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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觅说的哪里话,不过件衣衫而已,我这人命尚且是你救回来的,何况一件衣衫,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看他脸色通红,沈觅自己也着急了,腾地站起来,“这是小事,你千万别放在心里,我是大夫,向来不拘小节,时常给人剪衣衫做推拿,摸你也好,剪衣衫也罢,一切都是为救你性命,你莫要—莫要—”
还在想着措辞,却听他道:“莫要客气是吧,我是要投桃报李,你昨日累了一宿,我今日做些吃食回报是应当的,你也千万莫要客气。”
那情诗不是自己想的意思?
自作多情了?
沈觅觉得自己如那风中凌乱的柳条,随着他的话摆在摆去。
看着呆若木鸡的沈觅,薛泽再也忍不住,抱头蹲在地上。
沈觅看着地上的人抖个不停,再次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在戏弄于我?
又想想他刚才的表情,不像啊!
眼神是真真儿的!
走到他跟前蹲下,轻轻戳了戳肩膀,犹豫道:“你,你不是在戏弄于我吧。”
闻言,薛泽抖得更厉害,一时说不出话。
难道伤口疼成这样?
想想他那纵横交叉的伤口,好的再快也是皮肉之躯不是?
沈觅着急了,忙去扶他的胳膊,“今日是我不好,一时睡着了,你本该多休息的,快到榻上歇歇,我再熬些药。”
薛泽用袍袖挡住脸,借着沈觅的力道站起身,艰难道出几个字,“突然腹痛,我出去下。”
闹肚子了吧,这可不能跟着,忙快跑两步打开门。
薛泽捂着脸急急蹿出去,待离着茅草屋远了才放声大笑,直到捂着腹部坐在雪地上久久起不来,便索性躺在雪地上,闭上眼睛感触飘飘而落的雪花。
轻柔的,痒痒的。
有多久没这样舒心的笑了,上次是在龙山寺?
还是那时候的日子好过一些。
这些年阴谋诡计的生活并不快活,如果将来有一天能自由,定要隐于大好河山之中。
带着妻儿老小。。。。。。脑海中那相携的人忽然变成沈觅的模样。
薛泽一愣。
这是怎么了,不过才认识两天而已,还不足四十八个时辰。
又突然想起觉醒大师说的那句话,“相面这门手艺相当重要,将来相媳妇儿就用得上,或许在哪里碰到有眼缘的姑娘呢,得把握住机会。”
有眼缘的姑娘?
薛泽闭上眼睛,眼前再次浮现出沈觅的样子,皮肤白皙,眼睛里似有一汪泉水,清澈干净,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侧有小小的梨涡,很是可爱,被他戏弄的时候尤其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像母亲的那只猫。
“唧唧、唧唧”,几只麻雀从树上飞下来落在周围。
薛泽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自己现在处境危险,一脚踏在黄泉边,日日面临阴谋诡计。
她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薛泽在雪地中盘膝闭目,静坐吐纳,过了大约两炷香才慢慢走回去。
沈觅正熬着药,一见薛泽回来忙扶他坐在榻上。
“伤口很疼吧,我熬了药,还得一会儿才好。”
“我没事,放心,”薛泽指指药锅,“实在是太苦了些。”
见他抱怨汤药太苦,沈觅露出两只小梨涡,“你身子恢复的很快,这次减了几味药,里面有一味补气和血的干归没减量,苦是苦一些,效用是极好的。”
“干归?未曾听过。”
作者有话要说: 天生的会戏弄姑娘,可怎么办
☆、夜半叙旧事
“没听过实属正常,原本就不是本地的,这味药很是难得,那年我十一岁,随阿爹采风到了幽州,在一处山脚下遇到巫医给山民治病,用的正是这味干归,那座山在当地极有名,叫做巫医闾山,山上生着这味药材。”
见薛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沈觅微微一笑,“我自小跟着阿爹学医,见到好的药材很是着迷,便请了山下的猎户带路进山寻药,我们顺利的找到了干归,带着泥土整棵取了出来,可是下山的时候不太顺利,想起来很是后怕。”
“怎么了?”薛泽轻声问道。
“遇到一只大虎。”
“那猎户可有将大虎猎杀?”
