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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士目光恍惚地望向军队最前列。
“将士们!”激昂的话语随着愈加浓烈的战鼓声扬起,“拿起手中的剑,随我捍卫云国的胜利!”
心蓦然间静了。
那道身影如最浓烈的阳光,映在众人心头,重重地刻入骨髓!
“大将军!”
一瞬,所有将士的眸底深处迸发出一种光!
那是必胜的信念!
……
“有这样一种人,他的存在意味着阳光,只要他出现,便能让人心齐聚,众望归一。”荆长宁目光沉甸,“因为,他就是信念。”
回眸间,目光掠过整整一座城。
空了。
只剩她一个人了。
天亮了。
或许,她也该走了。
……
所有人都还记得,六年前那场摧枯拉朽的战役。
骨子里的热血没有人能够忘记,很容易便会被点燃。
燃成一片汪洋的海。
萧嵘眸色明亮,其间有一抹如剑般锋利的光。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他扬了扬唇,“但那又如何?”
一句不羁的反问。
“六年前的手下败将,六年后,又如何能挡我云国的虎狼之师?!”萧嵘抽出长剑,“将士们,六年前你们信我!我带你们夺得最巅峰的荣誉!六年后!让我继续带着你们,捍卫我云国的军魂!”
“杀!”
“杀!”
“杀!”
一道道震如雷鸣的喊声响彻于天地之间。
萧嵘翻身上马。
“随我,攻城!”
……
远远地,荆长宁望见了萧嵘。
胸口,隐隐烫了起来,很熟悉的感觉,他曾说过,那是爱情。
荆长宁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萧嵘。
褪去张狂不羁的那一面,鲜红如血的铠甲着身,骏马驰骋,他像一柄绝世的剑,锋芒毕现。
荆长宁缓缓踏上城楼最高处。
目光俯瞰,览尽一切繁华与凋零。
轻垂眸,有一把琴。
……
平沙莽莽黄入天。
携着昂扬肆溢的士气,萧嵘策马来到了关渡城下。
城墙之上,是空旷的。
唯有城楼之上一道青色身影,若水墨画下最浓重的一笔。
萧嵘的心狠狠地静了。
她,为什么没有走?
荆长宁目光宁和,指间是一把梧桐古琴。
眉眼微垂,千军万马相对,没有丝毫波澜。
指间,流畅的乐音倾泄如纷纷雨雪,没有悲伤,只有苍凉的旷远。
“……壮士一去兮岁月长,
金戈长马兮不还乡
天地浩然兮有悲凉
红日踏破兮成血光
爷娘相盼兮不得偿
春闺回梦兮白骨殇
白骨殇兮白骨殇
犹念归兮痛断肠
痛断肠兮痛断肠
魂魄有安兮死何妨
死何妨兮死何妨
山河不负兮笑轻狂……”
旷远的清歌流荡于天地之间。
萧嵘心间动摇,眉眼间却不起半分波澜。
“攻城!”他话音冷静果敢。
四十万大军一如之前三日,朝着城墙涌上。
平静的,空旷无一人的城墙。
没有丝毫阻拦,之前染满鲜血的城头,如今遍布的敌军。
城门,轰然间被打开,金戈铁马涌入紧闭三日的关渡城。
一曲歌罢,荆长宁微抬眉,目光穿过千军万马,平淡而无一丝情绪地落在萧嵘的身上。
萧嵘的攀附在剑柄之上的指节收紧,泛出青白之色。
目光停顿的时间并不久,荆长宁平静如死水的目光很快略过。
萧嵘走上城墙,静静地望着城楼之上的荆长宁。
云军攻下城门,随着一阵又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毫无意外地向着城楼之上涌去。
荆长宁平静地取下长弓,拉弓,搭箭,满弦。
一箭又一箭,如撕开夜色的闪电。
她的身影平淡,动作稳定,一箭一箭快到几乎没有丝毫间断。
一批批云军向后倒去,但更多的,踏着前人的尸首继续向上涌去。
荆长宁的手腕渐渐颤抖起来,箭筒之中的箭矢一根根少了下去。
有人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她,面对的是四十万。
萧嵘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长风吹得眼眸酸涩。
直到箭矢尽了。
荆长宁却勾唇笑了笑,扔下了手中的长弓。
云军如汹涌的潮水,很快将那一抹青色身影吞没。
似乎有血迹向四下溅开。
就像被马蹄踏碎的夕阳,绚烂夺目。
剑柄传来木质被狠狠压缩的摩擦声。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片刻。
萧嵘感觉到自己的唇角翕动了下,传出的话音依旧很冷,却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觉到其间的颤音。
“抓活的。”他冷然道。
话音未落,他走下城头,一丝目光都不曾留恋。
身后,荆长宁的唇角溢出一缕缕红艳的鲜血,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
视线有些模糊起来。
……
……
再醒过来时,是在颠簸的囚车之中。
身下是枯败的干草。
荆长宁挣扎了下,只觉周身都是痛楚。
抬眸望去,天色渐晚。
想必,云军正在回国的途中。
她在关渡城的粮仓里留下了些粮草,想必应该够他们回到紫朔城的。
路途有些不平,狠狠的一个颠簸,荆长宁眉心一皱,喉咙里涌上一抹腥甜,她咬牙咽了下去。
夜色降临,行军停止,安营扎寨。
荆长宁被扔在了一个营帐之中,四下守卫很严。
不多时,一个人影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荆长宁抬眸望了过去。
是周海。
“你,你还好吗?”他问道。
荆长宁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四下一片安静。
周海皱了皱眉,索性上前一步。
面前的那个少年青衫凌乱,血迹斑驳,整个人无力地卧在干草上,气息微弱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你,为什么要替丹国守城?”
