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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宁今天早搭乘的运载机被恶意修改了内置程序。
那架运载机才刚感应到首位新乘客的入舱,被修改过程式的舱门就开始自动关闭。
彼时,奥宁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舱室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先被飞快闭合的舱门吸引了注意力。
想着等下一趟前往第五军团总办公处的运载机过来至少需要十五循环分,而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上班的早高峰了,那时的中转大厅里会虫满为患……心系工作的奥宁没有多想,只把运载机的反常关门看做一次无伤大雅的小故障,他一边思索着待会还要写个反馈,提醒维护部门对这台机器进行检查。一边快步往里走了两步——
然后他脚下一顿,那异样的地面下陷感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怎样的环境里。
仿佛是被重物给当头锤了一下,浑身猛地一震,难以忍受的窒息感与眩晕感继而潮水般涌了上来,将反应过来的奥宁顷刻间淹没,他踩着令虫窒息的粘软物体后退一步,后背却只靠上已然闭合的舱门,发出“砰”一声闷响。
提前启动了运行程序的运载机迅速驶离站台,将他封锁在那一方狭窄的噩梦天地。
后面再发生的事情,奥宁都记得有些模糊不清,他遭遇过“重击”的大脑在行程中途便已进入到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对于外界的一切接触全凭本能回应。
意识再度缓慢回笼时,奥宁隐约觉出自己是在医务室里——因为他嗅到了空气里飘着的淡淡消毒水气息。
这是医务室独有的味道。
同时,他还嗅到了另外三道熟悉的气息,它们距离他很近,他不光能感受到它们,还听见了它们的主虫特意放轻过的交谈声。
“……你亲自去见过他们了么?”
“还没有,只先看过资料,准备探望完奥宁之后再过去。”
“那好,我一会也……嗯?”
熟悉的声音之一忽然中断话语,奥宁感到自己脑袋上方似是罩下了一小片阴影。
左鸣最先发现了他的清醒,低头对上他费劲睁开的眼睛:“醒了?”
眼皮颇有些沉重,奥宁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撑开,他正在缓慢调整对焦的视网膜内映入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半晌后才看分明。
在看清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虫是谁后,奥宁愣了愣,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要回应,“……嗯。”
还想要再接着说两句什么,不然只有一声“嗯”,会显得自己不太礼貌,但喉间的涩痒感阻止了奥宁继续出声,他刚一张口,首先蹿出去的就是一串剧烈的咳嗽。
左鸣皱着眉把奥宁扶起来给雌虫拍背,他一面调试着床板的升起高度,一面偏头扫了眼直饮水的方位,看见厉已经端着一杯才接的水去而复返。
厉把温度正好的热水递到了奥宁唇边:“先喝了水再说话。”
奥宁可能天生有点“死心眼”,他愣是操着不舒服的喉咙说了一句气游若丝的“谢谢”,又冲扶着他的左鸣憋出一句艰涩的“麻烦您了”,才在两虫的无奈注视下低头去喝水。
言趁奥宁喝水时扫了眼他身上穿着的单衣,转身去取了件外套过来,等奥宁喝完水后,他把外套递过去,距离奥宁最近的左鸣伸手接过外套,将它细致地披到了奥宁身上。
奥宁在发觉左鸣是准备给自己披衣服时还躲了躲,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左鸣为自己服务,总觉得这十分逾越,可他虫才刚醒,镇静剂药效仍在,他意识是清醒了,四肢还绵软着,那躲闪的幅度比打个哆嗦还要小。左鸣觉察到他的闪躲,只用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隔着镜片看了不安分的雌虫一眼,奥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屈服在了左鸣的注视下,他不再乱动,乖乖任由外套披上身。
干涩的喉咙获得温水滋润后舒服了不少,大脑同时也清醒上许多,奥宁虽然还有部分记忆还略为混淆,但他至少已能理清致使当下情形发生的前因后果。
认为自己是给周围虫添了大麻烦,奥宁面上浮出窘迫和惭愧:“对不起,劳烦大家为我费心。”
“这话就说的见外了。”厉把空杯放到一旁的矮柜上,控制着力道轻拍了下奥宁肩膀,“再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应该更谨慎一些。”奥宁摇了摇头,面上愧疚不减。
如果他那会不那么想当然,及时注意到机舱内的情况,当下的情形完全可以避免发生。
眼瞧着受害者已经快把主要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言在心底叹了口气,简略向奥宁阐述了一下完整的事件经过,尤其明确那用心险恶的加害者才应该是主要责任虫。奥宁在听完后微微颔首,看起来是听明白了的模样,但他眼底歉疚尚存,仍然认为自己也有责任。
“别胡思乱想。”言也轻轻拍了下奥宁的肩膀,他仔细看了看对方依旧苍白的面色,直接给副官批了全天假:“其他事都不需要你去操心,你今天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奥宁眼下正处于做什么都有心无力的状态,哪怕他想要立即爬起来返回工作岗位,身体硬件也不允许,是以他只好内疚更深一重,谢过长官的好心批假之余,再次为自己的缺勤道歉。
在奥宁醒来之前,左鸣原本是说一会要和言一道去“看看”那位被检举的加害者,言和厉已在医务室内呆了好一阵,差不多也是时候离开,他们冷静旁观了小片刻左鸣温和与奥宁说话的情景,默契的只当首席方才什么也没说过,与左鸣和奥宁打过招呼后,他们就离开医务室,去见了今早运载机事件的真正主要责任虫。
按着以往应对类似针对事件的经验,事件酿造者通常会对自己的行为拒不承认,在面对指控时激动的为自己辩驳。
不过今日,情形却不太相同。
被第四军团成员检举的第三军团虫员出奇坦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
“是我做的。”涉事虫员的姿态坦然到近乎猖狂,看见第五军团长亲自到来,他面上也丝毫不见怵。
被问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时,该虫露了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容,他一指自己胸前的家徽:“看见这个,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吗?”
