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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敌人退入林中,六名铠斗士一愣。他们自然也知道,贸然进入敌情不明的树林中有极大的危险。可是,这时众目睽睽之下,上司和同袍都在身后看着,又是六打一的绝好优势,委实也容不得他们退缩了。
六人咬咬牙,互打眼色,也跟着冲进了那林中。很快,只听激烈的斗铠打斗声在林中响起,钢铁交击的轰隆声震撼传出,接连不断地传出惨叫声,林中的鸟儿都被惊得大群地飞起,哇哇怪叫着盘旋在树林上空。
战斗很激烈,但结束得也很快。打斗声很快停止了,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从树林里慢慢走出,染血的佰刀很轻松地扛在他肩上,他孤独的身影显得萧瑟又从容,浑然不像刚刚经历过激烈打斗的战士,倒象流落天涯的浪子刚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观战的人群起了无声的骚动: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居然不是自家的铠斗士,而是那挡路的金吾卫。以一对六,他居然还活着?
二百四十三 夺城
二百四十三 夺城
李赤眉盯着那黑豹铠斗士,眼中露出了警惕的寒芒。
方才的打斗太短暂,他也判断不出树林里到底有多少铠斗士参战。但敌人能干脆利索地收拾了自己的一个伍,那潜伏在林中的斗铠肯定不会少,战力也不会差到哪去。
在他这种久经战事的老边军看来,事情非常明显了:敌人派出一名铠斗士在林前挑衅诱敌,企图将自家的兵马引入林中。
李赤眉不知道对面铠斗士的用意如何,但一条战场准则却是永远适用的——不能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不管树林里有多少埋伏的斗铠,既然对方希望自己进入树林中,那自己就绝不能进去。
按捺住怒火,李赤眉沉声对部下们说:“不必与这厮纠缠了,留下一队铠斗士看着他就行了。我们只管继续走。”
军官们都是震惊:“李帅,这厮杀害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怎能放过他?”
李赤眉摆手,斩钉截铁地说:“走,不必管他”
在赤眉旅中,李赤眉在部下中威望极高。他既然发了军令,军官们纵然愤愤不平,也只有遵命行事。当下,大队照着原路,继续追着昨晚打斗的痕迹出发了。
看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孟聚很是意外。在他想来,被自己干翻了好几个铠斗士,对面的指挥官的反应该是怒不可遏地带着兵马冲过来围殴自己,然后自己往树林里一逃,且战且退地把他们往树林的纵深处引去,引着他们在这茫茫丛林和广阔原野上大兜圈子——敌人人多势众,但孟聚不信他们的铠斗士能跟自己比拼耐力和体力。磨蹭小半天,等他们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自己的部下们也该恢复体力了,那时逃的就该是对方了。
但孟聚没想到,对方的指挥官这么冷静,被挑衅后依然不为所动,这下轮到孟聚紧张了——再往前走不到三里路,就是自家兵马歇息的那片树林了。大队斗铠经过的痕迹是没法隐藏的,敌人只要顺着那痕迹找过去,发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该怎么办?想了片刻,孟聚转身一跃,跳入了树林中。
看到他自动退去,留下警戒的铠斗士们都是松了口气。敌人虽然只有一个,但他那有恃无恐的态度给了众人很大的压力。
“那人走了吗?”
听闻奏报,李赤眉蹙眉不语。和部下不一样,听闻这个神秘敌人自行离去,他感到的不是轻松,而是诡异。他隐隐预感,对方不会就此罢休的。
“继续前进,前路小心戒备。”
李赤眉的预感应验得非常快,兵马行进不到一里路,斥候又发现了那黑色铠斗士再次出现——还是在一片树林边上,恰好堵住了赤眉旅兵马前进的道。
听闻部下们报告,李赤眉亲自赶到了队伍前头,看到了那名铠斗士,他心中的怒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尼玛的,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下,李赤眉再没办法再绕道了——倒不是说前方已经无路可绕了,只是他已经压制不住部下的怒火了。被杀掉了七名同袍,敌人还一再挑衅整路大军,偏偏旅帅不知为何还避让着他,这让那些勇悍又傲气军官们几乎气炸了肚子。
先锋营的高营官冲到李赤眉跟前,大声嚷道:“李帅,前锋营请战定要宰了那厮,不能让弟兄白白丧了命”
军官们都是齐声应和:“对那厮辱人太甚,不杀了他,这口气实在吞不下啊”
李赤眉环视左右,看到的都是部下们满含怒火的眼睛。于是,他知道,倘若继续压制下去,自己就有失去对兵马控制的危险了。这时候,他能做的,也唯有顺水推舟了:“高营官,你统带前锋营前去捕杀此獠,其余兵马在林外接应——诸位,倘若发现敌人在林中藏有伏兵,你们须立即撤退”
军令一下,铠斗士们更是雀跃。虽然李赤眉下令诸人在林外接应,但众人已怒极,哪里是区区一纸军令能阻拦住的。当下,不但前锋营,中军也有不少铠斗士跟着这股劲头一同杀出,光铠斗士就有三十多人。黑压压的一片钢铁巨人冲杀而前,轰隆鸣响,声势震撼。
这等惊人的声势,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只当是势均力敌的两路大军对上了,谁能想到他们的对手竟只有区区一个人?
