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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伶仃的小乞丐,苏锦还没出嫁前就认识他了,经常背着大伯父大伯母偷包子送给阿贵。后来苏锦自立门户,缺个帮手,就把阿贵叫来,问阿贵愿不愿意跟她干。
阿贵当然愿意,瘦猴似的少年郎,洗洗脸换身衣服,养了一个月,脸上有点肉了,模样居然还挺清秀。图吉利,苏锦为他改名叫阿贵,阿贵没有辜负恩人的期待,踏踏实实地跟着苏锦学做包子,如今手艺与苏锦不相上下,如果不是阿贵能干,苏锦一天也做不出那么多包子,除非不要命地忙。
苏锦新买了一张案板,她切白菜,阿贵剁肉,到底是男人,十六岁的阿贵比苏锦有劲儿。
刘婶洗完全府的衣服过来,就见盆里馅儿都要堆满了,苏锦阿贵面对面坐着,低头捏包子呢,速度奇快,一会儿就一个,捏的还特别好看。灶膛两个大锅都烧着水,一边蒸肉馅儿包子,一边蒸菜馅儿包子。
“锦娘,你这架势,准备捏多少个啊?”刘婶目瞪口呆地问。
苏锦笑:“先做五百个吧。”
这几日苏锦有个惊喜的发现,北地天冷也有好处,她可以白天做包子,蒸熟了连着蒸屉往外一端,没多久包子就冻成冰块了,第二天蒸一会儿马上能卖。扬州冬天暖和,这个办法就行不通,必须一大早摸黑起来捏包子,馅儿才新鲜。
今天做五百个包子,明天卖不完,冻包子也不会坏。
单凭这点,苏锦就决定不嫌弃北地冷了。
灶膛里柴火熊熊烧着,厨房暖呼呼的,一屉包子出锅了,放一会儿再端到空着的西厢房。西厢房没烧炕,门窗一开跟外边一样冷,眨眼功夫包子就冻住了,抓起一个能砸死人。
这都是钱啊,苏锦忙得干劲儿十足。
五百个包子捏完了,日头也快下山了。
苏锦让刘婶擀面做面条,她收拾了一只老母鸡,斩成大块儿丢进锅里,熬汤。
傍晚风大,千户府的香气随风飘远,前面大门口都能闻到。
冯实吸吸鼻子,一边下马一边对萧震道:“准是锦娘在熬鸡汤呢!”
萧震面无表情将缰绳交给侍卫。既然冯实不介意阿彻的身世,也不嫌弃苏锦与另一个男人未婚先孕,那萧震就不会再因此多说什么,可他对苏锦仍有诸多不满,譬如苏锦不伺候冯实反而把冯实当奴仆使唤,譬如冯实省吃俭用攒了点银子,苏锦一来就买鸡炖汤,不知节俭。
苏锦的所有表现,都有悖于萧震眼中的好女人好妻子。
“大人回来了,您先休息,再有一刻钟就能摆饭了。”刘婶负责烧火,苏锦听到冯实的大嗓门,笑着走到厨房门口,招呼道。
萧震面朝前方点点头,一眼都没往那边看。
刘婶突然跑过来,问萧震:“大人,要不您跟冯实他们一块儿用饭吧,人多热闹,吃得也香。”
萧震是个不重规矩的,苏锦娘俩来之前,他都与冯实一同用饭,二人真如兄弟,在下人面前也毫无架子,否则刘婶哪敢劝说?当然,刘婶这么张罗,主要是为了自己省点事,免得收拾完萧震的桌子,还得再去东厢房收拾冯家的,或是累苏锦帮忙。
“对对对,我们陪大人吃吧。”冯实立即附和刘婶道,想当初大人请他同桌,他说不合适,萧震便以单独进餐孤单为由劝的他,现在媳妇来了他就撇下大人,自己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大人孤零零地听着,肯定不是滋味儿。
冯实突然特别心疼他的大人!
身材矮小的铁匠仰着脑袋,愧疚又怜惜地望着萧震,等他回答。
那样真挚热情的眼神,萧震,无法拒绝。
“好。”
冯实喜滋滋地,扭头朝厨房门口的媳妇笑。
苏锦挺高兴,萧震如此平易近人,应该不会怪她借用千户府的厨房与西厢房吧?
