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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华与爱无关,但总能带来与爱有关的二三轶事为外人道。无论故事真伪,它们多少能反映出那些才子佳人之间浪漫的蛛丝马迹。虽然那一些浪漫,在静心回想的时候总是要夹杂人性里太多的异味。比如赵明诚的计较之心,就如同洁白衬衫的衣角那一块并不起眼却实为多余的污渍。他们再一次让我想起来张爱玲与胡兰成。当然,这是一些别处的话了。
李清照这一首的词确实都集中在末了三句之上。一个“瘦”字,涵盖了众多情怀。瘦,就是李清照重阳独处的光景最好的概括。引一首铭记在心的《醉花阴》向李清照致敬,向李清照与赵明诚那一段暖妍芬芳的光阴致敬,向被人遗忘的重阳致敬。
锦瑟年华谁与度,莫问情归处。
只影向斜阳,剑吼西风,欲把春留驻。
天涯芳草无归路,回首花无数。
解语自销魂,弱袂萦春,尘缘不相误。
愁不倚
红酥肯放琼苞碎,探著南枝开遍末?
不知酝藉几多时,但见包藏无限意。
道人憔悴春窗底,闷损阑干愁不倚。
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
——李清照《玉楼春》
如果她能够劝说自己多一些私灭的冷漠,或许她能过得好许多。但是她没有,她不能,她无力违逆宿命里的明慧与敏锐。她再一次地在现实里遭遇了劫难。她会在自己软弱的时候饮酒、她会在自己软弱的时候填词、她会在自己软弱的时候作诗、她会在自己软弱的时候赏梅。
她对梅花是有情节的,正如她热爱太多有节气的植物一样。女人是对植物敏感的动物。李清照也不例外。那一日,她再一次将目光浇注在那一枝梅树上。一些花骨朵含苞待放,而另外的那一些盛放出倔犟的生之刚美。她始终都能从那一些梅处获得能量,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花瓣仿若红色凝脂,盛烈的绽放如同一场苞碎度化的仪式。由新芽到苍绿的大树。由琼苞到殷红的花朵,经历挣脱的时辰并不比她的苦难的时辰少。花未开全,尚有生计在蓄势。只有那向阳的南枝透露出一些光明的昭示。她看着它们心里有艰涩的欢喜的。
事无完事。她并指望它们活化成精来点化她的生之去向,但是她本来要的也只是一点寄托的归处。转身静默之时,她依然要面对自己憔悴春床底的身体里掩藏的那一些支离破碎的现世。她是有一些闷煞的怨气的。但她于一回顾一赏望间,恍惚明白了一些事情。
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本是饮酒观花的,那么,想要来饮酒赏梅的话就好好饮酒赏梅罢,等到明天说不定就会起风了罢。这仅有的一点逸致的光阴还是不能够荒废的。
这首咏梅的《玉楼春》就是写于宋徽宗崇宁前期,当时正值新旧两党之间竞争十分激烈的时期。李清照此时的情绪应当是处于一个低谷时期。父亲因受牵连遭到贬谪,而公公赵挺之却是没有对之用出丝毫的力气。生之辗转蹉跎便在不期而遇的时间里嚣张跋扈。
宋徽宗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蔡京任右相,极力打压旧党人氏。同年五月,“诏元祐诸臣各已削秩,自今无所复问,淹着亦匆辄言”。九月,“籍元祐及元符末宰相文彦博等、侍从苏轼等、余官秦观等、内臣张士良等、武臣王献可等凡百有二十人,御书刻石端礼门”。
次年九月,“令天下监司长力厅各立《元祐奸党碑》”。宋徽宗崇宁三年六月“诏重定元祐、元符党人及上书邪等者合为一籍,通三百九人,刻石朝堂,余并出籍,自今毋得复弹奏”。李清照父亲李格非入元祐党籍。虽然关于李格非所受处罚史无详细记载,李清照本人亦没有受到过深重的牵连,但是这对李清照的影响却非比寻常。
写漱玉词,写李清照,那一段新旧党争的历史势必会被再三提及。这也是容易理解的事情。因为那一段光阴在李清照生命里承载了太多的沧桑和冷暖、太多的未知与惊惶、太多的弃离和消逝。于是李清照作这首《玉楼春》是带着巨大的隐忍的艰涩和忧患的。
关于这首词本身,《宋词鉴赏大辞典》里有一段话分析概括得精准:“傲立霜雪,一枝独秀的梅花是历来文人墨客的吟诵对象,特别是宋代咏梅词更多,其中能尽得梅花神韵的上乘之作却并不多见。清照的这首《玉楼春》当属其中的佼佼者,不仅写活了梅花,而且活画出赏梅者虽愁闷却仍禁不转赏梅的矛盾心态”。
清人朱彝尊在《静思居词话》也这样高度评价到李清照的这首《玉楼春》,他说:“咏物诗最难工,而梅尤不易……李易安词‘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皆得此花之神。”李清照写梅,如同临水着花。写的是一样情结,抒的是两种心意。
当一个女子热衷在文字当中描述植物来表达某一些情念的时候,她本身就已经开始浸染一些植物气质,成为名副其实的植物女子。这是一种气质,甚至可以演变成一种气节。在她的生命质地里融入更为清新的东西,那一种东西就是让她变得更为通透的要素。她将会变得潇洒,沉静,宽容,安宁,平和。比如晚年的李清照。
不相逢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李清照《行香子》
是年七月初七,她独自在乱气喧嚣的尘世摸索,摸索内心尚存的温暖希望的情状。丈夫离家赴任,她再一次陷入寂寞的惶恐当中。推开窗户望那天地之间的清亮,却讨不来一点暖。杂草丛里蟋蟀鸣声悚破了阒寂的光阴。院里梧桐叶簌簌离落,她错觉是被那蛩鸣惊煞了生机。日已七月又初七,却是正人间天上离愁别怨最浓最重的时候。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愁从心来。
