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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咱们就出点事故。”
“出事故?啥样的事故?撞车、跳崖、还是让人拿刀砍?拿生命开玩笑,不行 不行,绝对不行!”
“没事。至多腿或者胳膊弄个骨折。这事不是没人做过。”
“谁做过?你?”刘悠然突然想起杨永生的事,“难道真是他下的手?小伙子 虽然已调回县里,并提拔为党办主任,但那腿却终身都残了。这可是重伤害呀!” 他有点不敢再想下去。“我不想听这些歪门斜道的东西。”说着他“啪”地一声挂 了电话。
“哥。”一会儿马大炮又把电话打了进来,“你就不要再遮着掩着了。事情我 都知道了,你就让老人相认了吧。他们的时间都不多了,再拖,恐怕我们将来要后 悔一辈子。”
不见刘悠然回话,沉默片刻,马大炮在那头又不管不顾地说起来,“你如果觉 得我不配当你的弟弟,怕我影响你在政界的发展,咱不大张旗鼓,悄悄地认,就一 家人在一起吃顿饭,让老人见见面。行不?”
刘悠然只是听着,仍是一语不发。
“哎,你倒是说话呀!愿不愿意总有句话嘛。”马大炮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没谁给我透风。从我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那天, 我就发现你们有缘。先是那个毛暖心,后又发现你们两个右耳窿都有个小肉桩,怎 么就那么巧?等派出所那帮人来问老爷子籍贯时,我已经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再 后来,你三天两头来家里看老爷子,明摆着,你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不用 细想,这关系除了父子,还能是啥?老爷子早年间的事,我大概也知道一些,前后 一联系,不全清楚了?”
以前总以为马大炮不过是个不学无术、唯利是图、骄横狂妄的土财主,但今天 进过他的书房后,刘悠然对他的看法有了一定的改变,原来他竟是个好读书的人。 虽不至于一下子把他引为同道,但心理上却与他拉近了许多。对好读书的人,他历 来有种亲近感。这阵听他又口口声声地劝自己让两位老人相认,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同时还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好象厚颜无耻的不是马大炮,而是他刘悠然。按说马 大炮现在对他并无所求,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从这个意义上讲,马大炮急于让老 人相认,目的应该说是很纯的,完全是出于一片孝心。相比之下,他自己就有点唯 利是图了:从找到父亲到现在,一开始,为顺利当选县长,有意掩盖事实真相,不 让老人相认;再后来,为使自己有个公正廉洁的政声,不受马大炮的牵连,又把父 母、父子相认的事一拖再拖。
“认,尽快认。他们认,我们也认。”刘悠然突然间下了决心,不管外间如何 反应,亲情相认,这是自家的私事,谁也无权干涉。他准备依马大炮所说,本周就 接父亲去地区与母亲见面,然后再安排兄弟相认的事。
“你不要以为我巴望着让老人相认是看上你这个县长的权和势了。”马大炮今 天好象特别贫嘴,话就像自来水似的,笼头一开就“哗哗哗”地往外流,“这些年, 哪个做生意的都想在官场上找个靠山,找个傍家。我也想。但我绝对不找像你这样 的。你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出大名堂的。这些年‘蹭蹭蹭’往上窜的,哪个 是像你这样不贪不占、不送不塞、光蒙着头干实事的?自古清官无下场,水至清则 无鱼。自古至今,谁能逃得出这个理去?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当然,有许多贪官 最终也没落个好下场,像成克杰、胡长清还给毙了。但他们在台上时玩得潇洒,活 得滋润,干得也痛快。即使下了台,也为子孙后代谋下几世的基业。更何况法不责 众,绝大多数的贪官会在台上一直作威作福,直至年龄到了退下来。当然,话再说 回来,你要是个贪官,我也不赶着认你。弄不好,忙你没帮多少,万一哪天你倒台 了,我还得跟着受牵连。认个清官哥哥就没有这个顾虑,光可能沾不上多少,但连 累肯定会少受些。哎,你该没睡着吧?”电话那头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讲,接着往下说。”
“你如果不爱听,咱们就此打住。不要我这里说得口干舌燥,你那里听得却非 常地不耐烦。”
“不是耐不耐烦,只是明天还要上班。要不这样吧,过两天咱们专门找个时间 畅开了聊。”
“行,我随时恭候。”“啪”马大炮挂了电话。
“啊──”刘悠然长长伸个赖腰。他确实是累了,从昨天一大早起就为贺书记 的事焦心,晚上等吕新的电话,又熬了个大半夜,今天更是忙忙碌碌了一整天,就 是铁打的身子,也早发软了。
刚想下床方便一下就睡觉,不想门外却响起一阵“嗵嗵嗵嗵”由远及近的脚步 声,随即房门便被小林急急地擂响:“刘县长,刘县长,吴大姐打了电话来,说你 家老太太病危,要你赶快回去。你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我这去就通知小齐,要他马 上到家属院来。”
“嗵嗵嗵……”脚步声又远去了。
总算在母亲咽气前赶到了地区医院,但此时母亲已完全说不话来。
“医生说就在今晚。”吴小玲哭泣着对还喘着粗气的丈夫说。
“妈,妈──”刘悠然大声喊着。
“吃晚饭时,妈还提到找你爹的事,说如果能见他一面,就是死了也再没啥念 想了。”吴小玲又说。
“我马上往县里打电话,要他们立即把爹送过来。”说着刘悠然就操起手机拨 通了马大炮家的电话:“喂,大炮吗?快快快,我妈不行了,你快把爹送来,争取 让他们见上一面。在地区医院,急诊科。听清楚没有?要快,越快越好。不然就来 不及了!”
