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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长宁-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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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夏费尽力气终于从众人间挤到了荆长宁面前,很是羞愧地说道:“郎君,对不起,我没能拦住他们。”
  荆长宁伸手将黎夏一拉,便拉到了长凳边上,说道:“你先坐。”
  黎夏一个失措,便见荆长宁依旧大喇喇立在长凳之上,一手指向众人,说道:“到底打不打,你们怎么婆婆妈妈像群娘们?”
  荆长宁一只手指着众人,另一只手就搭在了黎夏的肩头,黎夏只觉那手有些柔软,仿佛很轻很轻,手心落下之处却让他的心头有些微微发热。
  一瞬间他的心特别安定,郎君这是要打架吗?
  谁要打郎君,他第一个不放过!
  黎夏目光如虎狼般朝着面前百来十人望去!
  一时之间,场面似乎是陷入了僵局,四周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人便是之前被荆长宁指出的中士薛山城小舅子杨登,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他恭敬向前一步,行礼之后递上一张拜帖,哂笑说道:“郎君说笑了,我们怎么会想要和郎君打架呢?我家姐夫是真心诚意想向郎君求画的,郎君莫要推辞,我家姐夫定是准备千金相送!”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若是郎君嫌少,我家姐夫还可以再多许下些钱,两千两黄金?三千两?”
  众人之中,有人骨碌吞咽了声口水,三千两黄金,只求一画?
  想之前荆长宁给石业和孙慎的画也不过只收了千两黄金,这样三千两黄金要让人如何推辞?
  众人之中不乏有看热闹的人,但也的确有人是想要拿银钱砸出名声来的,想来那薛山城便是如此。
  荆长宁惊叹说道:“三千两啊!”
  杨登面色一喜,不由扬头有了一丝傲气,心想果然还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过是银钱不够多罢了,银钱一多,哪有什么画不画之说?
  荆长宁面容吃惊,又道:“好多钱啊!”
  听得荆长宁此言,众人的目光已是有了一丝鄙薄,果然如市井传言,这位郎君不过是个见钱眼开之人。
  却见荆长宁落下身形,重新坐回长凳之上,单手托腮,似乎是在细细思索。
  “可是我还是不想画。”她说道,“我那么清雅高洁的人,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粗鄙之人吗?”
  众人压在喉咙里的讽刺言辞还未说出,便听见那少年郎这般清淡说道。
  “我荆长宁一向慕那清高之流,书法墨画皆是不可亵渎之物,怎能粗鄙用银钱衡量?”她一脸鄙薄地望向众人,“你们怎么能这样亵渎高雅的墨画呢?”
  旋而,她又是正义凛然一拂袖,鄙薄之色又转化成愤世嫉俗和痛心:“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绝不会贪图那银钱便为你们作画!”
  说罢,她转身向着内堂而去。
  “黎夏,送客!”
  