又是一个问句。
依旧安静地没有人回答。
周海沉默片刻。
“我知道你不想说,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他顿了顿,“你为何放弃关渡城?”
荆长宁皱了皱眉,只觉有些累。
她将脸容埋到干草间,良久,答道:“他来攻,我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如此,不如弃城。”
☆、第179章 留下的原因
营帐中,萧嵘的面色平静,指节却攥得青白。
千军万马间,她看了他一眼,他就知道,她要他做些什么了。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她。
可是……
萧嵘握拳,重重地砸在桌案上,青白的指节间染上了血的红色。
“来人!”他低沉声音喊道。
一个兵士从营帐外进来。
“白背叶、百草霜、稗根苗、半边旗、斑地锦、刺血红……”萧嵘道,“去军医那里取来。”
“将军取药材做什么?”兵士不解问道。
“为关将军治伤。”萧嵘话音依旧低沉。
“是。”兵士应道。
营帐被放下,兵士离开。
话音刚落。
“来人。”萧嵘眉眼未抬,又道。
又一个兵士从营帐外进入。
“你去准备些吃的。”萧嵘平静念道,“冰糖八宝鱼脆、绣球乾贝、山珍刺龙芽、羊皮花丝……”
“可是这些军中并没有。”那兵士问道,
“去伊川城,骑我的追风。”萧嵘依旧没有抬头。
兵士瞪大眼睛。
伊川城至少还需要半日,现在太阳已经落了山……还有,将军从来没有让别人骑过他的追风,那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有问题吗?”萧嵘冷冷地问了声。
兵士周身打了个寒战。
“是,属下这就去!”
又一个兵士掀开营帐离开,随之而来一阵马嘶。
沉默良久,萧嵘终于抬起眼睑,眸底颤着些痛楚的颜色。
“来人!”他话音沉沉。
第三个兵士走了进来,有些奇怪。
扑面而来一阵肃冷。
萧嵘狠狠地攥了攥掌心。
“带荆长宁过来。”他说道。
……
周海走了之后,荆长宁挪了挪身子,抬眸间,触手可及的地方,有一瓶伤药。
荆长宁皱了皱眉,挣扎着坐了起来,却并没有伸手去拿那瓶伤药。
透过营帐的缝隙,明亮的月色浮动着,映入她的眸滩深处。
暗不见底的墨黑颜色一点一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的明亮。
她将右手按在心口,滚烫的温度一点一点沸腾。
轻轻地,扬唇,一抹明朗的笑意攀上眉眼。
营帐被掀开。
“大将军有请。”来人说道。
……
烛光摇曳,跳动的暗影映在营帐上,晃动着活泼的弧度。
兵士搀扶着荆长宁走进营帐的时候,萧嵘负手立在桌案前,身形笔直,若一柄孤傲的剑。
荆长宁微微扬唇,眉眼间,温润水色里浮动着狡黠。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营帐外守着了。”男子没有回身,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
“是。”
随着应答声,很快四周空了下来,只有两道身影遥遥相对。
四下安静下来,唯有微暗的烛光,跳动着不明朗的焰火。
“你的手在抖。”荆长宁俏皮地笑了笑,“怎么不转过来看我。”
话音带着俏皮,却有些无力。
萧嵘微低头,胸口涌上一阵滚烫的热流,烫得四肢百骸满是痛楚。
他用力地转身,用力地朝着荆长宁的方向迈去,张开手向着她抱去。
忽的又想起她身上有伤,张开的臂膀僵硬住,最后轻轻地揽住了她。
荆长宁步伐晃了晃,将整个人重量压在了萧嵘怀里。
“我就知道你今晚会找我。”她话音带着些小小的自得。
萧嵘哽咽住。
“你过来。”他话音有些压抑的嘶哑。
萧嵘将荆长宁拉到椅子上坐下,桌案上很快铺开一排的银针,还有各式各样的药草。
荆长宁眨了眨眼睛,安静地望着萧嵘。
萧嵘的抿着唇,小心地将在她几处穴道间施针,随着他的动作,荆长宁感觉到淤结在伤口处的疼痛渐渐缓解开。
然后,他一点一点地将混在一起的药草磨碎成粉末状。
轻轻地捻起粉末状的草药。
“有点疼。”他说道,“忍着点。”
荆长宁点了点头。
药粉洒在伤口上时,即便萧嵘的动作很轻,荆长宁还是疼的全身痉挛了一下。
萧嵘皱了皱眉。
“我再轻点。”
荆长宁笑了笑,抬眸温润地望着萧嵘笑了笑。
萧嵘抿了抿唇。
“笑什么?”他话音复杂说道。
荆长宁脸容上的笑容却绽放得更大。
“有你真好。”她认真说道。
捻着药粉的手一哆嗦,白色的粉末恍然间洒落的地面上。
“我,我若是真好,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伤了。”萧嵘咬牙说道。
荆长宁扬了扬唇:“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肆无忌惮地受伤。”
萧嵘怔住。
荆长宁感受着浑身传来像火烧一般的疼痛,轻轻敛了敛眉,伸出手很自然地攀附在萧嵘肩头。
“我好困哦,我先睡会。”她呢喃道,眼眸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萧嵘的眸滩深处忽的很酸,很涩。
一句话音在脑海中来回盘旋着。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敢肆无忌惮地受伤……
……
夜半时分。
这一觉睡得很甜,整个人陷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