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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震冷冷看他。
霍维章摸摸鼻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道:“光有劲儿也不行,女人还喜欢坏的,像你这样满嘴仁义道德的老顽固,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萧震不理他,继续喝酒。
说女人说不到一块儿,霍维章突然叹口气,低声与他道:“听说有人揭发秦王不尊王法,残杀百姓,折子已经递到朝廷了。”
萧震酒碗一顿,示意他继续说。
霍维章指指上面,意味深长道:“等着吧,马上要变天了。”
一语成谶,腊月底,陕西的秦王因残暴枉法被废为庶人,阳春三月,太原的晋王父子因意图谋反被诛杀。惠文帝登基一年不到,连续收拾了两个藩王,整个大周,就剩“卧病在床”的辽王继续镇守辽东,扎眼地很啊。
百姓们都不傻,尤其是凤阳城的百姓们,说话都不敢像以前那么大声,仿佛凤阳城上空有只靴子,谁说错话就砸谁!
终于,端午时节,朝廷收到辽王身边一个亲信的密报,告辽王正暗中筹谋造反,惠文帝大怒,即刻下旨,命霍维章等四位辽王护卫统领,奉旨捉拿辽王一家老小,回京审讯!
先被刺杀又被诬陷的辽王勃然大怒,一气之下竟把病气好了,干净利落地策反霍维章、柴雄两名悍将,反杀另外两个护卫统领,然后振臂一呼,称幼帝被奸臣蛊惑罔顾祖训迫害手足,他身为皇兄责无旁贷,然后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誓师出征!
第41章
辽王起兵,明日就要出发。
此时辽王手中只有两万三千兵马,三千亲兵留给王妃、大公子周元谨守护凤阳,两万大军将随辽王南下。除了霍维章、柴雄仍然各领五千人,剩下一万,辽王分别提拔萧震与他的另一个心腹张进为统领,各领五千。
二更时分,萧震才从王府出来,从辽王宣布清君侧到今日,这也是萧震等四将第一次被允许回家与亲人道别。
柴雄、张进走得快,霍维章拍拍萧震肩膀,年轻气盛、风流不羁的霍统领,此时却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低声提醒萧震道:“去找她吧,有什么话该说就说,有什么事该做就做,战场风云变幻,谁也不敢保证结果,临行前去见了,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萧震沉默。
霍维章笑笑,翻身上马,自去回家陪媳妇孩子。
萧震也上了马,从王府前街绕到后街,一抬头,就能看见王爷赐他的那座府邸。门前挂着两盏灯笼,静静地散发出暗红的灯光,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更添萧条。王爷让他回家,可那是他的家吗?她带着阿满搬出去已有半年,整个府邸空荡荡的,听不见任何欢声笑语,幽寂如同一座死宅。
此时此刻,这宅子对他而言唯一的可取之处,便是离王府近。
萧震目光坚定下来,催马朝城东的石盘巷赶去。
苏锦还没睡,仰面躺着,怔怔地望着纱窗外的黑夜。
辽王要发兵了,清君侧说得好听,但百姓们都知道这是造反。本来一个王爷造反与她没有太大关系,可她的儿子是辽王世子伴读,现在还在王府,怕是直到辽王成功或失败后才能出来。辽王成功了还好,万一败了朝廷降罪,阿彻会不会跟着受罚?
