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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为患?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东平军南下,一路攻城略地、擅任官员,擅杀朝廷命官、私纳叛军、拥兵自重、自行其事不听调遣——这些表现,已经证明孟聚并非什么善人君子,更不可能是朝廷的忠臣顺民了。rq!~!
三百零八 乱平(二)
“。。。观东平同知镇督孟聚,其人虎行狼顾,心胸狭窄,性情暴戾,愎逆桀骜,好杀反复,双眸不正,目无尊卑上下,言辞中更有诸多狂妄犯禁之处。。。此人恐非我朝廷良臣。。。孟聚性情刚毅且颇具才干,此人若坐大,将来必为我大魏朝的之患,宜应早除。此人若为祸,其惨烈恐更在拓跋六镇之上。。。”
“为祸恐更在拓跋六镇之上!”
想到魏平当年对孟聚的评语,慕容破暗暗感慨:姜还是老的辣,中丞当年所言,现在已不幸而成现实矣!
与魏平政派不同,但对这位大魏元老重臣的远见,慕容破还是很佩服的。不止是魏平,还有端木良、白无沙等人——那些具备精准眼光和干练手腕的优秀臣子,在现在的大魏朝廷中,却是再也找不到了,大魏人才凋零。
武将就不用说了,金吾卫的将军,除了会吹牛和夸耀门第以外,他们还打过一场胜仗吗?孟聚这种武力破表的猛将是千年难遇的奇葩,自己没福分也就罢了,但就连拓跋雄麾下都有李赤眉、赫连八山、洪天翼这样的优秀将军,自己麾下怎么就只有轩文科这种只能卖嘴皮的货色?
说到文臣,这更是慕容破的痛心之处——倒不是说慕容家没文臣,朝中各种进士、翰林一抓一大把,要吟诗作对、引经据典的话,他们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三天三夜,但真要干起什么实务来。他们保准弄得一塌糊涂。要有太昌年间名臣那种水准,文能御政武能统军、有着全局眼光的名臣,慕容破现在还没发现。在那场兵变中。大魏朝损失的,并不只是财富和兵马,还有花费了整整一代人时间才成长起来的治国人才。
望着帐中的文臣武将们。慕容破觉得很悲哀:看似文臣武将济济一堂,但实际却是文不足安邦,武无力讨贼,文臣武将,皆为庸碌。
在援助援助孟聚这事上,直到现在,他们还想不到事情的关键到底是什么。他们只想到了借刀杀人,只想到明哲保身。只想到驱狼吞虎,只想到夺嫡之争,只想到了如何常保家族富贵,却没人能从大魏社稷安危的角度来考虑——他们思想和眼光的深度,也只能到这个层次了。
思虑至此,慕容破终于做出了决断。
“老尚书说得很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昔日,大都督曾力助朝廷,朝廷亦应报之以礼——张全!”
张全应声而出:“末将在!”
“命你率舒州军三旅兵马,前去增援大都督。进军需得谨慎,倘遇叛军大部。不得浪战,速速撤回。”
“末将遵命。”
“好,你这便出发吧,一路小心,莫要被叛军偷袭了。”
张全领命而去,帐中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暗暗揣摩陛下的心意——陛下指示张全谨慎进军,遇敌即退,这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所谓增援,其实也就做个样子罢了。
但陛下分明不想救援孟聚,为何还是要装出这样的架势来呢?陛下这是要给谁看呢?有些心思灵敏的臣子就在心里嘀咕了:难道,陛下这样做,是为了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难道,前阵子说陛下有意更换东宫的传言,那是假的吗?其实陛下是很看重太子的,爱鸟及屋之下,连太子这个跋扈的属下,陛下都不得不做出姿态来笼络?
各怀心思之下,各人神色都有些异样。慕容破却也不管臣子们的心思,他问道:“南云总管,江淮军今日的驿报可到了吗?”
