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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逸和荆长宁不约而同愣了半天。
“受教了!”两人作揖,“兄台高见!”
萧嵘并没有骗荆长宁与文逸,在景华的治理下,女闾的确分出了高下之别。上者,居于幽静的后街,雕栏朱户,漆屏玉阶,巷曲院深。非高车驷马之客,不出来相迎。下者,居于闹市,油头粉面,插花招摇倚门而待,与贩夫走卒讨价还价,吵闹不休。
而三人之前所见,的确只能算得上是下者。
景国汇聚了最有灵韵的女子,比如四大名姬。
离开楚国之后,落月与乐月寄居在景国,可以说四大名姬中,除了江瑟是云国人,其他三人皆可以算是景国人。
除了南宫落月、东方乐月、江瑟。那传闻中的第四位奇女子,名唤柳璐。
落月是飘渺孤鸿,乐月是盛华牡丹,江瑟是山水孕育出的佳人,而柳璐,是落入红尘的谪仙。
只是在九州的传言中,与其说她是佳人,更不如说,她是隐者。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所谓物我两忘,自得其乐,大概便是柳璐最好的写照。
女闾多以主人之姓名之,如姓薛者名薛门,姓迟者名迟门。在景国三百余所女闾中,最闻名的,是柳门。
杨柳千条拂面丝,绿烟金穗不胜吹。
香随静婉歌尘起,影伴娇娆舞袖垂。
羌管一声何处曲,流莺百啭最高枝。
千门九陌花如雪,飞过宫墙两自知。
☆、第229章 醉入花丛宿
旧石街的繁华之后,有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染着时光,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四围打扫地却是格外整洁,并不显得破落。
萧嵘引着荆长宁和文逸朝着深巷尽头而去,人烟渐稀,几处红蔷薇安静地绽放着。
文逸拉了拉荆长宁的袖口,吞了口唾沫:“我有些紧张,这感觉不像逛女闾,像是被拐卖一样。”
荆长宁嘴角抽了抽。
萧嵘闻言,回过头对着两个女孩子露齿一笑,白亮的牙齿映着夜色格外地显眼。
荆长宁叹了声,百无聊赖道:“别闹。”
萧嵘耸了耸肩,望着两个女孩子激动的神情显然是冷淡了不少,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有些用的,看,不折腾了吧。
再走不久,随着夜色渐浓,巷子里一盏盏精致的灯笼亮起,格外地幽静雅致。
萧嵘像是想到了什么,默默勾了勾唇角。
荆长宁望着精致的灯笼,其上书着秀雅的墨迹。
“情义无价许,满纸云烟色。”荆长宁呢喃念出。“好一个情义无价,满纸云烟!”
萧嵘微微一笑:“闲心隐志,自有一番滋味。”
荆长宁目光亮亮:“我忽然有些好奇了。”
边说着,边瞧见了前方的朱门玉阶,抬眸间,已然落着秀雅娟秀的墨迹——柳门。一目望去,显然与之前的“情义无价许,满纸云烟色。”出自同一人之手。
柳门之前并无人烟,荆长宁和文逸相视一眼,推门而入。
盈盈然秀水横呈,光亮明媚而不刺目的灯盏一路向内沿着,像是代替着主人迎客。
一转头,却见萧嵘的步伐止在柳门之外,并未随着两人进来。
荆长宁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出言喧哗显得太过轻狂。
萧嵘显然知晓荆长宁所思,遥遥冲着她翻了翻眼睛,摆了摆手,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荆长宁愣了三秒,叹息着望向文逸。
“算了,我们就不管他了。”她说道。
文逸抬了抬眸:“我总觉得萧嵘干得这件事有点怪怪的。”
荆长宁摊了摊手:“总不至于被卖。”
文逸眼眸忽得瞪大,像是想到了什么。
“钱!”她忽的压低声音急道,“钱都在他身上啊?!”
荆长宁反应过来。
我勒个去!
这招也太黑了吧!就知道,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我去追他!”荆长宁急声道。
话音未落,忽有玲珑的乐音沿着曲觞流水传来。
荆长宁的声音被乐声掩盖,下意识抬眸向着流水上端望去。
那是一个朦胧而不明朗的身影,指尖绰约地在一把古琴上谈着,音色有些微微的旧。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坐坐?”有轻缓如流水的女音温声道。
荆长宁默默地后退一步,离门近了些。
“在下,没钱。”她说道。
文逸默默擦了擦汗,长宁,你真直接。
琴音微顿了下,然后传来一声轻笑。
“既来之则安之,郎君何必妄自菲薄?”
荆长宁忽的有种被挑逗了的不快,虽然是女儿身,但意气之事,有时真的不分男女,尤其实在女闾这种地方。
荆长宁一掀衣衫前襟,大步向前迈去。
人不风流枉少年。
……
萧嵘离开柳门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掂量了下沉甸甸的钱袋。
话说下午的时候在茶楼听得实在是无趣,他干脆摸出去把女闾的事打听了个遍,最后挑了这样一家。
无它,柳璐除了艳名与隐意闻名之外,还有一个特点,为人偏爱少年,却怒其不争,愤其颓然。
虽然荆长宁和文逸不算不争和颓然,不过不带钱跑去逛女闾……
……
推开门,荆长宁和文逸还未一亲香泽,便听见劈头盖脸的数落。
“年纪轻轻,书读了几本?就学别人逛花街柳巷!你说你们两个生的也是仪貌堂堂!怎生地就不知学好?”
话音如珠玉轻弹,却字字句句诚恳,颇有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之意。
“女闾是你们这些读书求仕途的人能来的吗?”
