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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只字未提——情况越糟糕,捐赠人越不愿给钱。我已经让他们对我感觉够好了。他们至
少同意我晚上住在西德海姆。早上埃尔斯会仔细考查我的音乐水平,对我的提议作出判断。
但是埃尔斯晚饭时没有出现。我到达时正好碰上他两周一次的偏头痛发作。他不得不
在房间里待一两天。对我的面试不得不推迟到他病情好转后,所以我的命运依然悬而未决。
从好的方面看,彼斯波特酒和美洲龙虾跟帝国饭店里的任何食物相比毫不逊色。怂恿女主
人讲话——我告诉他我知道她丈夫是多么杰出,她感到很满意,而且也感觉到我是真心喜
欢他的音乐。哦,和我们一起吃饭的还有埃尔斯的女儿,就是我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个年轻
的骑马女孩。埃尔斯小姐是一位十分喜欢马的十七岁姑娘,鼻尖和她妈妈的一样微微上翘。
整个傍晚都没能听到她说一句有礼貌的话。她可能把我看成一个心术不正,因穷困潦倒来
吃白食的英国人,在这里引诱她生病的父亲进入光荣且幸福安宁的晚年。那时,她伴随其
左右,也会变得不受欢迎吗?
人是复杂的。
午夜过去了。庄园入睡了,我也得睡了。
诚挚的,
R。F。
* * *
西德海姆
1931年7月 6日
一封电报,思科史密斯?你个蠢蛋。
再也别发了,我求你了——电报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是的,我还在国外,没有受到布
鲁尔的挂钩工们攻击的危险。把我父母羞辱我的来信叠成纸船,让它沿着凯姆河顺流而下
吧。佩特“担心”的原因只是我的债权人正在烦扰他,看看是不是家族里有人丢给他任何
银行支票。但是已经断绝父子关系的儿子一方的债务只是儿子自己的,不关其他任何人事
——相信我,我已经查过法律规定了。梅特也没有“发疯”。只有想到酒瓶里的酒快被喝干
的时候他才会抓狂。
我的面试前天午饭后在埃尔斯的音乐室里进行。并非绝对的成功,稍微委婉一点讲—
—不知道我在这儿还能待几天,还是没几天可待了。我承认,之前坐在维维安·埃尔斯的
琴凳上的确感到激动得有些颤抖。东方风情的小地毯、用旧了的长沙发椅、布莱顿牌碗橱
里摆满的乐谱架、贝森朵夫大钢琴、钟琴,这些东西都见证了《俄罗斯套娃变奏曲》和它
的联篇歌曲《下降的小提琴协奏曲》的构思和诞生。听到亨德里克推着他的主人朝这个方
向走来,我不再窥探,把脸转向了门口。埃尔斯并没有搭理我“我衷心希望您已经康复了,
埃尔斯先生”这句问候,他的男仆推着他到面向花园的窗户那里就离开了。“好了吗?”我
们单独待了半分钟,他问我。“继续吧,让我感受一下。”问他想听什么。“我还得选曲目?
好吧,你会不会《三盲鼠》?”
