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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菲律宾怎么样!”
海柱的声音又变了。我不自觉地注意了一下,他的口音听起来是那么粗糙,但我还是能
分辨得出。“沉了,林夫人,沉得很快。你没有把我的房间转租出去,是不是?”
“噢,我的房子很可靠的,不用担心!”她假装被冒犯了,但提醒说,如果下次他的航
行像上次那么久的话,她就要涨价了。吊门升起,她看了我一眼:“我说,南海,要是你的
女孩在这里超过一个星期,单人公寓收双人公寓的钱。这是规矩,不管喜不喜欢。对我来说
都一样。”
水手韩南海说我只在这里住一两晚。
“在每个港口——”女房东会意地一瞥,“那倒是没错。 ”
她是联盟会的?
不是。廉价旅馆的女房东为了一块钱连她们的母亲都可以出卖;出卖联盟会的报酬要高
得多。但是,像海柱说的,她们也不喜欢有人瞎打听。房子里,高低不平的楼梯井里回响着
争吵和三维影像的声音。终于,我逐渐习惯了楼梯。上到九楼,顺着虫蛀的走廊,我们来到
一扇刮花的门前。海柱从铰链里取出半根事先放好的火柴棒说,房东违背了本性,诚实了一
回。
南海的房间有一张发出酸臭味的床垫;一个整洁的小厨房;一个衣柜,放着各种气候穿
的衣服;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白人妓女躺在一群水手身上;十二都市以及小港口的
旅游纪念品;还有一张装在相框里的敬爱主席的柯达。一个啤酒罐上搁着一根有口红印的万
宝路。百叶窗挡住了窗户。
海柱冲了澡,换了衣服。他说他要去参加一个联盟会的会议,还提醒我不要拉百叶窗,
也不要应门或者接电话,除非是他或是阿比斯打来的,他们会用这个密码。他在一张纸片上
写下:“这些事让人心酸。”然后把纸片在烟灰缸里烧掉。他把一些速扑放在冰箱里,保证第
二天一早就回来。
想来,你这样的杰出的叛逃者应该会得到一个更加盛大的欢迎仪式吧?
盛大的欢迎仪式会引人注意。我在索尼上研究了几个小时釜山的地形,然后洗澡,服了
速扑。我醒得很晚,我想,过了六点。海柱回来的时候筋疲力尽,拿着一袋辛辣的辣炒年糕。
我给他冲了一杯星巴克,他感激地喝了,然后吃了早饭。“好了,星美——站在窗前,遮住
眼睛。”
我照做了。生锈的百叶窗被拉开了。海柱命令说:“不要看……不要看……好,睁开眼
睛。”
大片的屋顶、公路、上班的人群、广告、混凝土……还有那儿,远处明亮的春日的天空
沉入了一条深蓝色的带子。啊,它让我着迷……就像以前的雪让我着迷一样。所有的悲伤似
乎都溶化在那里,没有痛苦,平静而祥和。
海柱宣布:“大海。 ”
你从未见过海?
只在宋记关于乐园生活的三维影像里见过。从没亲眼见过。我渴望去触摸它,在边上散
步,但是海柱说白天还是躲起来安全些,等到我们转移到偏远一些的地方再说。然后他躺到
了床垫上,不到一分钟,就开始打呼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在楼房之间的狭长海洋里,我看到货轮和海军的轮船。下层的主妇们
在附近的屋顶上晾着破旧的衣服。后来,天气转阴,军用飞机在低矮的云层中隆隆飞过。我
学习了一阵。下雨了。海柱还睡着,翻了个身,含糊地说“不是,只是朋友的朋友”又安静
了。口水从他嘴里流出来,打湿了枕头。我想到了梅菲教授。在我们最后一次的讨论会上,
他提到了他跟家人的疏远,坦承他教我的时间比教她女儿的还要长。现在他死了,死于他对
联盟会的信仰。我觉得感激、内疚,也有一些别的感受。
午后,海柱醒了,洗了澡,煮了参茶。我多么羡慕你们纯种人丰富的食谱啊,档案员。
在我升级以前,速扑似乎是想像得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了,但是现在它淡而无味,颜色灰白。
可是哪怕尝一点纯种人的食物都会恶心,然后吐出来。海柱拉上百叶窗。“该联络了。 ”他说。
然后他取下敬爱主席的照片,面朝下放在矮桌上。他把索尼接上了藏在相框后面的插座。
一台非法的无线电波发报机?藏在内索国的柯达里?