“那猎户?想来山中猎户极少遇见大虎,即便遇见也想法子保命罢了,那猎户一见到大虎,跑的比谁都快,阿爹叫我和阿远快爬到树上,可我爬到树上的时候,却见阿爹还站在原地,瞬间明白阿爹想以身喂虎换取我和弟弟的生机。”
“后来如何逃过一劫的?”
沈觅叹了口气,“我嘱咐弟弟好好照顾阿爹,随后也跳下了去。”
“你不怕么?”
“怕,面对大虎九死一生,谁不怕?我怕,阿爹自然也怕,可是他却舍命保全我和阿远,我不想遗憾,宁可自己身死,也不愿看着阿爹为我们亡命虎口,大不了陪着阿爹去了,黄泉路上有个照应,却不料阿远也跳了下来,眼看大虎逼近,正绝望的时候一支箭从我们身后射出,正中大虎的眼睛,一箭毙命。”
沈觅把药汤端下来,倒入陶碗,放在榻前,又搁了几块冰煮水。
“好俊的箭法,是何人相救?”
“一群蒙面黑衣人,为首之人手持弓箭,那人救了我们,”沈觅一顿,语气转为轻松,“后来我将干归带到北海郡,尝试山上种植,前两年不得窍门,种死了大半,直到今年才小有所成,现在你可知这药来的可是多么不易了?”
看着沈觅亮晶晶的双眸,薛泽也随之一笑,“知,因此不敢说苦了。”
说完将药一饮而尽。
其实后来还有,只是沈觅略去了。
那黑衣首领打了个手势,便有人上前将虎牙敲了下来,黑衣首领轻轻一握,那虎牙即成了粉末。
沈觅三人行礼作揖,谢过救命之恩。
黑衣首领浑不在意,理也不理,只抬首瞥她一眼,眼神冷漠,“本想看出孝女救父的戏,怎奈我急需虎牙治伤,今日算你是运气好,捡了条命。”
沈觅虽然不待见那人的态度,但到底是受了人家的大恩,见他将袖口卷上去要敷虎牙粉,忙道:“慢。”
黑衣首领动作一顿,不耐烦的看向她:“何意?”
沈觅忙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那人手臂上的伤,“可是被毒虫所咬?虎牙与这毒并不对症。”
话音刚落,旁边走出一名黑衣人怒喝:“呔!你这哪来的乡野村姑,虎牙治虫毒乃是当地大巫医所言,莫要在此胡言乱语,若碍了主上的眼,老子—”
“退下”,黑衣首领呵斥,对沈觅招手,示意她近前来看伤,又对那黑衣人道:“虎牙赏你,与你的聒噪对症。”
那人哪敢迟疑,跪地领罪,张口将虎牙粉末全吞了下去。
毒虫在当地很有名,许多外地来的异乡人被咬了送命,当地人却是不怎么怕,许是有什么东西相克。
沈觅看着那人手臂全都肿胀了起来,有的地方还有脓疮,问道:“起初可是红点,痒的难耐,起了脓疮便极疼痛,没有被咬的地方也开始痛痒?”
