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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斗士是军中最重要的兵种,江海来招募新铠斗士的话,新铠斗士都是出自江海的考核,就象科举里的座师和门生关系一般,按照军中的派系划分,那批被招募进来的铠斗士怕也会把江海当做他们的靠山了,江海在军中的影响力势必大涨——恐怕孟镇督就是顾虑这个吧?
“如何,六楼?这件事交给你来办,没问题吧?”
孟聚第二次问话,吕六楼才开口说话:“镇督,我并非想针对江兄弟。但是,在边军俘虏中招募新兵,这个想法,我实在。。。实在无法苟同。”
孟聚很惊讶,他说:“江兄弟觉得,从边军当中,我们能招募到大批可以不用训练就能直接上手的铠斗士,我觉得,他说得倒也有些道理的。六楼你觉得不妥吗?”
“是的。镇督,我觉得岂止不妥,这简直是荒谬!镇督,边军士兵为什么愿意加入我们?”
孟聚觉得好笑,这句话好不耳熟,不是自己刚刚问过江海的话吗?
“因为我们的饷银和奖金比边军那边高很多,所以他们应该肯过来吧。”
“胡说!”吕六楼生气地说,然后,他立即醒悟,诚惶诚恐地起身鞠躬:“抱歉,镇督,卑职失言无礼了,请您恕罪。”
“没事,六楼,我们之间不必如此。这是江海的想法,你有什么想法,也不妨直说就好了。” 孟聚用目光鼓励吕六楼说:“说吧!”
“镇督,恕卑职狂妄,但古往今来,卑职还没听过那支强军是靠银子买出来的。银子只能买得到唯利是图的打手和地痞,买不到好的士兵。看到我们东陵卫饷银更高,于是就背叛边军加入我们,这样的士兵,倘若开战时,敌人开出了比我们更高的价码,他会不会又叛了过去?
责任、纪律、勇敢、服从,还有对团队的忠诚感、归属感、荣誉感,这些优秀士兵必不可少的品质,那是银子收买不来的。
镇督,在您的统带下,东平陵卫蓬勃成长,欣欣向荣,大家的心气都很高,对未来充满信心。但倘若收这些唯利是图的人进我们东陵卫,这些人就像散布瘟疫的死尸一般,只会败坏了我们的纪律和风气,把我们的好兵也带坏了。”
看见孟聚若有所思,吕六楼继续说:“何况,即使上面这些都不提,单从可靠的角度来看,我也不赞成大规模招募边军俘虏进我们东陵卫。这些人,他们与边军的渊源太深了,说不定还有同袍战友死在我们手上的,心中怀有怨恨之心。让他们掌握我们东陵卫的斗铠,这实在太危险,搞不好边军一个策反,他们就连人带斗铠地跑回去了,或者干脆在半夜里暴动把我们搞死了。
而且,从带兵的角度来说,招募一群投降过的士兵,也不利于培养我军昂扬奋战的斗志。我的经验是,投降过一次士兵很容易就投降第二次,因为他们已没了羞耻之心。。。”
吕六楼说得滔滔不绝,孟聚还是第一次知道,木讷忠厚的吕六楼竟也能这般地长篇大论,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尤其他说,金钱买不来纪律、勇敢、责任,这句话尤其让孟聚深有同感。
“越穷的军队越能打仗?”
孟聚回忆起自己知道的历史,忽然发现事情还真是这样。一支军队战力最强的时候,往往就是在它的创建之初最艰难的时候。
历史上不知多少次,那些拿着木棒和禾叉,衣裳褴褛、面黄骨瘦的农民军,怀着决死之心,往往能把那些衣甲鲜明、待遇优厚的官军打得落荒流水。但当农民军成气候之后,他们的战力却反而是从此一落千丈——历史上从不乏这样的例子。
“这还真是件奇怪的事啊!为了增加东平陵卫的战力,是不是我该把大家的饷银减一些呢?”
看到孟聚唇边露出的笑意,吕六楼停了说话,他有点惶恐地望向孟聚:“镇督,是不是卑职说错什么话了?”
“没有,六楼你说得很有道理。”孟聚问:“只是,我们的铠斗士如今确实是缺员,而且缺口很大,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镇督,卑职觉得,缺员可以从省署的执勤武士队中选拔和扩充,也可以从镇标和黑室部队中选拔。。。”
“这是个好办法。只是上次扩充铠斗士队伍时,这几支部队都筛选过一次了吧?怕是找不到多少人才了。”
“是,若是还缺人,我们可以从外边贴榜招募新兵,实在不行还可以向总署请求增援——怎么都比要一批俘虏兵好吧!”
贴榜招募新兵重新训练,虽然麻烦点,但北疆民风剽悍,历来出产强兵,而且这样的铠斗士是自己一手练出来的,忠诚靠得住。虽然时间长点也麻烦点,倒也不失为个好主意。
至于向总署请求增援——孟聚觉得,这还真不如直接找俘虏兵充数好了。总署的人,是好招惹的吗?在洛京几天,孟聚可是见识他们的作风了,一个个牛皮哄哄的,走路时眼睛都是望天的,他们下到东平来,自己不是招来一群爹要侍候吗?
“六楼,按你的意思,边军那边的俘虏,真的一个都不能收吗?我觉得,这么几千人里,应该总有些性情不错、有真本事又跟边军合不来的吧?这样的人,收一些也无妨吧?
我记得,以前的王柱王兄弟,他也是边军出身的,不是一样做了叶镇督的护卫?他就是蛮好的人啊!”