神圣之物是亵渎之物绝好的隐藏处。一个老人的三维影像清晰明亮;他像一个马马虎虎
痊愈的烧伤病人。他的嘴唇跟说的话不同步,他先祝贺我安全到达釜山,然后问我谁的脸好
看些——他还是那条鲤鱼。
我如实回答:那条鲤鱼。
安高·阿比斯的笑容变成了一声咳嗽:“这是我真正的脸,不论如今这样说还有没有意
义。”他的病恹恹的外貌很合适,他说,因为有些粗心的警察担心他可能会传染。他问我是
否喜欢穿越我们亲爱的祖国的旅行。
任海柱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回答说。
阿比斯将军问我是否了解,在他们把克隆人升级为公民的斗争中,联盟会要我扮演的角
色。我说我明白。我正要告诉他我还没有做出决定,他就说:“我们想给你看在釜山的……
一个场面,一段形成有助于的,然后你再决定,星美。”他提醒说场面不令人愉快,但是有
必要,“为了让你全面了解情况,再对自己的将来做出决定。如果你同意,海柱可以现在带
你去。”
我说我当然会去。
“届时我们再谈,不用多久。”阿比斯保证说,然后断开了影像。海柱从柜子里取出一
套工作服和一副墨镜。我们穿戴好这些。考虑到女房东,又穿了件披风。外面很冷,我很庆
幸穿了这么两层。我们乘地铁到港口的终点站,接着坐上传送带去海边的泊位,中间经过巨
大的海轮旁。夜晚的海面呈油黑色,轮船也同样颜色暗淡,但是有一艘明亮的轮船上闪烁着
金色拱门形状的灯,像一座水下的宫殿。我见过它,在前世。“宋记的金色方舟。”我惊叹,
告诉海柱他已经知道的事情,它载着十二星的服务员往东航行,横穿海洋去乐园。
海柱证实我们的目的地是宋记的金色方舟。
舷梯上没有什么保卫措施。一个睡眼惺忪的纯种人把脚跷在桌子上,看着三维影像里克
隆人在上海圆形剧场互相屠杀。“你是?”
海柱把他的灵魂珠放在扫描眼上。“五等技术员甘植。 ”他检查了一下他的掌上索尼,汇
报说我们被派来重新调节七号甲板损坏的恒温器。
“七号?”那个保安傻笑着,“希望你不是刚吃饭。”然后他看着我。我看着地板:“这
个语言大师是谁,甘技术员?”
“我的新助理。柳技术员助理。”
“是吗?今晚是你第一次来我们的游乐场?”
我点点头,是的。
保安说第一次的感觉会格外不同。他懒洋洋地晃了晃脚让我们进去。
上一艘公司的船这么容易?