于是我坐在贝森朵夫钢琴边,遵照这个梅毒一样的诡异想法,用浓烈的普罗科菲耶夫
(注:(18911953)前苏联作曲家。)风格演奏了《三盲鼠》。埃尔斯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我继续以一种微妙的风格演奏了肖邦的《F大调宵祷》。他哼哼唧唧地打断了我,说:“想要
我用下身脱掉衬裙啊,弗罗比舍?”我又弹奏了V。A。(维维安·埃尔斯)自己的那首《罗
德维克·朗凯里的题外话》,但是前两个音节还没弹完,他就开始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脏话。
他用拐棍使劲敲地,说:“自满会让你毫无远见,难道他们在凯斯没有教你吗?”我装作没
听见,又弹完了一曲《完美音》。作为焰火表演的最终曲,我把赌注押在斯卡拉蒂(注:意
大利作曲家、古钢琴家。)《A大调的第 212首》,它包括让人望而生畏的琶音和弦,演奏它
需要高超的技巧。有一两次顿住了,但我可不是想当音乐会独奏者而来面试的。我已经弹
完了,V。A。还继续用刚才的奏鸣曲般的节奏摇晃着头,或者他可能正在指挥那片模糊、摇
摆着的白杨树林。“真可恶,弗罗比舍,马上滚出我的房子!”说出这样的话可能会让我难
过,但不会让我感到奇怪。但是他却认为:“你或许具有一个音乐家的素质。今天天不错。
骑马漫步到湖边,看看鸭子。我需要,呃,一点时间决定你的……才能是否可以派上用场。 ”
一言不发就走了。这个老家伙想留下我,好像是,但是除非我楚楚可怜地感激他,他
也许才会答应。如果我的钱包允许我离开,我会雇一辆马车回到布鲁日,放弃整个错误的
想法。他在我身后叫住我说:“一些建议,弗罗比舍,免费的。斯卡拉蒂是一个大键琴演奏
家,而不是一个钢琴家。不要强迫他染上那样的色彩,而且手指控制不了的音符就不要用
踏板来控制。”我暗暗回话说,我需要,呃,一点时间决定埃尔斯的……才能是否可以派上
用场。
穿过院子,那里有个脸长得跟甜菜根似的园艺工在清理长满野草的喷水池。我让他明
白我想找他的女主人而且要马上——他不是很聪明——他大致朝着涅尔比克的方向挥挥
手,比画着驾驶盘的样子。好极了。现在怎么办?看鸭子去,为什么不呢?可以勒死一架
子的鸭子,把它们挂在V。A。的衣橱里。心情真的糟透了,于是我模仿鸭子的样子,问这个
园艺工:“哪里?”他指指山毛榉树,然后比画着说,沿着这条路走,在路另一边。我出发
了,跳过一堵失修的暗墙。还没到山顶,急促的马的奔跑声就向我压了过来,伊娃·范·奥
沃特里夫·德·克罗姆林克小姐——从现在起就叫她难看的老克罗姆林克,不然我的墨水
就不够用了——骑着她的黑色小马驹朝我跑来。
我向她问好。她骑在马上像包迪西亚王后(注:古不列颠爱西尼人的王后。)一样围着
我慢慢转圈,装作毫无反应。“今天湿气好重啊。”我嘲笑般挖苦着,“我真的觉得我们随后
会淋雨,你不觉得吗?”她什么也没说。“你的驯马表演比你还优雅。”我告诉她。没反应。
从旷野对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枪响,伊娃安慰了一下她的坐骑。那是一匹漂亮的马——它是
无辜的。我问伊娃小马叫什么,她把腮边几缕黑色的鬈发往后理了理:“我给它起名叫小马
奈菲尔塔利(注:意为最美的女子。),来源于埃及王后的名字,对我来说,她很高贵。”她
回答完就转过身去。“她竟然讲话了!”我叫起来,看着这个小女孩骑着马迅速跑开了,直
到她变成范·戴克(注:(15991641)佛兰芒画家。)的田园画里的一个背影。我打算冲着
她以漂亮的抛物线发射炮弹,然后把我的大炮对准西德海姆庄园,以猛烈的炮火把埃尔斯
的侧楼炸成冒烟的废墟。想到自己身处的国家,我还是停下了。
从断裂的山毛榉树旁走过,草地向下倾斜延伸到一个装饰华丽、蛙声一片的湖泊。我
仿佛看到了未来更美好的日子。一座不牢靠的步行桥连接着小岛和岸边,周围盛开着不计
其数的红掌花。不时有金鱼溅起水花,像掉进水里的崭新硬币一样闪闪发光。长着胡须的
