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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宁-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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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长宁跑得很快,像是一缕难以触及的微风,易禾和黎夏目光温温地落在荆长宁的背影之上。
  “真的不随着一起去吗?”黎夏抱着大鹅说道。
  易禾望着自己身上雪色单薄的里衣,想着荆长宁穿着自己外衫的样子,不由唇角上扬:“她……应当不想我们随着去吧,那便回去等她。”
  ……
  荆长宁转过几个巷口,步伐便踏在了熟悉的巷口。
  这里离甘露观有些近了。
  几天前,易王便进了甘露观,闭观祭祀。
  这里到甘露观的路径她走过,她很认真地走过,一步一顿,一步一思,连路口石块的摆设她都知晓得清楚。
  想到这里,她停下步伐,眼睑轻轻阖起,有风轻扬,拂起她额前落下的碎发。
  只听见脚步声轻慢地落在夜色间。
  若月影如玉璧沉浸在潭水之底,安静沉寂,小心地,仿佛一点微澜都会惊破时光。
  南宫落月极是轻慢地迈着步伐,那深灰衣衫的少年便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木之下。
  眼睑阖起,任微风如梦,时光荏苒。
  一道银色的剑握在南宫落月的右手间,长剑倒提,在空中划破一道尘土的气息。
  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直到一步步走近,近了,只差一尺之距。
  荆长宁微阖双目霎时睁开,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南宫落月面容之上。
  “你是来杀我的对吗?”她话语微凉地问道。
  南宫落月握剑的右手轻轻颤抖,她咬牙定了神思说道:“不是,也是。”
  说罢,她举剑朝着荆长宁刺了过去。
  剑锋刺出的那一瞬,南宫落月微颤的右手稳定下来,手腕竖直,微微下沉,然后用力向前一送。
  有风轻过,夜色微凉。
  荆长宁望着当胸一道长剑,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若新月一般的弧度。
  她没有任何动作,只安静立在原地。
  目送着剑锋刺入自己的身体,目光没有丝毫波澜。
  南宫落月刺出那一剑之后,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颓然跌坐在地面之上,眸微低,便是一滩在夜色间呈现深深红色的血液。
  血液向前延伸,仿佛在挣扎着,挣扎得那么痛苦,又那么认真。
  荆长宁越过颓然的南宫落月,迈步向前走去。
  一步一顿,一步一思。
  她的胸口插着那把长剑,长剑贯胸口而过,她前行的步伐微晃,却不可逆转,坚忍不移。
  血,顺着前胸后襟被长剑贯穿的伤口流淌而出,染在深灰的衣衫之上并不如何明朗。
  直到滴落在地面之上,呈一滩又一滩暗暗的红色。
  她每踏出一步,便是一汪脚印大小的血色。
  她的唇角溢出血迹,眸色微微惘然,却不似以往那种深沉,反倒是在惘然中有了那么一丝微微的亮。
  她伸手拭了拭唇角,又低头望着从胸口渗出的血迹,她微微侧了侧头,有些好奇又有些惊叹:“原来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血啊。”