那个“戴”字徽章明晃晃别在他胸前,既工整又瞩目。
“据他本虫所说,他是因为戴家最近频受奥左两家打压,心怀怨愤,想着反正自己今天是来办停职手续的,无论如何都要面临停职,所以决定在离开前出口恶气,至于为什么要找上奥宁,是因为奥宁既是奥家虫员,又隶属一向和戴家不对盘的第五军团,再加上奥宁本身就是一只有缺陷的虫,他觉得对奥宁下手再好不过。”言向齐斐复述着那名戴家虫员下午的发言内容,他在说到那句“有缺陷的虫”时冷笑一声,眼底一点冰冷色彩还没完全浮起来,就被齐斐见缝插针塞进嘴里的糖球给融化了。
此时已是傍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虫长官又坐上了心上情虫担任驾驶员的飞行器,正和齐斐一起朝家赶去。
在见面之前,两虫其实已经通过终端做了不少信息交换,齐斐早在言刚与那只戴家虫见完面后就收到了伴侣的信息,他也将自己这边的新发现告知给言,但提前有过信息交流,并不妨碍他们俩在见面后想要再好好聊一聊。
投喂完糖球,齐斐将伸向副驾位的手又放回操作杆上:“他的动机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言不舍得把齐斐亲手喂来的东西一口吞下去,他用舌尖把滚圆的糖球拨到口腔一侧,就着一边脸鼓起来的造型说:“因为他太高调了?”
“对。”
由于正思考着问题的缘故,言的神情是严肃的,可他那鼓起来的一侧脸颊实在是够不上“严肃”水准,把好端端一脸英气严峻破坏殆尽不说,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齐斐自前视窗的倒影里看见了言的鼓脸造型,发觉自己的手指居然在蠢蠢欲动,十分想在那鼓得最圆润的地方戳上一下。
心底转着想要“干坏事”的念头,黑发雄虫明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戴家高层早就将命令发了下去,要求各家看管好自家的年轻虫,一定不要在风口浪尖上再闹腾。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一出,乍一看是出了口气,但实际上只会让戴家所处的局面变得更糟。”
逞一时之快,后患却无穷,这样一场付出和收入完全不成比例的“报复”,因为酿造者看上去过于冲动无脑,它带给齐斐的违和感才更甚。
虫长官心底本是转了一句“或许是因为那是个蠢货,脑子里根本没有大局观”,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闭上了嘴。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结婚的老干部 十一
这天下午,左鸣在奥宁又一次在药效作用下睡过去后,还是去践行了自己已然迟到许久的那番“说好”——他去见了那名涉事戴家成员一面,旁听了对方的最终处理结果。
离开审判厅前,左鸣还与那只戴家虫说了一段话。
他说:“认为自己是无辜受到牵连,正在为部分族虫的过失买单的戴家成员不在少数,他们大多心怀怨愤,觉得姓氏成了自己的拖累。你没有和第五军团及奥左两家成员起过明显冲突,也没有在公众网上跟风散布过谣言,怎么看都该是这‘无辜受牵连’群体中的一员,但你不仅不怨愤,还甘愿站出来主动挑起事端,把自己的‘牵连’变成理所当然,倒也是非常难得了。”
说这话时,左鸣唇边弯着一点细小的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最后那句“夸奖”讽刺意味十足。
对面站着的戴家虫眼神闪了闪,像是慑于他的身份,只避开了他的视线,沉默着没有接话。
言那时候就站在左鸣右手旁,他等着左鸣说完话,好将需要赶回实验室的长辈亲自送去停机坪。
与在场的其他虫员一样,对于左鸣临走前的那段话,言也没有多想,只把它当做一段单纯的嘲讽。毕竟追根溯源,左鸣是最有权力对戴家进行追责的虫之一。戴家能够发展到如今地步,与戴文当初自左鸣手中窃走的那部分研究成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者,从刚刚医务室里的那几幕就能看出来,左鸣显然是对奥宁十分上心,今日被对方挑中的受害者又恰好是奥宁,新仇旧恨一朝纠葛在一起,恼火的科学院首席想要在临走之际再挖苦对方一番,十分合乎情理,不足为奇。
然而此刻,经由齐斐的话一提醒,言才意识到左鸣的那通“夸奖”可能也不完全是讽刺。
左鸣和齐斐一样怀有违和感,他隐晦的把这股违和表达在了话语里。
那么,假如那只戴家虫本身既不无脑也不冲动,他是有预谋的在挑起事端,并且十分清楚自己这番行动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又是为了什么?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对他本虫还是对戴家,分明都带不去任何好处。
“倒也未必就没有好处。”
齐斐忽然在旁边开了口,言顺着心上情虫的声音把思维拉回现实,才发现自己刚才是无意间把心底所想说出了口。
他看向齐斐,虚心等待心上情虫为自己做更进一步的解释分析,却发觉齐斐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着落点有些奇怪。
齐斐看向他的视线不是水平的,而是略微偏下一点,像是在看着他的……左腮?
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下自己左腮,然后成功在那一处位置摸到一颗已融化小半的糖球,言登时有些窘迫,他在摸到糖球的同时也摸到了自己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