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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判断的标准其实很简单，假如有一个人，围棋是他的求生技能，他能够不干别的，只依靠下棋就能养活自己。那么这个人就是职业棋手。所谓职业和业余的区别，其实也仅限于此，您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呵呵，李桑的话有道理，这个回答直指本质……”
堀田由美女士对李小强的话表示同意。事实上道理本来就是这样。很多人一提到日本围棋曾经的领先，就会想到他们在幕府时代就建立的棋所制度，就会想到当年精彩纷呈的“御棋城”比赛。其实这个作用显然是夸大了。“棋所制度”的真正意义，其实仅在于它的“官办性质”。不能认为是“官办”了，业余棋手马上就变成职业棋手，围棋水平也立马提高一截。事实上从中国围棋几千年的发展历程来看，其中既有“官办”期，也有“民办”棋。而且中古棋水平几次质的飞跃，恰好出现在“民办围棋”特别活跃的阶段。
“贵国宋朝时期就有职业棋手了吗？李桑认为那个时代的围棋水平怎么样？”
“很高，您应该知道著名的‘玄玄棋经’吧，‘玄玄棋经’虽然在元代成书，但是根据当时的社会状况推断，这本书的积累，应该是在宋代完成的。虽然史料缺实，但吴先生就曾经说过：‘能创作出‘玄玄棋经’，可见当时一定有了不起的棋手存在。’……”
李小强这个还真不是信口开河，中国围棋几千年的发展历史。到隋唐时期已经成型，到宋代就发展到一个高峰。不过在唐代以前，大家更看重围棋的文化性，而没有突出围棋的竞技性。因此那个年代的“翰林棋待诏”，你还真不好把他们看成职业棋手，最好把他们看成“文化人”。例如关于围棋著名的“三论五赋”，大多都在唐代以前写成，而极少看到那个年代的棋谱。
但是到了宋代就不一样的，宋代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一个高峰。“民间围棋”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当时的围棋水平自然也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虽然流传至今的宋代棋谱也极少，少数“遇仙图”什么的极有可能也是伪做。但好在还有一本“玄玄棋经”流传至今。吴清源先生口中“了不起的棋手”是什么水平呢？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至少应该是现在职业三，四段水平吧。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是女职业棋手居多呢？”
这话不是堀田由美女士问的，而是梅泽由香里抢着问的。李小强盯着梅泽由香里看了半天，换来的是一个白眼。
“这个问题嘛……其实也只是推断而已。不过这个推断我认为还是相当合理。这个问题我也说不太清楚，你们想了解得更具体一点的话，我建议你们去申城拜访一下方老。”
“哪个方老？对了，就是那个，那个……”
“对，就是和我一起合写‘中国古棋研究’的方老。”
方老认识了李小强以后，他现在对“八卦考据法”的运用是愈发如火纯情。为什么说宋代时候是职业女棋手多呢？这是方老在有一次看了明代的“三言二拍”后，他脑洞大开，得出的一个奇葩结论。
“三言二拍”明代著名的拟话本系列。要怎么说呢？这个系列在文学界的地位……简直是堪与“金瓶梅”相媲美。“三言二拍”是通俗中短篇小说，在通俗文学界占有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是反映明代生活的最著名的作品。它的语言通俗易懂，故事曲折生动，描写准确有力，虽然“三言二拍”普遍认为是反映明代生活，但其中绝大部分故事的背景都放在宋代，由于宋代和明代时间相隔不远，其实在这部小说集中，大家也能感受到宋代民间的世俗百态。
例如这部小说集中有一个著名的围棋故事，所谓“小道人一着饶天下女棋童两局注终身”是也。要说方老的“八卦考据法”不是盖的，在这个故事中，他并没有把重点放在“小道人”身上，而是放在那个“女棋童”身上。而这个“女棋童”所代表的，很可能是第1代真正意义上的“职业棋手”。
这样的推断合理吗，至少李小强是认为有一定道理。要知道，宋朝这个朝代可和很多人想象中的不同。要怎么说呢？宋朝的商业经济比较发达，社会分工也比较明确。算是中国历朝历代中比较注重“契约”的一个朝代。
简单打个比方，既然是古代嘛，很多人想当然的认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但假如你是宋代的一位土豪，你就会发现一件让你哭笑不得的事情。不是说你不能纳妾，而是当你纳妾的时候，你可能就要签一份契约，约定人家给你服务的年限，等过了这个年限后，人家就可以很潇洒的和你说拜拜……
总之在宋代的时候，不是说你不能“欺男霸女”，而是你“欺男霸女”的难度……好像要比其他朝代大得多。
既然纳妾都是这样，那么同样的道理，你家的书童呢？你家的侍女呢？是不是都是“合同工”。再进一步想一下，“琴棋书画”并列嘛，既然有“书童”，那有没有“琴童”？有没有“棋童”……
其实根据社会分工，在有宋一朝，还真是这种情况，而且现象非常普遍。因此假如某现代人穿越到宋代成为土豪。当你兴冲冲准备纳妾的时候，那你就要注意了，人家未必会给你“暖床”，人家可能就是第1代女职业棋手。
就像“小道人一着饶天下”中的那个女棋童。
“啧啧，虽然不能欺男霸女，但假如穿回宋朝的话，小日子应该也不错啊，如果找个女职业棋手红袖添香……”