南云总管出列禀道:“启禀陛下,今日的驿报还没到。但陛下不必忧心,有朴大都督坐镇江淮,南朝必不敢犯我。”
“驿报一到,速速报我。轩文科,你负责联络边军洪天翼所部之事,现在进展如何?”
轩文科出列应道:“陛下,洪某已答应朝廷招揽,但他提出了一些条件,微臣无法做主,只能提请陛下圣裁。”
“你说。”
“洪某愿归降朝廷,但他不愿在朝中任职,而要到地方上担任一省都督。还有,他的部属和兵马都要带走,朝廷不许拆分,也不能擅调他麾下的军官。至于他麾下的两旅兵马,他请求按照金吾卫待遇和补给。”
慕容破“嘿嘿”地冷笑两声,脸露愠色:洪天翼还真把朝廷的宽容当软弱了吗?要当一省都督,要有自家的两旅私兵,朝廷还要出钱帮他养着——这么优厚的条件,哪怕拓跋雄坐了皇位也不过如此了。
但慕容破秉性深沉,纵然心中恼极也不动声色。他缓缓道:“洪某的要求,稍微过了些。轩文科,你再跟他交涉:倘若他肯反正的话,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他,他想任一省都督,这事可以商量。但他的兵马,朝廷肯定要整编的,至于如何整编,不妨从长计议就是了——郭中郎将,你有话想说吗?”
镇军中郎将郭登站前一步,声如洪钟地说道:“陛下,末将斗胆,有一言进谏:北逆兵败末路,被朝廷大兵与东平军前后堵截,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
这帮叛逆贼子都是该挫骨扬灰、诛灭九族的罪大恶极之徒,只是仁君陛下心怀仁慈,给他们一个活命的出路,那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但逆贼们不好好珍惜,还胆敢口出狂傲之言来要挟朝廷,既然如此,此等狂妄无知之辈,陛下又何必怜悯呢?
依末将的浅见,朝廷也不必再跟洪贼谈下去了,届时王师进发,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这帮狂妄逆贼统统碾为齑粉便是了,也好让他们见识朝廷天威!”
郭登中郎将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附和,那批少壮派的中郎将们更是激奋:“郭中郎将所言甚是,叛贼顽冥不化,罪恶滔天,陛下虽是仁君,但对他们可不要心慈手软了。”
这一刻,金吾卫将官们的愤怒确实是由衷的——怎能不生气呢?大伙在金吾卫中冒着吵架灭族的危险跟随慕容破造反,南征北战流血厮杀,出生入死盼的不就是将来能外放一省当个都督吗?但朝廷的地盘有限,都督的位置就那几个,金吾卫那么多的镇帅和中郎将,本来就不够分的,现在连边军的降将都要过来抢上一份,那大家还用活吗?
听着众将声声嚷嚷,慕容破不动声色,脸无表情——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是有脾气的,洪天翼是与赫连八山、李赤眉齐名的北疆名将,他敢对朝廷口出狂言,那肯定是有几分倚仗的。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无论是对付孟聚还是要抵挡南朝,能打仗的将军总是用得着的。倘若能用一省都督的名位换来了一个名将的真心效命,那还真是很划算的。
至于部下诸将的反弹,慕容破根本就没放心上——金吾卫这帮家伙,打仗没本事,抢官位倒是积极得很。你们要是有洪天翼一半的水准,老子早就把你们外放都督了,吵有什么用?
吵嚷声中,帐外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和步甲的铿锵声,帐帘一掀,有人快步进来了,众人转头望去,却是刚刚离开的舒州都督张全。
慕容破微微惊讶:“张都督,朕令你前去增援孟大都督,你为何这么快就回了头了?可是遭遇了叛军的大队人马?”
张都督微微喘气,胸口起伏着,显然他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面对众人狐疑的眼光,他抱拳应道:“陛下,微臣有急情禀报!”
“说!”
“微臣刚刚接到了急报:东平军从城中出击,已击破攻城叛军,大胜而归——陛下,这一仗,东平军打赢了,末将还要继续过去增援吗?”