“知不知道这些地方都是鱼龙混杂人心莫测的地方,一着不慎万一在仕途上落下什么污点,再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攻诘,你们后悔都没用。”
“听本姑娘一句劝,趁早明白这些个道理,别误人误己。”
“……”
荆长宁和文逸对望了一眼,忽得有些懵。
这画风不对啊!不是应该美人在怀我见犹怜的吗?
萧嵘!一定是萧嵘搞的!
……
萧嵘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讪笑了声。
对啊,就是小爷我干的,好好地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逛烟花柳巷,别人家的姑娘也就算了。
一个是我媳妇,一个是我媳妇的媳妇,小爷我要不管管,那成什么了。
这是振夫纲!
若是云襄在这里定然可以透过萧嵘的笑,损上一句你也就敢玩阴的。
有本事你直接说啊!
萧嵘沉浸在一种满足感中,步伐却没有停顿,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景王宫前。
在她们两个“放浪快活”的时候,他也该去干点正事了。
算算,景华那厮也欠了他不少人情,也该去讨点利息了。
那厮作为一个男人,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回事啊。
萧嵘颇有感慨地摇了摇头,朝着景王宫内迈步而去。
“何人擅闯王宫?!”侍卫例行拦住了萧嵘,喝道。
萧嵘笑了声。
“你去告诉景华那厮,萧嵘来访。”
……
“你来做什么?”景华目光微微有些躲闪。
萧嵘咧唇笑了笑。
“别装什么都不记得啊。”他望着景华笑着挑了挑眉,“没有事,我便不能来参见一下景王殿下了吗?”
景华冷笑了声:“有谁大半夜闲的不睡觉,偏生说什么参见,你找借口也找个靠谱些的。”
萧嵘干笑一声:“好像有些道理。”
景华哼了声:“有什么事就说吧。”
萧嵘曲起手指在桌案上扣了扣:“说来,景王殿下也欠了我不少人情了吧。”
“你什么意思?”景华眼眸泛过一丝冷光。
“林国那次,是我孤身诓骗林王,才救了你和羽眠。”萧嵘掰着手指,“丹国那次,在高泰手里,小爷可是很够意气地没有丢下你。”
景华敛了敛眉,思绪有些沉重。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这两次,说萧嵘救了他的命也不算过分。
萧嵘安静地捕捉着景华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第230章 得到又如何
景华变换的神色渐渐安定下来,然后露出一副不羁的笑。
“你知晓孤为何能得到那么多女儿家的倾心吗,”他笑了笑,“孤向来恬不知耻。”
恬不知耻,别想着我知恩图报。
萧嵘啧啧两声:“无耻。”
景华也不恼:“孤欠你的,孤知道,你想骂就骂吧,”
萧嵘笑了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尤其是处在你这个位置上的,难免不要脸些。”
景华眯起眼眸,煞有兴味地打量着萧嵘:“所以呢?”
萧嵘冲景华抬了抬眉:“所以,小爷来之前就知晓你答应还我人情的可能性太低。”
景华笑了声:“你很有趣啊。”
萧嵘抱拳推回去:“不敢与景王殿下相比。”
景华有些被气笑:“那你还不走。”
萧嵘贴近景华,露齿一笑:“我来探探你的底。”
景华一个翻身,把萧嵘推开,这厮话还没说完就直接凑过来,要不要这么自来熟?
萧嵘就势一倒,伸手撑着脑袋斜斜靠在桌案上,冲着景华挑了挑眉:“怎样,交个底呗?”
景华无奈地撇过脸:“什么底?”
萧嵘熟稔地捻着桌案上的瓜果往嘴里塞:“说说呗,你那天不站在文国那边,是不是傻啊?”
景华冷笑一声:“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
萧嵘抬了抬眉,挥手潇洒地扔开啃了一半的果子,煞有兴味地打量着景华。
景华瞥了眼萧嵘扔下的果子,忽问道:“不怕有毒?”
萧嵘怔了怔,然后摊手:“毕竟我擅医术,果子里有没有毒我难道看不出来?”
景华又是冷笑。
萧嵘拍了拍手,理了理衣服:“我说,你既然不入文国的会盟,有什么打算?”萧嵘嬉笑问道。“你也想和林蔚然一样,问鼎天下?”
这样明显吗?景华面色变了变,沉默不语。
萧嵘凑近了看景华,上下打量着:“不会……是真的吧。”
景华咬牙:“是又如何?”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决定了在这乱世之中分一杯羹,难道连说出的勇气都没有?
萧嵘瞪大眼睛,用力地望着景华。
“有勇气。”他说道。
景华面色缓和了些,有些事能从口中说出来的确需要勇气。
萧嵘话音未落,又一个字从口中蹦了出来:“傻!”
景华面色一沉。
萧嵘显然没有眼色,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你以为这天下是那么好争的?”他继续道,“你有林蔚然的手段?你有荆长宁的谋略?还是你有云国的兵?或是羽国的所谓仁义?”
景华冷冷地望着萧嵘:“所以,孤便不能去争了吗?大丈夫立于世,当顶天立地,行大事,谋大业。若是事事依附于人,以他人脸色行事,事事不由己,如此活着有何意义?孤是景国的王,这天下,这大好河山,孤为何不能去争?”景华显然是在胸中憋闷了许久,“你想想,一寸寸山河,一点一点收入囊中,那是怎样一种豪迈的情怀,热血男儿,生当如此!”
萧嵘望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景华,沉默片刻。
“其实,”他顿了顿,“这山河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
他的目光悠悠,忽的望向景华:“得到了,又如何?”
景华嗤笑一声:“难道你就没有雄心壮志吗?坐拥云国近八十万兵马,揭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