她仰起头来望天,见云团厚重,连绵不绝。大约那就是牛郎织女七月初七鹊桥相会的地方。一年一会聚的不过只是星星之火。云阶月地的星空当中,他们被千重关锁阻隔。其余的光阴都只是点缀。因他们,如同浩渺星河中的浮槎,来往荡游,却是不能聚首。咫尺若天涯。天涯却又近在咫尺。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他们心里的离情别恨怕是在这短短一日的光阴里难以尽述,有多少话要对面前的这个人叙说。关于这一年的晨雾甘露,关于这一年的月圆月缺,关于这一年的思念劳作,关于这一年的赤裸裸的孤独。正如杜牧那首《七夕》诗里说的:“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可当她再抬眼望去的时候,这天色变幻不定。她忽然心里便生出强烈的隐忧,她担心这一时晴一时雨一时风的天气会在这郑重的日子里生出事端作出阻碍,她生怕牛郎织女这一欢会聚首遭受妨碍。牵牛织女,莫是离中。他们不会还在分离当中吧。她是在问自己,也是在质疑自己假装的镇定自若。
李清照在这首词里,用到了“浮槎”一词。浮槎,传说是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张华的《博物志》有这样一句话:“旧说云: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人有奇志,立飞阁于槎上,多赍粮,乘槎而去,十余日中犹观星月日辰,自后茫茫忽忽亦不觉昼夜。”她是要引此典来说明她的现状和那一些明明灭灭于她内心的期许。
至于牛郎织女的故事,大约是家喻户晓的。南朝的宗懔在《荆楚岁时记》里有这样的记载:“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风俗通》里也有“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的话。
这首词在《历代诗余》里题作“七夕”。它大约是李清照作于崇宁二年至崇宁五年之间,此时的李清照年纪大约在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从词意里分明可以断定李清照与赵明诚他们夫妻二人分居两地。而带来这一次分离的事正是那次“元祐党人”的政治事件。
此时李清照回到了老家的“百脉泉”边,景况寂凉。于是这一年七月初七,她到底还是败给了记忆。记忆里的难舍与内心深处那一些对赵明诚倔强的不离。牛郎织女尚有聚首的日期,人间夫妻两地分离却是未来渺渺。她内心不由自主地涌起跌宕。那是她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波澜。
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这两三年时间里,李清照需要容纳并且必须要消化的是新旧党争在身体里刻下的烙印以及公公赵挺之自称“天水赵氏”的赵家门庭里的冷漠炎凉。
这一首《行香子》是整部《漱玉词》里我最爱的词之一。那是一种不由分说的喜欢,是一种一见钟情的爱。每一个字连在一起之后,当中总有一种'福#哇@小&說下^載'极为强烈又隐忍的酸楚流动出来。那一种意境当中的流动感让人无法忽视它本身的存在具备的某一种会让人刻骨铭心的力量。人总会对一些带着伤感、隐忧、不知所措的情绪迷恋。
旧时女子总是对男人有依赖的。这与女人内心的绵软无关,这是旧时风气所至。而李清照在她的词里透露出来的却是与众不同的一种眷爱。单纯明确,婉转但不优柔。她总能让自己的爱看过去比旁人的干净,连闺思情念的吐露也会少去许多庸常的浊气。
好黄昏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李清照《小重山》
一年、又一年、再一年。她到底还是重新回到这个老地方。她内心深处尚未淡却那一年的离情别影,这一端竟已置身旧地。满眼葱茏春草,仿佛要蔓延到陈皇后的长门宫前。春寒料峭已然不是妨碍,墙头那一枝梅花渐次隆开,仿佛带着一些鲜为人知的寓意。但是她明白,一点也不会出差错,明明白白地把那一些苦、痛、不堪带来的路途上的道理领悟在心。
再见到这一些相熟的景与人,她恍然之间就看穿了光阴里那一些嚣张的虚妄。她独自坐在汴京的闺房里,置身这渐近的春光里,于江梅初绽的单薄影下,合眼小寐。待晓梦初醒,来饮一杯新进的上品龙凤团茶,将这惊动未定的心抚平,再焐暖。春草江梅,是可喜之景;小瓯品茗,是可乐之事。足矣。
花影重重,印染于那朱色门面。洁白月光落入窗里,横铺满地。她这一抬眼一叹念,剥落了时光,沉醉了流年。而这黄昏,于这一刻,呈现出小病初愈的静美。
这几年里,竟三次错过了这汴京家里的春光盛景。她如是说,心里沉淀下的能量也在不经意之间有泄露。如今总算重回故地,她需要止住那一些外渗的思量,她需要清净地度这一回欢喜新春。这才是当下最珍贵的事情。
这首《小重山》大约是李清照于崇宁五年(公元1106年)所作。是年春,正月,宋徽宗销毁了元祐党人碑,并大赦元祐党人。在朝廷的诏令中宣布,给予李格非这样“罪轻”者一个“监庙差遣”的职位。后来便是蔡京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