黑衣首领审视着她,略一点头。
沈觅见过这类病症,只要找对了药并不难治,随即取出随身带的药丸,“这是清热解毒的,我就剩这些了,早中晚各一丸,我再给你个方子,你去药铺拿了切碎泡在水里,用温水,每日药浴,半个时辰即可。”说着将衣裙撕下一角,取出随身带的碳条写了方子。
那人看着递过来的药丸和方子并没接。
沈觅跑江湖见惯了形形□□的人,眼前的显然不是普通百姓,怀疑自己也是正常。
沈觅自己吃下一粒,道:“药丸是我自己配制的,你可以让其他大夫看了再用,今日多谢大侠相救之恩,告辞。”
说完,便用写方子的布包了药丸放在地上,转身和沈父阿远下山。
见沈觅陷入沉思,薛泽也不打扰,水煮开了,舀一小碗放在她旁边。
沈觅道了声谢。
“你在山中两日,家里人要担心了。”薛泽道。
是啊,阿远定是担心坏了。
“平日里就我和弟弟阿远在家里,阿爹在南地采风,他曾说‘此生游遍大汉河山才不枉来世间活一回’,每游历一个地方,记录当地的山纹地理、风俗人情,很是潇洒。”
“难道尊父是沈鸿先生?”
“正是。”见有人知道阿爹,沈觅有些兴奋。
“我拜读过沈先生的《汉风经略》,精彩绝伦,妙不可言,如今沈先生每每有新作问世便有人争相抄录,我只知你医术高明,风骨非凡,却不想居然是沈先生之女,实在是失敬。”
沈觅得意,打趣道:“原本是我该照顾你,你却捞鱼打野兽,吃的喝的一概备好,我实在不知哪里失了敬。”
薛泽轻轻一笑,手指摩挲着胳膊上缝的线。
沈觅见状说道:“你恢复的极快,不同于普通人,我看明日一早便可以抽线了。”
“好。”薛泽道,心里却想着明日也该走了。
第三日早上,两人照旧吃的烤肉,喝鱼汤。
沈觅见他伤口恢复的极好,便小心的拆了线。
薛泽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是朝着茅草屋方向,脚步虚浮,不会武功,略一思量,便想到来人大概是沈觅的弟弟。
“我今日便要离开,正好,也有人来接你下山了。”
“嗯?”
沈觅耳力自然比不上他,闻言一愣,忙透过门缝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黑衣人是谁?
☆、沈觅的前尘往事
是阿远,小小的人影顶着风雪朝着茅草屋走来。
沈觅心里一热,眼泪几乎流下来。
傻孩子,这几天怕是着急坏了,这么冷的天居然一个人到山上来找自己。
沈觅忙打开门迎了出去。
阿远见到飞奔而来的阿姐,忙摆手,“阿姐快回屋里,外边风雪大,莫要冻着了。”
沈觅哪里肯听,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一道往屋里走。
薛泽打开门迎姐弟二人进屋,拿陶碗盛了热水递给阿远,“天冷路滑,喝点水暖暖身子,我受伤不轻,这几日多亏你阿姐照顾。”
阿远知道阿姐定是为了救人才没回去,见这人颇有礼数,怨气消了大半,接过水道了声谢。
“阿姐也不说一声,害的我—”话未完,眼泪便落了下来。
沈觅见状忙给他拭泪,“莫哭莫哭,是阿姐不好,那日走的着急,我让平妪告诉你忙完便回的。”
“平妪告诉我了,可你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又是接连两晚不在家中,我实在是担心,便出来寻你,听闻那日你与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坐着驴车往这边走了,我过来看看,心想着没准阿姐在,结果真被我找着了。”
沈觅闻言一惊,李仲贤那日把这人交给自己,再三嘱咐谁也不要告诉,若是走漏了风声,对谁都不好,忙问道:“谁告诉你我往这里走的?”
“是小豆子的阿母,那日她碰巧看见了,当我知道便没言语,后来小豆子说我着急寻你,她今日一早来告诉我的。”
阿远是个聪慧的,见沈觅担心,又看看一旁的薛泽,说道:“昨日下午有人来看病,就是上次青州城里总说头晕恶心的那个富户,我说‘阿姐不是给你开了对症的方子?平日里按时喝药就行了’,可那人一脸烦躁,说‘平日里都是按时喝的,这不是药没了便想着去拿几幅,谁知这几日不知怎的了,青州城里全是巡逻的兵士,对医馆药房管的极严,只准进不准出,于是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