鸳鸯叫着要面包,它们是衣着光鲜的乞讨者——和我很像。圣马丁鸟用涂了焦油的板子做
的泊船棚屋里安了窝。在一排梨树下——这里曾经是一个果园?——我躺下来,无所事事,
一个计划在我漫长的恢复期里不断得到完善。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与懒汉的区别与美食家与
暴饮暴食者之间的一样大。看着成双成对的蜻蜓在天空中的乐园里飞舞,它们扇动翅膀的
声音甚至就像夹在自行车辐条里的纸片发出的一样,让人心醉神迷。我所躺的地方有棵树,
我注视着它须根附近的一条慢缺肢蜥,它正在探索微缩版的亚马逊(注:指巴西的亚马逊
河流域地区,主要为热带雨林地带。)。寂静?不完全是。很晚之后才醒来,是被最初几滴
雨滴叫醒的。积雨云正在向着临界点积聚。我全速跑回西德海姆,速度快得让我以后还想
这么跑,就是为了听听呼啸着钻入耳道里的风声,体验一下倾泻而下的大雨点像木琴的音
锤砸在我脸上的感觉。
在晚饭的铃声响起之前,我只有换上一件干净衬衫的时间。克罗姆林克夫人表示了歉
意,她丈夫的胃口还是不好,而大小姐想自己一个人吃饭。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这一
餐包含了炖鳗鱼、雪维菜调味汁还有轻轻掠过露台的雨。不像我了解的弗罗比舍家和大多
数英国家庭,他们在庄园吃饭不用安安静静的。克罗姆林克太太告诉了我一些关于她家庭
的事情。克罗姆林克家很早以前就住在西德海姆,那时候布鲁日是欧洲最繁忙的海港(她
是这样说的,很难让人相信),这让伊娃拥有最让人引以为豪的当地血统六个世纪。我承认
自己多多少少对这个女人有些好感。她像男人一样滔滔不绝地说话,还用犀牛角做的烟嘴
抽烟,烟味中有股没药香。但如果任何贵重物品被拐走的话,她会很敏锐地注意到。她碰
巧提到他们以前碰到过偷东西的仆人,甚至一两个穷困的在家过夜的客人。我对人们如此
不知羞耻的作为感到难以置信,安慰她说我的父母也有同样的遭遇。她伸出了触角打探我
的面试情况。“他的确说你的那曲斯卡拉蒂‘还有救’。维维安不欣赏夸赞,不管是夸别人
还是别人夸他。他说:‘如果大家夸赞你,你就无法走在属于你自己的路上。 ’”我直接问他
是不是觉得他会同意收下我。“我真的希望如此,罗伯特。 ”(换句话说即等着瞧吧)“你一
定要理解,他已经接受再也无法创作新乐曲的现实了,这让他十分痛苦。重新唤起他新的
希望——哎,风险可不小啊。”话题就此打住。我提到早些时候偶遇伊娃的经历,克罗姆林
克太太明确地表示:“我的女儿没礼貌。 ”
“内向”是我最合适的回答。
女主人倒满了我的杯子。“伊娃脾气不好。我丈夫没多少兴趣把她当女孩子来养。他从
来就不想要孩子。都说父亲和女儿之间最亲,他们难道不是父女啊?在这儿不是。她的老
师说伊娃学习努力但是神神秘秘的,而且从来不想在音乐方面发展自己。我经常感到我根
本不了解她。”我也把克罗姆林克太太的杯子倒满,她看上去精神好了点儿。“听我说,真
让人难过。我肯定你的姐妹们都是最有礼貌的英国玫瑰,先生。”我很怀疑她对弗罗比舍家
的夫人们的兴趣是发自内心的,但是这个女人喜欢看我说话,于是我为了让她开心,描绘
了一幅自己已经疏远了的家族成员的幽默漫画像。这让我们听起来都非常开心,几乎有想
家的感觉了。
今天早上,星期一,伊娃屈尊和我们共进早餐——布雷登火腿(注:一种用糖蜜腌制
的火腿。)、鸡蛋、面包和其他好多吃的——但是这个女孩滔滔不绝地跟她妈妈抱怨一些小
事,对我的感叹只是回应一声平淡的“是”或干脆的“不”就敷衍了事。埃尔斯感觉好些
了,就和我们一起吃饭。之后,亨德里克驱车把女儿送到布鲁日,让她在学校再住一个星
期——伊娃和叫范·伊尔斯或者诸如此类名字的家庭一起住在市区,范·伊尔斯家的女儿
和她同校。当考利车开过白杨树林阴大道(据称是“僧侣散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