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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久衰,政令不行于诸侯之国,致使天下大乱,逆弑之事多有发生。且恃强凌弱、以大伐小、灭国侵地等种种不义之战,遍于九州。我九州列国,实已至危矣。孤此次相会众位,主要是为推一诸侯王为列国盟主,扶助王室,抵御蛮夷之族。使九州列国大小和睦,不再争战。臣下若有弑逆之事,列国亦共讨之。如此,天下之乱,方可平定。”
林王说道。
扶持王室?
平定天下之乱?
说得真是好听。
荆长宁哼了声,垂眸间,目光却依旧落在雪地上的血色之间。
心如雪冷。
说来,终究不过是为了推举盟主罢了。
而一旦真的推举了盟主,他就可以名正言顺聚诸国之力,与文天子的正统相对抗。
总有一日,能取而代之。
荆长宁沉浸在思虑之中,却忽然间,紧攥着自己的易禾松开了手。
目光一转,不知何时林王竟从高台之上走了下来。
他就站在易禾面前。
携着杀人后的余威。
“只是,在会盟之前,孤还有一件事要问一下易国世子,易王此时大概在文国京都,那世子来我林国又是为何?”
林王的话语森寒。
☆、第66章 孤注行一掷
就像两波小孩子打架,分成了两队,你要在这队,便不能在另一队,想两不得罪的必定会被两队人都排斥。
此刻的易国便是这样,易王赴了文国,而易禾来了林国,大国之间关乎天下的抉择更不是儿戏,没有人眼里能揉下沙子。
林王此前种种,从各种角度造势威迫,又怎能让易国在其间左右逢源?
林王静静地站在易禾面前,却似一座山悬在头顶,下一刻便会重重落下,直将众人压做毫无生机的肉泥。
荆长宁见易禾的袖间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颤。
易禾抬起头,目光对上了林王深陷的眼窝。
“自然是代表易国参加林王举办的会盟。”易禾平静说道。
林王轻蔑地望向易禾,似是不满意易禾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
“那易王又为何要赴文国?是易王赴文国为假,还是你实则是那文国的奸细,想探听我林国会盟之事,随后告知文王,好让他有所准备?”
林王话音沉沉,循循善诱。
易禾只觉自己的前方像是有一道万丈深渊,而他不得不向前迈步。
他抬起脸容,微微一笑:“我来,就是想让林王放心,我的确能代表易国表示臣服,若是林王不信,可扣留下本世子,日后出兵易国,以本世子之血祭旗。”
他来,便做好了面对生死屈辱的准备。
虽前方有万丈深渊,但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女孩子。
和以前相比,他会从容些。
林王冷哼了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说道,“你不过就是个临时拉过来的世子,易国除了你还有三个公子,据孤所知,你在三月前还只是个卑微的质子,又有什么资格代替易国便是臣服?易国想用你的命来瞒过孤,从中左右逢源,这是不可能之事!”
林王目光戏谑地望着易禾,就像望着之前那全身赤裸的祭女。
像在看一个死人。
易禾掌心冒出细汗,心中微微有些颤抖。
他的确害怕,他的心志并不是十分坚韧,他能做到这步,完全是因为他身后的那个人。
易国将金沙与治国之策的事情瞒得极好,易修与他的争斗也不可能摆到明面上,所以在林王眼中,他临时顶替世子之位的一番行径,的确更像是个用来骗取林王信任的把戏。
就像当初他去丹国为质一样。
他只是个筹码,用来交易信任的筹码。
可是,此刻的林王不是丹王,会盟也不是当初的结盟,易禾代表的背后不仅仅是易国,更可能是文国和林国的交锋。
林王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想到这里,易禾扬唇,轻轻笑了笑。
这些,在他自请出使林国的时候就都想过了,他该明白的。
易禾目光灼灼,笑着望向林王:“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想用我的命换林王的信任。”他摊了摊手,“只是林王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大不了便是一死,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林王一怔,深陷在眼眶里的眼球转了转。“其实你可以解释易国离文国近些,若是真的服从我林国,必定会受到极大的压力,你可以说你父王去文国被逼无奈,真正想得还是服从林国。”林王望向易禾,神色莫名,“你若是这般言说,或许还更可信些。”
易禾笑着答道:“可是这些林王都想得到,而且易国此番的确是左右逢源了。我无论如何解释,都逃脱不了这个事实。”
易禾微笑地望着林王:“所以,事实就摆在眼前,要杀要剐,悉听林王决断。”
说罢,他对着林王恭敬行礼。
此番一低身,他遮掩在荆长宁身前的身影便低了下去,荆长宁的身形露了出来。
荆长宁静静地望着俯身的易禾,和目光冷漠的林王。
易禾此举是兵行险招,此番作为,便是将自己的命送到林王手里,任他拿捏。
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
杀了易禾便是真正同文国决裂,将易国推到文王的阵营。虽说不知真假,但易禾的确是打着服从林国的命令而来,林王若真的杀了易禾,必会让其他诸国寒心。
但谁又知晓林王真正的心思呢?
易国毕竟太小,即便服从林国,也不能有太大的助力,林王若是真的一时冲动,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一怒之下杀了易禾。
林王目光深深地望着易禾。
易禾衣袖下的手心攥紧,只觉手心尽皆汗水。
这是一场以命为注的豪赌。
林王沉眉,似终于下了决断。
“慢着!”荆长宁抬眸,越过身形低伏的易禾,正正对上林王。
既是豪赌,她来添上些筹码如何?