说起王柱这个共患难的朋友,吕六楼神情一黯。他说:“倒也不是绝对不能收。只是,真要招募的话,卑职有条件。”
“你说。”
“第一,人数不能太多,招募五十来个应该就可以了,绝不能让他们超过八十人。人数少,把他们分散到各个部队去,即使有日他们真的起了什么异心,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孟聚深深凝视着吕六楼,他说:“六楼,方才江海提议说我们该在俘虏兵中多招新人,而且他请缨亲自去招。我不许他去,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你,你却跟我说只能招五十个人——六楼,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吕六楼愣了一下,他说:“镇督,江兄弟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招收少部分俘虏兵,那是我军的风气将他们同化,但若是招收俘虏兵太多的话,那便是他们异化我们了,那要影响我军稳定和战力的。我是就事论事,其他的东西,我没去想。”
“只招八十名铠斗士,没问题,这件事我同意。还有呢?”
“第二,倘若要在俘虏里招兵,我们决计不能强迫,必须让他们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参加——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先释放他们再招募。”
吕六楼一再强调,招兵的地点一定要设在俘虏营外,释放俘虏们以后让他们自行报名,这样可以确保俘虏们确实是自愿报名的。
反正很快就要撤离乐平了,孟聚也早有释放俘虏的打算,他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没问题,释放俘虏的事也交给你负责吧——最好等我们的车队离城以后你再放人,省得他们给我们添乱。这事交给六楼你,我很放心。你就放手去办吧,需要钱还是人,你跟我吱一声就好。”
说完事情,吕六楼行礼后出去了。看着这中年军官微微偻着的背影,孟聚不由心中感慨:江海与吕六楼,那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江海年青,俊朗,气质阳光,他才华横溢,能说会道,善于交谈,敢于冒险,无论在哪里,他总像火把一般吸引着别人的目光,行事张扬,名声响亮;
而吕六楼不过从小兵爬起来的军官,相貌普通,朴实木讷,拙于言辞,行事谨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比不上江海。
但孟聚却觉得,一个团体里,不仅需要江海这种如剃刀般锋利的风头人物,吕六楼这样厚实稳重的角色也是必不可少的,甚至更重要。
他没有显赫的战绩,但为人平和朴实,不争功,不图名,顾全大局,办事周到,不畏辛劳,不避琐碎。这样的人,才是最珍贵的国士啊。自己当初碰到了他,算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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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 钦差
一百九十九 钦差
太昌九年,七月十三日清晨。东平陵卫部队从武川乐平撤离。
从东平到武川来的时候,东陵卫的兵马是借助了商队的掩护,偷偷摸摸做贼般潜入乐平的,在回程的时候,自然用不着偷偷摸摸了。孟聚亮开了东陵卫的白狼战旗,队伍一字摆开,数百架马车蜿蜒数里,白狼战旗招展,六百多名铠斗士来回梭巡,前后巡视护卫,气焰好不嚣张。
行了一天,孟聚接到后卫侦报,说在东陵卫队伍的后方,有来历不明的兵马在窥探尾随,似是来意不善。听闻通报,孟聚亲自领着五十名铠斗士赶往后路与王北星的后队会合。
“镇督,您看!他们就在那边,一直跟着我们,又不敢上来,阴魂不散,很是可恶!”
顺着王北星指点的方向。孟聚看到了地平线上的那一股黑色的小点。隐约可以看出,对方也是铠斗士,他们停在远方的平原上,遥遥地也在张望着这边。
“这是哪路的兵马?”
王北星耸肩:“不是我们的,肯定就是武川边军的。”
孟聚想过去查探下,但王北星拉住了他:“镇督,没用的。我们刚才已经试过了,我们一靠近他们就跑,我们走了他们又跟上来。这帮人象狼一样盯着我们,又不敢上来交战,真是很讨厌。”
孟聚眯着眼睛盯着远方的那几个黑色的小点,嘴角坚毅地抿成了一条薄线。
就象有经验的水手能从吹过来的海风中嗅到风暴即将到来的迹象一样,孟聚和王北星都明白,虽然目前只有一小队铠斗士在追踪着自己,但在这小队人马的后面,肯定隐藏着边军的大队。
孟聚站在那边,与远方的铠斗士对望了一阵。大家都没有说话,但都能感觉到,远方遥遥投来的目光冰冷又凌厉,蕴含着杀气。
等到车队末尾最后一辆货车驶过后,孟聚转过身:“走吧,我们跟上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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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就是东陵卫的兵马。”
说话的是个魁梧高壮的汉子。这汉子宽脸大嘴,相貌质朴,气势豪迈,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虎式斗铠,没戴头盔,脑袋蹭亮发光。他摸着自己油亮的光头。感慨道:“不知道孟聚在不在那?洪帅,我们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如何?”
“赫连,你想死自己去,别拉扯上我。”另一位穿着豹式斗铠的边军将领很不客气地说,炙热的烈日下,他同样没戴头盔,浓密的发髻下不住地渗出汗水。他抹了一把汗水:“东陵卫那边足足有五六百铠斗士,你要不怕被人围殴至死的话,你尽管过去好了!”
“我不怕孟聚,也不怕东陵卫的铠斗士!但是让申屠绝那厮白白得意了,这种事我可不干。”赫连八山呲嘴笑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怀着不同的心情,两位旅帅伫立在原地,目送着东陵卫的车队逐渐在视野中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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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日,经过了三天的跋涉,出击的东陵卫兵马终于回到了靖安城。因为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打,孟聚并不打算张扬此事,得胜兵马在午夜入城,七百多名铠斗士沿着长街一路行进,响亮的脚步声踩碎了靖安深夜的宁谧。
在靖安城门处,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众多靖安军政官员都在等候着。其中有守备旅旅帅肖恒、东平陵卫廉清处督察欧阳辉、靖安陵署督察蓝正等人。夜色中,人们的脸色都很凝重,那气氛,浑然不象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