李小强一边YY，一边向梅泽由香里看去。李小强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目光是有多么龌龊，把梅泽由香里看得脸红耳赤，坐立不安。
“你看什么……”梅泽由香里再次丢过来一个白眼。
“啊？没啥……没啥……”反应过来的李小强也很不好意思。
还好这个时候李小强的救星来了，张大记者在研究室的另一边扯一嗓子：
“小强，过来看看这个棋。”
李小强对堀田由美女士礼貌的告辞：
“我们一会接着再聊。”
第480章 王见王
下午4点左右，林海峰先生出现在研究室。前辈到来，正在和俞彬，张大记者等人在探讨棋局的李小强赶紧让开研究室的中心位置，请林先生上座。林先生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然后随口询问一句：
“小强，怎么样，后天我需要上场吗？”
李小强也如实回答：“按照目前的形势看，您要上场的可能性极大。”
在本届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日本方面做出一个改变，就是允许外籍棋手代表日本队参赛。这样在本届擂台赛日方阵容中，首次出现了2位外籍棋手。一位是韩国人柳时熏，他在前面已经被常韧圣打下擂台。另外一位就是林海峰先生。
林先生是担任日方副帅，如果常韧圣今天能过小林觉这一关，他就直接冲到林海峰先生帐下了。
“哦，现在年轻人的冲劲可是真大呀，看来像我这样的老家伙，真的已经下不动棋了。”林先生随口感慨一句，然后坐下来研究棋局。
对于前辈的感慨，这样的茬自然没人接。林先生应该也是有感而发，在即将过去的1994年，其实不仅世界棋坛在发生变化，目前的日本棋坛也在发生剧烈的震动，其中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日本7大头衔战迎来大面积易主。
从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日本棋坛内部格局呈现超级稳定态势。产生了大量“连霸”现象。什么小林光二“棋圣战”8连霸，“名人战”7连霸，“碁圣战”6连霸，另外还有赵治勋“本因坊战”10连霸，加藤正夫“王座战”8连霸，林海峰“天元战”5连霸等等，几乎都在这个时间段完成的。
可是就在今年，日本棋坛发生剧烈变化，7大头衔迎来大面积易主。以“棋圣战”为标志，小林光二在“棋圣战”中以2比4的比分输给赵治勋，标志着“小林王朝”的坍塌。不仅如此，小林先生在“名人战”中也没能稳住阵脚。他在“名人战”中迎来的是武宫正树的挑战。
要说在日本“六超”中，武宫先生是头衔最少的一个。日本围棋界有规定，在某个头衔战中连霸5届，就能获得名誉头衔。武宫正树也是在“六超”中唯一没有名誉头衔的一个。而且他在和小林光二以往的交战记录中，基本上也是胜少负多，因此在“名人战”打响之前，大家还是普遍看好小林能够卫冕。
偏偏在本届“名人战”中，武宫先生发挥上佳，而且看上去他的运气也好到爆棚，在七番棋的头两盘中都是以半目获胜。反观小林光二呢，他好像就被这两盘半目负伤到了元气，最终以1比4的比分败下阵来，丢掉了已经保持7年之久的“名人”头衔。
如果仅仅是这两个头衔易主，那还可以看做是小林先生的个人原因，而且头衔毕竟还是保持在超一流棋手手上。但是在其他小头衔上面，日本棋坛好像终于迎来了新人。比如林海峰先生已经保持5年之久的“天元”头衔，今年就被人夺走。而夺走他头衔的，就是刚刚在擂台赛中输给常韧圣的柳时熏。
柳时熏也是从韩国“冲岩高中”出来的，他比李石佛要大几岁，当曹燕子收李石佛为徒的时候，韩国棋坛还有人希望徐奉洙能收柳时熏为徒。据说年轻时候他和李石佛的关系很好。他跑到日本发展的时候，李石佛还希望他能留下。
可就是这位在韩国看不到出头之日才跑到日本发展的年轻棋手，却率先突破“六超”的防线，比依田纪基等人更早夺得头衔。由此可见目前日本棋坛的“断层”有多么严重。在20岁到30岁这个年龄段，根本就看不到任何能扛大梁的年轻棋手。林先生刚才的感慨可能也包括这层意思吧。
“小强，我来之前大竹先生和加藤先生托我传话，希望你这两天能去新道场指导一下年轻棋手。”
对于这个要求，李小强欣然答应。这本来就是约好的。有了和中韩两国的横向比较，日本棋界现在对自己的“断层”现象看得很清楚。20多岁的棋手不行，那就加大对10几岁棋手的培养吧。看看到了张栩，山下敬吾，羽根直树和高尾绅路这一辈，情况能不能好一点。
林海峰先生来到研究室以后，李小强就没有继续和堀田由美女士探讨有关中古棋话题，而是开始关注林海峰先生后天到底要不要出场。
堀田由美女士告辞的时候，李小强拿出一摞文稿对梅泽由香里说道：
“由香里，这是我和方老合写的一些东西。堀田由美女士想了解的，这里面应该都有吧。我想还是让你先看看，等你完全了解中国古棋的基本面后，再请你转达。记住喔，千万别把我的形象塑造得太糟糕了。”
梅泽由香里的情绪看上去有些低落。其实自从李小强这次来日本，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梅泽由香里明显就能感觉到李小强对自己的疏远。当然，这种改变很细微，李小强只是和梅泽由香里的玩笑话少一点，说话时候更客气一点而已。偏偏李小强说话越客气，梅泽由香里的心里就越难受。
梅泽由香里想起去年，李小强“应氏杯”输给曹燕子的当晚，自己勇敢挽住李小强手臂的时候。
“我和他……真的连过去都回不去了吗……”梅泽由香里心里一片惘然。
“李桑交待给我的事，我是一定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