“早先你干啥去了?这阵才知道时间来不及了!”马大炮先在电话中嘀咕一句, 而后答应说,“我马上动身,争取两个小时内赶到。”
母亲似乎听到了刘悠然所说的话,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眼角还慢慢浸 出了两珠泪水。她的嘴不停地张合着,好象有话要说。
刘悠然赶紧把耳朵凑上去,可只感到母亲嘴唇在动,她具体说些什么,一句也 听不出来。
等母亲稍稍平静点,刘悠然又拨了马大炮的手机,可回话的却是个小姐:用户 已关机或离开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再拨家里,铃声响了十几下也没人接。
“估计已经出来了。”一直坐在急诊室的小齐插上一句。
“那就该把手机开了。关机也不看看时候!”
“什么时候?凌晨四点十一分。谁的手机这阵还开着?有病呀!”小齐在心里 说。
“你去医院门口候着,马大炮和他爹一到,就立刻把他们带来。”时间刚过了 半小时,刘悠然就吩咐小齐说,“免得他们跑冤枉路,耽误时间。”
小齐走后。刘悠然又拨了马大炮的手机,这下通了,可马大炮却在通话时说父 亲听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才坐进车里就犯了心脏病,这阵正在医院急救,估计一时 半会儿赶不到。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懵懵懂懂关了手机,刘悠然立在母亲床头心如 刀搅:哪怕早一天让他们相聚,也不至于出现今天这种局面。特别是母亲,苦苦煎 熬四十多年,好容易盼到父亲还活在人世的消息,却因为自己的自私、虚荣,将他 们相聚的时间一拖再拖,致使他们很有可能失去这最后的见面机会。平日自己还常 以孝子自居,听到别人说自己孝敬老人的赞誉,常沾沾自喜。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自 己的残酷与无情。正是他这个官迷心窍的儿子,残忍地剥夺了父母安然相聚的权力。 如若母亲就此逝去,他将抱憾终生,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他现在唯一渴求的就 是母亲能坚强地活下去,哪怕再坚持几天;当然也希望父亲能尽快地解除病痛,早 日康复,早点赶来地区。这样两位老人就有可能最终见上一面,了却几十年的相思 之苦。若真如此,让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包括失去现在的县长职务。
“悠然……悠然……”不知是不是被儿子的真诚所打动,母亲竟发出声来。
“妈,妈。”刘悠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是我,我是悠然。”
“你爹他……他来……来了吗?”母亲时断时续有气无力地问。
“快了快了,妈,我爹他已经从蓝印出来了。你要挺住。一定要等他呀!”刘 悠然坐在病床上,尽量贴近母亲,拖着哭腔哀求她。
“奶奶,我爸爸他找到爷爷了。你经常说要见他,他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坚 持住呀!”一直倚在吴小玲怀中打瞌睡的孙女小雯,这阵也被母亲叫醒了,立在父 亲身边,鹦鹉学舌地说。
“好,奶奶……等……等……”母亲仍然闭着眼,嘴唇虽然还在动,但气息却 越来越弱,后面再说了些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大炮,大炮。老爷子怎么样?病情有所缓解吗?”刘悠然见母亲又昏睡过去, 步出病室,再次拨通马大炮的手机。
“我们现在正在救护车上。老爷子一定要去,说无论如何也要见最后一面。没 办法,我只好叫了救护车。”
“这怎么行?太危险。你怎么……”刘悠然才说要责备马大炮两句,话头就被 他截了。
“有医生跟着,估计问题不大。”
“那就让车开慢点,不要太颠簸,不然老爷子受不了。告诉医生,要他们……”
“知道,知道。你那边怎么样?”
刘悠然才说要回他,听筒里却传出父亲的声音:“刘县长……”老爷子习惯了 这种称呼,明知电话那头是儿子,叫的却仍是他的官衔。
刘悠然一愣,正欲纠正他,女儿却跑过来叫他:“爸爸,爸爸,奶奶醒了,奶 奶醒了。我妈让你赶快进去。”
“爹。”脱口而出的这声呼唤先把刘悠然自己吓了一跳。多少年了,这称谓一 直深埋在他的心底。确定马老太爷是父亲后,他也曾在心里多次呼唤过他,但真正 叫出口,这还是第一次。以前他曾多次设想过父子团聚时的情景,拥抱、握手、背 向号啕……方式多种多样,但对当面直呼他为父亲,一直感到为难,他怕自己到时 开不了口。毕竟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生疏的称谓,打出生就从没以此称呼过任何 人。没想到今天非常自然地就叫出了。有了第一声,第二声就顺理成章了,“爹, 我妈这阵醒过来了。我先去看看。具体情况我待会儿再打电话给你汇报。这阵我先 挂机了。你要注意身体,如果不舒服,就让他们把车再开慢点。一定,一定。”
“柱子,柱子。我可见到你了!”关了手机刚刚跨进病室,就听母亲激动地大 叫了一声。刘悠然以为自己身后有母亲相识的什么人跟着,回头看看,身后并无他 人。
“柱子,柱子……”母亲不仅嘴里叫着,还努力往门的方向伸着右手。
“妈,你叫谁?谁是柱子?”一直坐在母亲床头的吴小玲接住母亲的手,轻声 问她。
“柱子,柱子,你回来,回来──”母亲突然瞪圆了眼,身体使劲往上抬着, 手也开始在空中乱舞,似要抓住什么。但仅只那么几下,待刘悠然快步上前想扶她 时,她突然一个后仰,重新跌倒在床上,随后喉咙里“咕噜咕噜”一阵,便再没了 声气。
“妈──”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