了。”
崔俣微笑:“是么?那他可要好好烧烧香了,听说这位大人铁面无私,可不好招惹。”
“可不是怎的?本来余孝全就有小辫子捏在李大人手里,因之前事忙,李大人案上重案太多,牢里也装不下,这才押后。他却非要闹腾,淫□□女,抢人秘技,灭人满门,亲儿子也不消停,年纪轻轻,敲寡妇门,挖绝户坟……终于被人看不顺眼,趁那小的酒醉之时收拾了他一顿,他自己还不依不饶要砍人,事情闹的太大,民怨沸腾,这一次,李大人也不好不管了。”
崔俣捧着茶杯,眼眸好似随着袅袅白汽蒙了层水雾:“为民除害,这不是好事么?”
“是啊……是好事。”谢延又与崔俣说了点别的,最后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
好似是在关心吃住,实则……话里有话,带着前音。
崔俣很明白,也不拒绝:“那就谢谢您了。”
之后,谢延又提起昌郡王梅宴之事:“……闹腾这么久,也没从我这得到过准话,你与我谢家走的近,这一次,怕是要被我们连累了,他必要针对你,你当小心。”
崔俣笑了:“您放心,别人欺负不了我。”
“总之你记着,他是皇子,咱们得敬着避着,可他若行事太过,咱们也不需忍着,我谢家,会护你到底!”
崔俣看着老爷子,声音很轻:“我知的。”
……
崔俣这次同上次一样,被安排到同样小院,各样都很熟悉,房间也与杨暄挨着。
夜里,杨暄回来,崔俣正在他房间相候。
杨暄有些意外:“坐了那么久的船,不累?”
崔俣看着他:“有件事我给忘了,想同你说一说。”
“什么事?”
“帐册。”崔俣指尖轻点桌面,“你只是得到了它,并不能保证用法安全,所以还没用过,是不是?”
杨暄点头:“我那里有个消息十分灵通的属下,他告诉我,这个东西非常有用,但使用时必须谨慎小心,但有失误,立刻会被追杀。”
崔俣沉吟:“我这的消息,是赵季说的,他也不知道用法,只知道是哥哥遗物,非常重要。我适才同谢老爷子聊天,小小试探了一下,他竟不知。这很神奇,朝堂大半权力掌握在世家手里,谢家地位颇高,做为掌舵人,谢老爷子竟不知道……”
这帐册的故事,恐怕很深。
杨暄眯眼:“我已分别盯住了几个帐本上的名字,相信不久之后,会有所获。”
“到时务必告诉我。”
“当然。”杨暄看着崔俣,眸底滑过一道异光,“眼下,却是昌郡王梅宴最为重要,我适才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昌郡王,对你很感兴趣,梅宴之上,许有什么手段等着你。”
“是么……”崔俣声音从舌尖滑出,似不在意,又似很有兴致,微笑道,“你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第79章 家中养有调皮猫儿
冬月十九;四皇子昌郡王要在长安西山办赏梅宴。
这是件盛事。
不管四皇子性格如何,好不好相处,身份地位在那;官员们就得捧着敬着,不敢不给面子;声势必要往大了造。百姓们不懂官事,可皇上的龙子;日常怎会有机会看到;定然感觉新鲜有趣且心向往之;话题少不了。
遂这气氛,应该是热热闹闹的;越近日子;越热闹。
起初的确是。
当印着四皇子闲章的帖子出现在人们眼前时;四处哗然,尽皆惊喜;每个接到帖子的都骄傲无比,每个没得帖子都羡慕嫉妒,长安城里;昌郡王梅宴请贴万金难求。
可突然间;一件事进入了大家视野。
这件事,最初来看义城。
义城太守余孝全,堂堂太守府,被人泼粪了!
义城不大,比起长安小多了,可不管大小,总是一个郡,太守是郡上最大的官,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上门泼粪?这可是结仇!
也不像有人受了欺负上门报复的,那些受了大委屈要报仇的,讲究稳准狠见效,直接上刀子趁其不备上来捅多好,泼粪能解决啥?顶多是人们看了笑话笑话!
新鲜事,还是丢丑的事,民众讨论热闹非常高。
四下一打听,得,戏更多!