“小人有话想说。”荆长宁目光毫不畏惧地望向林王。
林王轻蔑地望向荆长宁。
“主辱,臣死,小人是世子的人,自当随世子同生共死,既是将死之人,有话想说自当说个痛快!”荆长宁一字一句说道。
林王用一种打量猎物的神情望着荆长宁:“有些意思,孤给你临死前的机会。”
荆长宁笑了笑:“小人此言是从林王的角度分析。在此之前,小人必须告知林王。不知林王可知易王身患重病,已活不过四个月?”
一语落,如投石入水,惊起纹澜。
毕竟荆长宁口中吐露的是一国君王的生死。
“你胆子很大。”林王说道。
荆长宁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从林王角度而言,林王若是留世子一条性命,四个月后易王宾天,世子便是名正言顺的易王,不管我家世子是不是临时拉过来换取林王信任的,都不影响世子成为易王。因此看来,林王留世子活着,远比杀了世子要划算得多。”
“你说的有些道理。”林王神色莫名地望着荆长宁,“只是易王只有四个月的寿命,对于此事,我如何能从你的一面之词便相信?”
荆长宁笑了笑。
“这个不难。”她说道,“四个月不长,时间会证明一切。”
林王神色浮出莫名笑意:“那倒既是有意思。”
他望向易禾说道:“那孤便暂且饶你一命。”
☆、第67章 壮士一去兮
“谢林王。”易禾说道。
袖间紧攥的双手轻轻松开。
先前那一刻,两个人的死生绑在一起,她用她的性命为他多了一分成功的可能,那种荣辱与共,让他心间波澜起伏。
林王回到高台之上,仿佛之前与易禾的谈话从未存在,会盟便继续开始。
乌牛白马,歃血为盟。
易景羽三国宣誓共遵林国为会盟之主,唯林国马首是瞻。
白日便这般流逝而过。
夜色渐渐降临,雪地之间燃起一堆篝火,火焰随风跳动,冉冉而起。
景王抱着他的一堆美人儿,悠悠闲闲地哼着曲儿,双颊之上皆是酒醉的醺红。
一众宫女迈着整齐的媚态步伐,分开走到几个人面前,弯身将酒菜摆到众人面前。
荆长宁望着面前的菜式,牛羊鱼肉,菜蔬糕点。
这些,昨夜她在庖厨之中都有见过的。
所以……在这些菜式之中,皆有着她所下的毒药——鸩。
她低头吃了起来。
“有酒无歌,岂不乏趣?”景华悠悠说道。“此番会盟,江瑟大家也在,另外,我景国的东方大家衣随孤前来,不如两位大家给我们献舞一曲如何?”
东方大家便是东方乐月,而因为南宫落月白纱遮面,一直坐在荆长宁身后,此行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羽眠含笑望了眼江瑟,两人对视的眼眸中皆露着温柔的笑意。
然后他望向景王说道:“瑟儿腹中已有本公子的骨肉,此番便罢了吧。”
江瑟微笑地望着羽眠。
“那倒是孤冒昧了。”景华笑着回答,“想不到公子眠亦是花月场中的老手,这娃塞得极是纯熟。”
羽眠理了理江瑟的衣衫,动作极是温柔体贴:“花月场中,倒不敢与景王争锋。”
景华哈哈大笑,挥手道:“那便罢了,有东方大家一人便也足以。”
荆长宁抬了抬眉,煞是有趣地望着景华。
随着景华的话语之声,天地之间出现一道琴音。
荆长宁从未听过这样的琴音,没有高山流水的雅致,倒有一种极致的繁华,像是最浓烈的颜色打碎融在一起,不断沸腾着。
琴音间蓦然出现一道笛音,那笛音清脆,忽断忽续,在琴音每处停顿之时陡然高昂,像是打碎的玉盘,铮铮鸣起。
不知为何,在繁华的琴笛之音间,荆长宁听出了一种沙场的豪迈。
伴着琴笛之音,天地间走出一个女子。
如果说落月是飘渺孤鸿,那乐月便是盛华牡丹。
她像是美好到极致的一朵蓓蕾,将浓艳色彩挥洒地恣意。
腰身盈盈一握,胸前浑圆高高耸起,当真是称得上人间尤物。
景华的目光在东方乐月出现的那一刻,便一直目不转睛地落在她的胸前,目光却没有淫亵颜色,竟是无比真诚认真。
他对美色的追求从来都是那么认真。
琴音落出鼓点的节奏,东方乐月踏着舞步,红艳留仙裙的长长裙摆在身后摇出水波的纹络。
踏着琴音,水袖揽着天地之间的风浪,摇起地面的积雪。
她像是最最浮华的牡丹,又似皑皑白雪间怒放的一枝红梅。
景华安静地望着东方乐月。
他垂涎她很久了。
然而她是四大名姬,她有很多的追随者,他不是不能用强权压迫她服从,只是他从来不喜欢逼迫女孩子服从。
他喜欢两相情愿。
想到这里,他叹了声,“美人儿美人儿,皆入我彀中可好?”
荆长宁望着场间东方乐月的舞姿,她的两个小侍女都长大了呢。
能独当一面了。
林王目光迷醉地望着东方乐月,那极致的荣华舞姿的确动人心魄。
“王上。”身侧一柔软姬妾夹着菜肴递到林王嘴边,他自然地转头吃了下去。
便在此时,琴音乍然破裂,像是极北之处千年不化的寒冰被狂风扇断,重重砸入北海之中。
铿锵碎裂。
不知何时,荆长宁身后的黎夏抬起头来,目光悲戚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琴声骤然断裂,黎泽手一个翻转搭到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