  她的眼眸里泛出些活泼的思量,像是发现了什么奥秘:“血从来都代表着杀戮和无情,可是人的身体里有那么多血,难怪人生苦楚。”
  她继续向前走着,脑海之中有些恍惚,仿佛飘渺音歌相唤,要拖着她向一处深渊里沉沦。
  好像,死亡是那么温暖,触手可及。
  迷惘间,有一温润少年朝着她张开怀抱,轻柔微笑。
  “哥哥,当年你死的时候是不是也流了那么多血。”荆长宁望着那飘渺的幻象,有些伤感地喃喃自语。
  直到时间燃尽,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经了一辈子的遥远。
  荆长宁的面色惨白,若还未落墨的雪色宣纸,眸底深处的黑色瞳子却经此一衬越发显得发亮。
  她迈着精准到计算好的步伐,转过几个巷脚,步伐时而凌乱,时而整齐,若挥毫落墨,时而狂乱,时而娟雅。
  若画,似局。
  直到她的步伐停顿在一座山脚。
  山风微凉,攀延着崖壁的轨迹而上。
  荆长宁双膝一曲,重重地跪倒山脚的土壤之上,嶙峋山石刺破她的膝头,然而那疼痛完全被胸口的撕裂所盖过。
  荆长宁轻轻地眨了眨眼,目光有些苦涩又含些狡黠。
  她扬头,星子颜色落入眸滩深处,微凉的山风吹散些寥落血迹。
  轻扬唇,笑靥如花。
  “救命啊!”她朗声喊到。
  

☆、第47章 死生系一瞬

  山风飘摇而上,此处传音的效果极好。
  未过多久,便有士卒自山腰甘露观而下,几步排开,让出一道路径。
  抬眸望去,即便神思并不明朗,荆长宁也辨得清来人是正是毕春君。
  “我要见易王。”荆长宁目光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望着毕春君。
  毕春君对上荆长宁的眼眸,只觉心中像是被重鼓擂击,再一低眸便见少年周身拖曳而出狰狞可怖的血迹。
  他沉眉,应道:“好。”
  只是片刻,易王的身影出现在荆长宁眼中,那人显然极是愤怒。
  祭祀之时甘露观四周不可见血迹,这是大忌,然而这少年身受重伤,却倒在甘露观之下,这是想毁了易国祭祀,想毁了易国的国泰民安吗?
  一抬眸,易王瞳孔一缩。
  眼前的少年伤得极重,当胸一剑刺在左胸,约莫便是心口的位置。
  再一眼望去,那少年身上的衣衫……不是禾儿的吗?
  荆长宁抬起脸容,和易王的视线一个相对。
  “世子修派人刺杀公子禾,在下取公子禾外衫转移了刺客的视线,拼死才逃得一条性命,希望易王为公子禾做主!”她沉声说道。
  一边言词,一边有嫣红而狰狞的血迹从她的唇齿间汩汩流出,煞是狰狞却极是触人心魄。
  “求易王为公子禾做主!”荆长宁胸口插着长剑,跪地叩首道。
  易王脚步微颤,只觉压抑许久的病痛又是发作起来,整个头颅痛得似要裂开。
  逆子,那个逆子!
  明明知晓祭祀之时不可见血色,他却对亲兄弟举兵相对!
  荆长宁目光坚韧地望着易王,唇角的血迹低落在土壤上的败草间碎开,碰触出沉闷的声响。
  他会信的。
  因为就算是戏,她用她的命去演,那便由不得怀疑。
  因为没有人认为她敢。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
  她就是要这样烈如重雨的当头重喝!
  “来人,先将那逆子关入大牢,仔细盘查!”易王摔袖怒喝道。
  他的头疼得要裂开,他现在满脑子的混乱。
  “王后呢?让王后来甘露观陪孤,让王宫替孤推按,孤头疼!”他摇晃着步伐,摆手道。
  “王上,自古祭祀君王该弃绝女色。”毕春君躬身道。
  “祭祀?”易王目露凶光,“那逆子趁孤祭祀都敢对亲兄弟动手,还毁了孤的祭祀,这是要毁了孤的国家,祭祀?祭祀还有何意义?孤只要确认这事是真的,定要罢了他的世子之位,配到那蛮荒之地,永不召回!”
  “是是是,来人,快去请宜良王后前来!”毕春君急声吩咐道。
  有士卒急忙离开。
  毕春君的目光落到荆长宁身上,恭敬地问易王道:“那……这荆长宁如何处置?”