看到大群敌人杀来,那名铠斗士也不见惊惶。他站在那,伸手出来挑衅地勾了两下,那轻蔑之意表露无遗,然后转身一窜,又钻入了树林里。
“兔崽子,有种别跑”
“留下受死吧”
被挑衅的铠斗士们怒不可遏,他们大呼小叫着,一头冲入了那茫茫的树林中。只听“轰隆卡啦”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在大群斗铠的撞击下,树木一根接一根地被撞翻、撞断,轰然倒塌,大片的林鸟被吓得惊飞起,在树林上空盘旋往转着。
很快,追击的铠斗士冲入了树林中,片刻之后,他们已与敌人接战。树林中只听呼喝喊杀之声大起,显然是追兵已与敌人伏兵接战,而且战情甚是激烈。
树林中交战之声接连不断,但却不见有人出来禀报战况,这让火爆性子的李赤眉心急如焚。他在犹豫着,是否该调派更多的兵马进去助战,但又担心敌人在林中埋伏重兵,自己派遣参战的兵马越多,损失就越大。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李赤眉唤来一个亲兵:“你进去查探,看看战情如何,敌人伏兵多少,然后速速出来禀报予我,不得迟缓可听明白了?”
“李爷请放心,我不与敌人纠缠,速速归来”
亲兵应命前去打探,李赤眉在原地急速地踱步,转着圈。倘若有可能,他更愿担任普通一兵,上到前线去真刀实枪地与敌人拼杀,这样更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作为一名军将的职责束缚了他,他清楚,比起到一线厮杀拼命,坐镇指挥才是他该做的事。
这时,树林中密集的交战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了,转而变为稀稀落落,显然交战已是接近尾声了。
谁输,谁赢了?
李赤眉急切得像有只小老鼠在抓扰他的心肝,痒得不得了。好在这时,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亲兵已经从林子里钻出来了,他一路小跑来到李赤眉身前:“启禀旅帅。。。”
“啰啰嗦嗦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快给我说,里面的弟兄,是输还是赢了?”
亲兵摇了摇头,神情沮丧,于是,李赤眉知道了结局,他急切地追问道:“那,树林里有多少敌人埋伏?弟兄们损伤可大?”
“李爷,弟兄们死伤惨重,高营官已经战死了,三十几个弟兄能活着出来的只剩那么十来个人了——他们快要退出来了。”
老实说,这个消息并没有让李赤眉意外——敌人处心积虑要把自己引入树林中,要说他们没有后手埋伏,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关心的只是有一件事,就是在树林中到底埋伏有多少敌人?这个关键问题上,亲兵也说不清楚,因为他只敢远远地张望战局,不敢靠得太近。不过他很肯定一点,那就是出现的敌人不多。
“李爷,弟兄们已经退出来了,您可以亲口询问他们就是。”
李赤眉抬头望去,果然,七八个铠斗士正从林中跑出来,他们跑得很急,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着,象是害怕背后的敌人追杀过来似的,弄得在林外接应的兵马也跟着紧张起来,摆起了警戒的阵势。
没有人出来,树林静悄悄的,安静得可以听得风儿穿过林梢树叶的鸣响。没有人出来,郁郁葱葱的绿色丛林安静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谁都不敢相信,就在片刻之前,这里刚刚发生过惨烈的厮杀和争斗。
李赤眉把逃出来的几名铠斗士叫了过来,刚才在树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铠斗士们刚刚死里逃生,都是惊魂未定,七嘴八舌地说成一团:“李帅,那家伙不是人,他是鬼来着人不可能做到那样的。”
“高营官死了,他被那厮一刀劈死了。那家伙就那样突然从树后闪出来,一刀劈过来,几个弟兄们都根本来不及救,高营官就这样被他一刀砍成了两截”
“那家伙动作实在太快了他一会在这棵树边出现,一会在那棵树旁蹦出来,偷空砍杀我们一个弟兄后又跃走了,待我们追过去时候,他忽然又从我们后面跳出现,又砍掉我们一个兄弟他在树林里东奔西窜,比兔子还灵活,滑溜得象条鱼。我们虽然人多,但谁都追不上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后,这几个铠斗士又在彼此埋怨,都说其他人笨手笨脚妨碍了他不能施展,否则早把那偷偷摸摸鬼祟伤人的家伙给斩了——听得他们推卸着责任,李赤眉越听越是狐疑,越听越是惊讶。
“且慢你们说,从头到尾,跟你们交战的,只有那那黑豹铠斗士,再无别的敌人了?”
铠斗士们沮丧地低着头,无言以答。
倘若有可能,他们是不愿承认这一点的,整营的铠斗士败在一个单枪匹马的敌人手上,连营官都被杀了,这可谓莫大的耻辱了。但问题是,他们仓促地从树林里逃出来,立即就被带到李赤眉面前,大伙还来不及串口供呢,除了承认,他们确实也没别的办法了。
李赤眉不敢置信,他又追问了一声:“难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别人了?”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片刻之后,李赤眉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李赤眉确实想明白了,为什么从头到尾,敌人只有一人在挑衅——并非对方故作玄虚在摆空城计,只是因为他确确实实只有一个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赤眉并没有感到轻松,正相反,一股阴寒之气从他背脊上升起,直冲脑海,让他整个人都不寒而栗:那孤身一人的铠斗士,居然干掉了自己整整一个营?
这怎么可能?
在说书人嘴里,“万人敌”这个头衔就跟烂大街般不值钱,但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那只是夸张而已。比起普通士兵的厮杀,铠斗士之间的交战来得更残酷、更耗费体力,能同时以一敌二的铠斗士,那都可以算是了不起的勇士了。而就算是军中闻名的骁将也未必能挡住四五个铠斗士联手围攻。
但面前的敌人却一个人干掉了自己最精悍的前锋营
这是什么概念?当年的大魏开国皇帝天武号称说能以一敌万,但他逞威风的对象也只是无铠的步兵而已吧。对上铠斗士,他就不见得那么灵光了,同样在江都城下败在了李长生手下那帮乌合之众手上。
金吾卫那帮软脚虾,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手,竟比当年的大魏天武王更厉害?
这个问题,李赤眉实在想不明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