☆、第17章 世事渐翻腾

  众人立在内堂门前,被一条长凳挡在外面,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
  求画?那人已经撂下话语绝不会绘画。
  胁迫?那人已经当着众人之面,将所有人的底细抖了个清楚。
  黎夏从长凳上站起,目光很是凶悍地扫了眼众人,说道:“你们还不走吗?”
  “真…真的就不画了?”那杨登一脸不可置信说道,“那可是三千两黄金!”
  黎夏淡淡地瞥了杨登一眼,说道:“我家郎君是清雅高洁之人,怎会让世俗银钱玷污绘画这般高雅之物?”
  他就知道,郎君这般出尘的人,肯定不会贪图钱财,可是为什么郎君之前会向孙大夫许下那千两黄金呢?
  黎夏不懂,他摇摇头不去想这些,他只知道郎君总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他要做的就是听郎君的话,把面前这群想要刁难郎君的人统统赶走!
  众人见黎夏怒目而视的样子,又见荆长宁已经消失了身形,一时之间不由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之上的感觉。
  “罢了。”有人道。
  旋而有人禁不住转身离开,有一就有二,只是一会儿功夫,百来号人三三两两便离开了个干净。
  黎夏舒了口气,却见荆长宁从内堂之内探出一个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总算是走了,我还真怕他们打我!”
  黎夏禁不住一笑,郎君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他立刻许诺道:“郎君放心,有黎夏在,谁敢欺负郎君我就打他!”
  荆长宁闻言一怔,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黎夏,问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花钱赎下了你。”
  黎夏脸色一红,挠了挠头说道:“因为郎君对我也好啊,黎夏第一次觉得自己被人尊重了。”
  荆长宁几个跳步坐到靠椅之上,有些得意说道:“我刚刚是不是很厉害?”
  黎夏想起刚刚荆长宁大喇喇立在长凳之上,一个人把百来号人噎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不觉点头说道:“郎君的确厉害,我就知道郎君不是个贪图银钱的粗俗之人!”
  荆长宁听得此言,见黎夏一脸认真的样子,却不由面色泛过一抹红晕,可是她从来不是个害羞的人,她朝着黎夏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就很清雅高洁,”自恋的话语落下,荆长宁又望向黎夏,说道:“继续关门,半个月之后再开!”
  黎夏一脸不解,郎君不是已经赶走了那些人了吗?难道他们还会再来纠缠不成?
  可是他没有多问,毕竟郎君总有他自己的理由。
  这荆府的门一闭,又是半月。
  ……
  深秋意蕴渐浓,易禾只见对面的门前落着重重的锁。
  十多天前,荆府的大门打开过一次,那次,他见着百多号人一拥而入,心知那些人是冲着荆先生求画而去,可是毕竟当时荆长宁的名声传得极差,那些人定不会以礼相待,此去必是一番刁难。
  他本以为当时荆长宁会选择忍气吞声,毕竟虽然那些人没有尊重之意,但却都是准备了银钱的,只要荆长宁愿意,万两黄金并不是难事,可是荆长宁若是真的那么做了,他传到外面的名声定是会差到了极致,从此再无扭转的余地。
  易禾心中担忧愧疚之余,却也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期待,按照荆先生那日所言,只要有万两黄金,他便能助自己得到易国君位。
  那种期待的情绪在脑海中浮现之后,易禾更加愧疚,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不该这样想,可是却也暗暗许诺,若是荆先生真的如此做法,他日他得势之日,定为荆长宁正名!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荆长宁傲气地拒绝了。
  那日,他拒绝了众人,一幅丹青都未曾流出。
  但是流出了这样的话语。
  ——我荆长宁那么清雅高洁的人,会是那种见钱眼开的粗鄙之人吗?
  ——我荆长宁一向慕那清高之流。
  ——书法墨画皆是不可亵渎之物,怎能粗鄙用银钱衡量?
  这样一个反转是世间众人所未曾料想到的。
  虽说那百多人对荆长宁无礼之举甚是诋毁,但这样的话语还是传到了世间。
  众人观望之中,却见那荆长宁继续闭门,大有一种隐居于世,不问世俗的感觉。
  随后便是孙慎又出来辟谣,替荆长宁辩驳说道,那荆长宁虽不收他为徒,他依旧会以师礼待之,当众说那荆长宁的确是一个清雅高洁之人。
  石业则不甘示弱说道,那荆长宁虽说收取了千两黄金,但也是双方你情我愿,那人还说,他作画向来只看心情,非有缘之人不予!
  一时之间,丹国都城红蔷之中的舆论风向又是一转,众口铄金之中,那荆长宁竟是被传成一个身怀绝世画技,却轻狂傲气之人。
  这一说法,渐渐遮盖了之前那所谓的粗鄙形容。
  易禾心中欣喜同时,又不禁有些担忧,这样一来,名声是挽救了回来,那万两黄金又作何打算?
  ……
  荆府。
  荆长宁这几日闭门之中,在世人众说纷纭的时候,她也并非什么都未曾做。
  她在做什么?
  她在睡觉。
  就像她之前对众人说的,大白天不睡觉简直就是浪费!
  黎夏只知道郎君将自己一个人蒙在屋里,无论什么时候进去瞧上一眼,郎君都是闭着眼睛的。
  床榻,竹椅也就罢了,甚至她躺在桌案之上,靠在墙壁之上,总之是睡地千奇百怪,随意至极。
  荆长宁在想事情,闭着眼睛倒也不一定是睡觉,困了就睡了,醒了闭上眼睛继续想事情。
  闭上眼睛,她能够很清楚地理清自己的思路。
  直到第十四天的傍晚,荆长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黎夏,备纸墨!”她说道。
  黎夏心中早已不去想荆长宁究竟是什么打算,他现在也明白自己根本就猜不到,渐渐地,总归就习惯了。
  荆长宁将宣纸铺开,墨汁与清水融在一起,氤氲开或浅淡或浓重的墨色。
  黎夏只见荆长宁清淡地立在桌案之前。右手平稳而潇洒地挥动,那在外面早已传到千金的墨画,就这样一张一张地从郎君的指间流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荆长宁的面前铺散开了约莫十张的墨画。
  从花鸟到人物,从楼阁到山水,每一幅皆是意境斐然,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韵味。
  

☆、第18章 暗里度陈仓

  “郎君这是?”黎夏有些犹豫问道。
  “画画啊!”荆长宁头也不抬回道。
  黎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荆长宁笑盈盈地望着十来张墨画,眼神之中闪烁过一丝狡黠。
  狡黠闪烁之后,那少年郎眼眸之中却又浮现一种纠结的色彩。
  “黎夏,我得出去一趟。”荆长宁说道,“你这几天入夜就不用守着我了,还有,明天就开门吧,家里粮食不多了。”
  黎夏犹豫了下,问道:“郎君现在要出去吗?那我现在去给郎君开门。”
  荆长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翻墙就好了。”
  黎夏一脸迷茫之色地望着荆长宁,出自家的门干什么要翻墙?
  荆长宁没有对着黎夏解释,只道:“你先下去吧,记着,这几日入夜后就不要出来了,让家里其他人也都在自己房里呆好,记得把屋里的门也锁好。”
  黎夏心中迷茫,却还是应声答应。
  荆长宁见黎夏毫无焦距的目光,叹了声说道:“千万别出来。”她露齿一笑,“大半夜的,会有鬼!”
  黎夏啊了一声,却见眼前的郎君哈哈大笑,挥手让他离开。
  黎夏离开之后,荆长宁朝着屋内走去,伸手在衣箱最下面翻找了会,竟是翻出一套有些破旧的衫裙。
  随后她便往自己身上套了起来。
  世人皆道名声与财富难以两得,可是她偏偏两个都要。
  那便只能暗度陈仓了。
  只是片刻功夫,那青衫少年褪去青衣,便成了一个看起来很是落魄的小丫鬟。
  细细思索了下,荆长宁伸手在地面上抹了些灰,在眉眼间细细遮了起来。
  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南市一处小巷。
  一盏橘色灯笼挂在门户前迎风招摇。
  一个很是落魄的女孩子推开那处门户便进去了。
  荆长宁只觉迎面而来便是一阵酒气,是那种市集之中最低劣的酒,几文钱便能买上好几两,除了酒气便是一声声时而压抑时而高昂的骂娘声。
  门前,那盏飘摇的红灯笼上,一个陈旧脏污的墨字——赌。
  这里是红蔷城暗中最有名的夜间赌场,曾氏赌坊。
  “他娘的,老子又输了,啊呸,你说你们赌坊是不是出老千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朝着那摇骰子的荷官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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