  一则她救助公子禾有功,二则她冲撞祭祀有过。
  这的确不好处置。
  荆长宁只觉神思愈加恍惚,有些撑不住,她张口想求易王将自己交给公子禾,开口间却几乎发不出声响。
  易王目露不耐,挥手道:“孤头痛,这事便交给你了。”
  毕春君低垂的眼眸含笑,道:“是。”
  荆长宁目光微沉,似有困意拉扯着她几欲沉没。
  不,她不能睡。
  毕春君走到荆长宁面前,神思露出些狰狞。
  “当初,你明明可以躲开我的剑,为何要装作自己什么武功都不会来骗取我的信任?”毕春君低声附在荆长宁耳边说道。
  不对,荆长宁眼眸闪烁,心中泛出凉意。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无力吐露言词。
  她忽然特别地害怕。
  她算了这么多,却单单忽略了这最后一步了吗?
  “你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死了也是正常吧。”毕春君附在荆长宁耳边又道,声音低沉,仿若自地狱而来,“真真是天妒英才,不过你放心,公子禾会记挂你一辈子的。”
  不,荆长宁无力摇头。
  她还不能死。
  仇还未报,她不能死。
  她望着毕春君的脸在自己眼瞳中放大。
  他的手攀上了那插在自己胸口的长剑。
  只要他拔出来,她的血便会流尽,她会死,她真的会死。
  她不怕死,可是她真的不能死。
  荆长宁的心头蓦然泛出一种深深的绝望。
  ……
  在毕春君的手快要搭到那长剑剑柄之上时。
  千钧只一发,一道花纹繁复的匕首刺破夜色,生生削去毕春君两只手指。
  他左手捂住右手,忍不住一声狰狞的痛呼。
  “谁?”他目光投向匕首射来之处,眼中疼痛和狰狞混做一处。
  “小爷我!”一道清朗戏谑的声音在夜色中随风而来。
  来人一身绛色长衫,话音未落便跑到荆长宁身侧,伸手将荆长宁抱到怀里,望着荆长宁穿胸而过的那把长剑,皱眉说道:“傻缺就是傻缺!怎么这么傻!”
  “来人,杀了他们!”毕春君怒声吼道。
  绛色衣衫的男子怀中抱着荆长宁,迎着毕春君向前走了一步,唇角戏谑张扬:“杀我?你他娘的算什么东西,也想杀小爷我?”
  荆长宁目光焕然地望着眼前一抹绛色的身影,心中微微晃动。
  这个怀抱很是温暖,让她觉得无比踏实。
  一瞬间,她忽的有一种迷途之人寻至乡土的感觉。
  那种微微酸楚又微微释然。
  毕春君怒声吼道:“快杀了他们!”
  “娘的!毕春君我告诉你,当初在边境之上,若不是小爷我手下留情,你他娘的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当初就该让云襄那小子一刀劈了你!来啊,小爷我就站在这里,有种你就杀了我,今天我在你这易国死了,明天云国的大军就能毁了你们易国这弹丸之地!”
  闻得此言,一众士卒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毕春君捂住流血的右手,目光闪烁地望向那男子。
  他的话音颤抖起来。
  “你……你你……是萧嵘?”
  那男子皱眉,没有向以往那般自恋或是张狂地扬头回答就是小爷之类的话语。
  他望着荆长宁身上依旧未止住的血色,眉宇紧锁。
  他没有再多说言词,似是担忧多拖一分怀中的人便多一番性命的危险。
  他迈步向前迫去。
  士卒颤巍着步伐向后退去,竟是无人敢拦。
  那是天下五公之一的萧嵘公,那是云国的一尊杀神!
  谁人敢拦他?
  男子一个低眸,目光对上了荆长宁依旧睁开的眼眸。
  “萧……嵘。”怀里的人儿张开唇齿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然后双目一阖,沉沉昏睡了过去。
  

☆、第48章 看透世人心

  步伐刚迈进公子府内堂之中,易禾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在黎夏身上,眉微蹙道:“我总觉得心中有些慌乱。”
  黎夏将大鹅放到地上,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易禾说道:“郎君刚刚将大鹅交给我时,递给了我一张纸条,说是等回来之后给你。”
  什么时候?就在刚刚吗?
  易禾的心间不安更是浓重,他抢过那张纸条,立刻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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