慕容破陡然从座位上跳起——不止是他,所有的金吾卫将军都嚷起来:“东平军赢了?”
众人涌向张全,将他围在中间:“张全,你在说什么昏话呢?!怎么可能?”
“这才中午,开战才一个时辰不到,东平军怎么办到的?”
将军们七嘴八舌嚷成一团,人声嘈杂,反倒是谁都听不清谁的话。混乱中,慕容破大喝一声:“都闭嘴了,回队里站好了——张全,你把消息好好说说!”
张全得到的消息其实很简单,只有短短几个字:“边军全线溃败,东平大胜!”
帐中再次呈现令人压抑的沉默。慕容家的皇帝和武将们在沉默中消化着震撼。要知道,这不是一路偏师,不是哪一路分遣兵马,而是叛军首领亲自统帅的主力大军,其中荟萃了叛军所有的精锐。即使朝廷拥有十几万优势兵马再加上叶家暝觉师的助阵,也不敢与这路主力叛军死拼,只能将他们一路驱逐向北。东平军只有那么万余人,居然能在野战将叛军打败?
沉默良久,有人弱弱地说道:“这。。。该不会是误传吧?”
慕容破用力一挥手,斩钉截铁道:“再探!”
消息很快传回来了,几队斥候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相同的:边军确实大败了,他们溃逃士卒多达数千,散得漫山遍野都是。各队斥候都抓了不少俘虏,加以拷问之下,所得到的消息都是相同的:东平军大胜,边军惨败。rq!~!
三百零九 一夜(上)
消息一条条逐渐报来,每条消息都证实了边军的惨败。听闻大敌的败绩,慕容家的皇帝和将军们都没有显出喜悦来,正相反,他们神情严峻,肃杀又冰冷的气氛笼罩了全场。
慕容破缓缓道:“孟大都督奋勇击贼,高奏凯歌,为朝廷又立一殊功,这当真是一件大喜事。”说着可喜可贺,但任谁都没法在皇帝的脸上的找到半分笑意,有的只有冰冷的威严和肃杀。
文臣武将们都意识到了,在边军这个大敌即将倒下之时,一直被拓跋雄巨大的身形遮挡着的、更强也更可怕的敌人已经慢慢浮现,更艰难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头。
大帐之中鸦雀无声,只有皇帝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回响:“孟大都督力克强敌,甚慰朕意。朝廷有功必赏,褒奖忠义——拟朕旨意:为嘉奖功绩,北疆大都督孟某除原先本兼各职不变,朝廷加增其太子太保衔、开府仪同三司,爵位改封赤城侯,食禄增至一千户,赏赐东平军有功将士犒赏二十万两银子。御马监马贵!”
马贵从帐边走出来:“奴婢在!”
“你去安平城中给大都督宣读朝廷旨意,顺便宣大都督过来觐见。你问问大都督,下一步他们打算怎么办?给朝廷报个方略上来,彼此也好配合。”
马贵凭直觉地感到,这次颁旨不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但皇命已下,他也没别的办法。磕头应命道:“奴婢这就出发,一定把朝廷旨意传达给大都督!”
拿了圣旨,马贵即刻从大营出发。因为担心在道上遭遇了边军的溃兵。他避开战场,从西北方绕了一个大圈前进,等到安平城下时候。已是晚间了,城门已经闭上了。
在城门下,马贵一行人亮出朝廷使者身份,请求进城。城头守军告诉马贵:“只有钦差本人能进来,其他护卫都得留在城外过夜。”
听闻这话,护卫们当场就鼓噪了起来:倘若平常,在城外熬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现在边军还在城外不远虎视眈眈地扎营,城外过夜。万一被他们摸了营怎么办?
但任他们吵得沸反盈天,守军咬死了就是不肯开门,马贵眼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得撇下护卫,坐了吊篮上去。
上了城头,马贵被带到了安平城的知府衙门——现在是东平军的都督府了。有人安排他在外厅坐下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