这位太守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谒者台御史李大人一到长安,就抓到了些证据,可惜一直太忙,工作太多,一时没腾出手来办。这位太守不但不珍惜这份运气,洗心革面做人,还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鱼肉乡里,作威作福,甚至还□□,想杀了李大人!
然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把好人欺负的太憋屈,没活路了,人也会反抗。于是某一天,有个全家被折腾死只剩独苗一个的少年,看到余孝全儿子买醉花楼出来,前后左右都没人,起了报复心,把余孝全儿子扒光了,丢到了大街上。
余孝全儿子喝醉了嘛,都不知道冷,昏睡不醒,直到太阳照屁股才醒。那还真是太阳照屁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据目击老说,太守儿子的屁股跟普通人没区别,也是白花花一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那处……着实有点小。
富贵人家的孩子经不得冻,太守府里下人找过来时,人正一边放狠话一边打哆嗦呢,回家就病了。太守哪能忍,立刻全城搜捕,抓那少年下了狱。
那孩子可是吃了大亏了。你说说,何苦呢?他要是胆子大些,别太心善,直接把太守儿子杀了,还算报了点仇,这下倒好,全家被折腾死不算,自己也搭进去了。
老天护傻子。这缺点心眼的孩子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还是遇到好人,借着牢狱换班之时,逃了出来,一路逃到长安,也不想要命了,直接告到了御史李大人门前。
李大人最是铁面无私,到长安来做了不少好事,看到少年惨样哪能不管?自己抽不开身,就命贴身属官去了一趟,请余孝全到长安。
一个请字,便可知道,态度起码是公正的,给余孝全留了面子。
可惜属官还没到余孝全府里叫,余孝全伤好半身的儿子家里憋得慌了出来逛,两人不知怎么的经过擦肩,撞了一下。余儿子正愁没事打发时间,立刻讹上属官了。属官本来还客气,见人故意拦着,就生气了,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结果余儿子乐了,反说你知道我是谁么?在这义城,我就是王法!二话不多,把属官打了一顿。
要不是正好挨着家医馆,属官这回得残。得,他也不找余孝全了,直接回长安,朝李大人明志,官场不清,人心不正,义城太守不除,苍天亦愤!
李大人就朝余孝全施压了。
结果余孝全完全不在乎,直接家信去了洛了,余氏族里可是出了位婕妤的,不是没人!
李大人最恨官员攀裙带关系,眼下证据不太足,不能抓余孝全下狱,他便派人探查,寻找证据。结果这一找,嗬,差点吓死个人!
义城不知道多少人家被祸祸过!
许是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伸冤,许是信任御史李大人,越来越多的人挺身而出,愿意作证,并纷纷拿出事实证据,要告余孝全。
也是这时候,受过苦吃过亏的人家开始偷偷摸摸又大张族鼓的用些小手段。先是烂菜叶子,臭鸡蛋,后来就把垃圾倒门口,泼粪……
太守大人,听起来很厉害,其实也很厉害,但不得民心时,权力被限制时,哪怕有护卫,也抵不过民众心齐心来整。法不责众,对簿公堂都没用。
……
余孝也是真不怕。一笔写不出两个余字,官至太守也不容易,这种时间,族里是要护他的。信加急到洛阳,带回来的也是好消息。他拿着回信哈哈大笑,安抚暴跳如雷的儿子。那些庶民,竟敢羞辱他,他会让他们知道后果,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
这时,赵季出场了。
义城赵家,本地人最熟悉,那是个会吃族人骨头,只看能力,没有下限的家族。赵仲在时,官至洛阳,全家俯首贴耳,风气清正,没人有意见,后赵仲身死,其叔赵凡当家,蝇营狗苟钻营为上,也没人不适应,是最厉害的滚刀肉,没人敢惹的战斗鸡。
现赵季当官了,上司朋友经营良好,仕途有望,赵凡却不知怎么回事,公事不顺,人际失谐,还犯错被降了官。风水轮流转,赵家谁拳头大谁当家,是以,赵凡现在,得听赵季话。
赵家最是能屈能伸,看清楚局势,赵凡这腰弯的一点也不打抖,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