宋记的金色方舟没什么吸引非法乘客的东西,档案员。上船的通道里,船员、助手以及
各类技术员熙熙攘攘,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我们。服务用的侧边楼梯井空着,因
此,下到方舟的腹部时,我们没有遇上人。我们的耐克在金属的楼梯上发出当当的声音。一
台巨大的马达隆隆地响着。我想我听到了歌声,但我告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海柱查看了
甲板图,打开一个舱门入口,我记得他停了一下,似乎要告诉我什么。但是他改变了主意,
爬进去,然后帮助我进去,关上了入口。
我意识到自己手脚着地趴在一个狭小的通道里,通道挂在一间大房间的天花板下。通道
的尽头消失在一个活动板后,但是透过网格状的地板,我能看到大约两百个十二星的宋记服
务员,排队站在一个有闸门的栅栏里,等着通过单向旋转的闸门。幼娜、花顺、马尤达、星
美,还有一些面孔是宗庙广场餐厅里没有用过的细胞株。在宋记的穹顶大厅外面看到我的姐
妹们,简直像做梦一样。他们唱着宋记的赞美诗,一遍又一遍;背景的液压机械给这恶心的
旋律伴奏着低音。但是她们听起来多么欢快!宋记终于还清了投资。前往夏威夷的航行已经
起程,她们在乐园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你听起来好像还是很羡慕他们?
从悬挂通道看着她们,我当然羡慕她们对未来的坚定信念。大约过了一分钟,一个队伍
前头的助理领着下一个服务员走进了金色的拱门,姐妹们鼓起了掌。那个幸运的十二星服务
员回头向她的朋友们挥着手,然后穿过拱门,她看到了我们都在三维影像里见过的豪华舱室。
闸门转动一格,克隆人们前进一格。看了几次这样的过程以后,海柱碰了碰我的脚,示意我
沿着通道往前爬。穿过盖板,进入下一个房间。
你们不怕被看见?
不会。明亮的吊灯挂在通道的下面,所以从闹哄哄的准备室里是看不见我们的。何况,
我们不是入侵者,而是进行维修的技术员。下一个房间实际上很小,跟这个牢房一样。歌声
和喧闹声没有了,安静得让人害怕。一行塑料椅子放在一个平台前面;椅子上方,从天花板
的一条单轨垂下一个体积庞大的头盔装置。三个穿着宋记的鲜红衣服的助理把那个服务员领
到椅子上。一个助理解释说头盔会去除她的项圈,就像多年来宋老爹在晨祷时保证的那样。
“谢谢您,助理。”兴奋的服务员唠叨着说,“噢,谢谢您! ”
头盔被套到了星美的头和脖子上。那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了这个房间的门的数目很奇怪。
怎么“奇怪”?
只有一扇门:从准备室进来的那个入口。前面的那些服务员怎么离开的?头盔里传来刺
耳的啪嗒声,重新吸引了我对那个平台的注意力。那个服务员的头不自然地垂在那里。我看
到她的眼球往后转动,把头盔装置连到单轨的那根带电缆的绳子变直了。让我恐惧的是,那
个头盔往上升了,那个服务员坐直了,然后被吊得双脚悬在空中。她的躯体似乎跳了一会舞,
那僵住的充满期望的微笑由于脸部承受的一些重量被绷紧了。与此同时,在下面,一个工人
用真空吸尘器清理着塑料椅子上的失血,另一个把它擦干净。那个单轨下的头盔把货物传送
到跟我们平行的位置,穿过一个活动门,消失在下一个房间。一个新的头盔被放低到塑料板
凳的上方,那三个助理已经在安排下一个兴奋的服务员坐下。
海柱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那些人你无法拯救,星美。她们上船的时候就注定了会死。”
实际上,我想,她们在培育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会这样死了。
另一个头盔啪嗒锁住了。这个服务员是一个幼娜。
您可以理解,我无法描述我当时的感受。
最后,我尽力服从海柱,沿着通道爬过一块隔音板,来到下一个房间,这里,那些头盔
把尸体扔进一个巨大无比的亮着紫色灯光的洞穴;它至少占了宋记方舟体积的四分之一。我
们进到了内部,温度急剧降低,机器的轰鸣声差点震破我们的耳膜。一个屠宰场的生产线出
现在我们面前,工人们挥舞着剪刀、锯刀以及各种切割、剥皮、绞碎的工具。工人们被血浸
透了,从头到脚。我应该恰当地称这些工人为屠夫、他们剪断项圈、剥掉衣服、刮毛、剥皮、
割掉手脚、切肉、挖掉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