苏锦已经几晚都没睡好了,阿彻知道她着急,派人送了一封家书来,让母亲不必担心,可苏锦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担心留在王府的儿子,也担心即将出征的萧震。
傻男人,死男人,他看不上她,苏锦气归气,但生死关头,她还是不想萧震出事。
街上突然传来马蹄声,急促有力。
旁边熟睡的阿满好像也听见了,不安地动了动,苏锦一边随时准备哄女儿,一边侧耳倾听。
马蹄声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自家门前。
苏锦心砰砰地跳,她知道,那一定是萧震。
就在苏锦匆匆下地刚刚系好裙带时,她听见阿贵的叫门声,前后院有道锁,如意去开门了,过了一会儿,阿贵跑到她窗下,低声道:“老板娘,大人来了,请你去前面说话,好像有急事。”
苏锦莫名地慌,怕有什么不好的事。
她连忙出去了,让如意进去看着女儿,苏锦随阿贵往前院走。紧要关头,苏锦早把她与萧震那点破事抛到脑后去了,辽王要与朝廷干架,苏锦人在辽王的地盘,她只盼望辽王旗开得胜,千万别败了,殃及她们一家三条小池鱼,再加上萧震那根傻木头。
萧震来得太突然,阿贵没来得及点灯,幸好快要十五了,天上一轮明月,照得满院清辉。苏锦心神不宁地转过来,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央,冷峻如山。苏锦不禁放慢了脚步,半年不见,她摸不清萧震到底怎么看她,是把她当冯实的遗孀,还是一个厚颜无耻勾引过他的骚寡妇。
就像两人的初见一样,苏锦微微低头,恭敬地朝他欠身福礼:“民妇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萧震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更是很久没听到她这样客气疏离地唤他大人,还行礼。
也对,去年她负气离开,如今半年已过,她早放下那份情,从此只把他当大人看了吧?虽然她时常会让如意陪阿满去看他,逢年过节也会以一双孩子的名义送份节礼,但她不再关心他了,彻彻底底地,将他当陌路客。
萧震喉头发堵,借着夜色掩饰,他近乎贪婪地看着月色下她娇美的脸庞:“弟妹无需多礼,我连夜过来,是想知会弟妹一声,明日我将随王爷出兵,凤阳城虽然有王妃、大公子防守,但谁也不敢保证朝廷的军马会不会杀过来,就算朝廷攻不破城门,城内民心动荡,或许会有歹人趁机作乱,弟妹与阿满单独住在这边,容易遇险,所以我想请弟妹即刻带着阿满先搬回我那边暂住,等局势稳定了,弟妹再回来。”
明天一早,王府周围将严禁百姓擅闯,萧震必须今晚就带苏锦娘俩走。
苏锦怕死,一听萧震说的那么严重,她立即应道:“多谢大人关照,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虽然遇险就搬去他家有点没骨气,可,与她们娘俩的命相比,骨气算什么?
苏锦让阿贵去准备驴车,她与如意、吉祥快速地收拾衣服,阿满醒了,揉着眼睛要娘亲抱,苏锦很忙,要如意把阿满送萧震身边去。阿满听说干爹来了,乖乖地让如意抱,等苏锦一手拎着一个包袱过来,阿满已经趴在萧震肩头重新睡着了。
这座两进小院有对儿五旬的老夫妻,是主人家留下看家的门房,苏锦叮嘱二人先替她看守宅子,她早晚还会搬过来。
老夫妻连连点头。
苏锦与如意、吉祥上了驴车,坐好了,苏锦示意萧震将阿满交给她,可阿满小手紧紧地抱着干爹脖子,半睡不醒地不想离开干爹,就连娘亲抱她也不依。深更半夜的,苏锦怕女儿哭闹惊动街坊,没办法,只得请萧震上车。
萧震也想多抱阿满一会儿,肃容上车,背对苏锦盘腿而坐。
阿贵将萧震的马拴在车尾的横杆上,赶车出发了。
月朗星稀,安静地只有驴车发出的声响,如意吉祥相继打了个几次哈欠,苏锦的视线,却不由自主朝萧震斜了过去。
男人岿然不动,如一座山,又冷又硬,不知是不解风情,还是只不待见她的风情,有时候苏锦真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驴车慢悠悠地走,路上经过几次侍卫查岗,看到萧震才准许通行。
三刻钟后,驴车终于来到了萧府前,不远处,辽王后门,戒备森严。
夏竹等丫鬟出来帮忙,苏锦手头没事做,走到萧震身边,再次接女儿。
阿满睡沉了,小手也松开了,微微地张着小嘴儿。
苏锦伸手,就在她抱住女儿,准备发力时,头顶忽然传来萧震微不可闻的声音:“弟妹,我又攒了一百余两银子,连同地契都在徐文手里,明早他会将银子、地契交给你,如果我回不来,请弟妹收下这些,如此我在那边见到冯兄,也好有个交代。”
苏锦忽地湿了眼眶。
萧震转身离开,走得那么快,苏锦想要喊他,怀里阿满拱了拱,似乎要醒,苏锦低头看女儿,等她再次抬头,萧震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锦心头,突然漫过一股悲凉。为何她寄予厚望的男人,她老实听话的丈夫,她想要嫁的傻汉子,都要离开她?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命中儿女成双衣食无忧,唯独留不住男人?
苏锦不信命!
仰头憋回泪,苏锦先去了后院,被褥都铺好了,苏锦无意与夏竹等丫鬟们叙旧,将阿满交给如意,苏锦翻箱倒柜找出一样物事,再单独往前院去了。
徐文刚从萧震屋里出来,见到她,面露错愕。苏锦托起手中的东西,低声解释道:“大人明早出发,我可能来不及送大人,趁现在大人还没睡,我有件事想托付他。”
徐文道:“我去通传。”
苏锦摇头,垂眸道:“我进去说。”
她若进去,便是真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
徐文意外,但,跟了萧震这么久,徐文隐约也猜到了一些,故而直接让开地方,没有多问。
苏锦朝他点点头,轻步跨进堂屋。
徐文识趣地走远一点,默默地守着。
。
苏锦先进了侧室,没看到萧震,她也没喊,继续往内室走,挑开帘子,苏锦一抬头,惊见萧震从净房那边出来了,只穿一条灰色长裤,上面赤着膀子。灯光昏黄,男人肩膀宽阔,老铜色的胸膛精壮健硕。
苏锦震惊地差点掉了手里的东西!
萧震刚刚在里面解手,水声哗哗,他没听见苏锦来,故此这般模样看到苏锦,萧震整个人都傻了,还是苏锦最先回神,低下脑袋侧对着萧震,却没有出去回避的意思。
萧震也反应过来,几个箭步冲到衣架前,拽起外袍就往身上披,不想动作太大,有什么从衣袍间甩出,掉在了地上。
那东西很轻,落地无声,只是苏锦情不自禁地在用余光偷窥呢,眼前有东西闪过,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就见地上多了一个玉色的香囊,小小的香囊,很是眼熟。苏锦皱眉,下一刻,萧震飞快捡起地上的香囊,收进袖中,掩饰般冷声问她:“弟妹怎么进来了?”
苏锦没听见,她盯着他的袖子,突然记了起来,那是她送萧震的香囊。送完之后,苏锦观察了萧震好久,这男人从未戴过,苏锦以为他不喜欢,没想到,竟然是一直贴身收着的?收也就收了,香囊里有平安符,他揣着很正常,可他为何急着掩饰,为何怕她看见?
脑海里有个猜测一闪而过,苏锦猛地抬头。
小妇人凤眼璀璨,耀似星辰。
萧震不敢直视,越慌乱无措脸就越冷,一边往外走一边皱眉道:“弟妹若有事,去外面说罢。”
苏锦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眼看萧震就要从她身边经过,苏锦突地拽住他手腕,如最大胆的小贼,恶狠狠地往他袖口里掏。萧震反应也够迅速,左手往后躲,右手拽住苏锦轻轻往后一扯,就抡小鸡似的将人抡到了后面。
苏锦明明能稳住的,但她目光一转,咬咬牙,故意扑到了地上!
萧震大惊,见她倒地后便一动不动地伏在那儿,一袭白裙委地,如朵风雨过后飘零的梨花,他心一慌,想也不想地冲过去,紧张地扶她肩膀。
苏锦遂顺着他的力道,扭头扑进了他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