饭好了,刘婶端着一大盆面,苏锦端着碗筷进了堂屋。
堂屋里点着一盏桐油灯,灯光昏黄,方方正正的梨木桌旁,萧震端坐北侧,冯实坐在东边,阿彻坐西,五岁的男娃,被两个身板结实的男人衬托地单薄极了。
“叨扰大人了。”放好碗,苏锦受宠若惊地朝萧震福了福。
萧震看着冯实道:“弟妹不必客气。”
苏锦拘谨地笑笑,抓起一只大海碗,先给萧震盛面,面条劲道爽滑,鸡汤香气扑鼻。不顾萧震反对,苏锦把两只鸡腿都捞进萧震碗里了,汤汁满的差点溢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碗放到萧震面前:“大人带兵辛苦,多吃点。”
冯实学媳妇:“对,大人多吃点。”
萧震一动不动。
男人侧脸冷峻,苏锦看不懂他啥意思,继续去给一家三口盛面,冯实碗里肉最多,她的其次,阿彻最少。
萧震看在眼里,心想,世上居然有这种不疼孩子的娘。
沉着脸,萧震将他的一只鸡腿放进阿彻碗中,以长辈的口吻道:“阿彻多吃肉,长得才结实。”
阿彻晌午被娘亲逼着吃了好多排骨,这会儿看肉正腻味,突然多个鸡腿,男娃求助地望向母亲。
苏锦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阿彻便将鸡腿夹回萧震碗里,垂着浓密的睫毛道:“我吃不了,大人吃吧。”
这模样落进萧震眼中,就成了男娃碍于母亲的威胁才不敢吃,登时更加不快,再次把鸡腿送给阿彻:“让你吃你就吃,不用客气。”
男人声音隐含怒火,又是官爷的身份,阿彻害怕,白着小脸将碗捧回来,拿起筷子就要吃。
苏锦不懂千户大人在发什么脾气,桌子底下,她偷偷踢了冯实一脚。
冯实被媳妇使唤惯了,一看媳妇挤眉弄眼就明白啥意思,忙将阿彻的鸡腿夹到自己碗里,笑呵呵地给萧震解释:“大人,阿彻年纪小,晚上吃太多肉容易肚子疼,郎中亲口说的,所以锦娘才不敢让他睡前多吃。既然您不要,那这只鸡腿就便宜我吧,嘿嘿嘿。”
萧震将信将疑,看眼阿彻,端碗吃面。
冯实吃饭声音一直都特别响,苏锦劝了多少次都改不了,索性不再管,只叫儿子别学他爹。
萧震是武夫,小时候家里老子就跟冯实那么吃,因此他用饭也是突突响。
阿彻听在耳里,不知为何,悄悄偏头看娘亲。
苏锦与儿子对视一眼,娘俩心照不宣,想的都是一件事:千户大人跟普通百姓也没区别嘛。
人一旦有了缺点,就没那么威严可怕了。
苏锦脸上露出一丝笑,阿彻学娘亲那样秀里秀气地挑面吃,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但萧震与冯实还是不同的,他那么吃饭,是因为没人教他,因为从军后身边的一群老爷们都这么吃,可以说,今晚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吃饭还有另一种姿态,一种更好看更体面的姿态,苏锦母子与冯实,就是鲜明的对比。
不知不觉的,饭桌上两道吸溜面条的突突声,只剩下了一道。
苏锦意外地瞥向斜对面的男人。
萧震面不改色地嚼面,他旁边的冯实,兀自哧溜哧溜。
苏锦暗叹,能当千户的,果然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阿彻:看不起谁啊,你跟我爹一样土。
苏锦:就是就是。
冯实:谁土了?说我吗?
萧震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第5章
萧震、冯实都很能吃,直将一大盆面吃的干干净净;一滴汤汁都没剩。
“撑死我了,锦娘做的就是香!”
吃饱喝足,冯实摸着肚子打个响嗝,红光满面的看着对面的媳妇。
苏锦颇为自豪地笑了,她就是那种天生手巧的人,做针线针线好看,做饭饭香。
“走吧,让刘婶收拾。”眼看苏锦想收拾饭碗,冯实忙阻拦道。
说话间,刘婶过来了,也叫苏锦坐着别动。
苏锦悄悄搓搓手,一边观察萧震脸色一边赔笑道:“大人,我在扬州靠卖包子营生,现在来了北地,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打算继续卖包子,给阿彻攒点束脩。下午我见您的西厢房空着,斗胆把做好的包子放那边了,您看可以吗?不方便的话我这就将包子挪到我们屋里去。”
萧震还没开口,冯实惊喜地跳了起来:“都做好了?我去看看!”
说完他就跑了,风风火火的劲儿,比阿彻更像孩子。
苏锦皱眉,这家伙,把她们娘俩丢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正想着,萧震也离开了席位,朝堂屋门口走去。
苏锦只好牵着儿子跟在后头。
刚吃完面,几人都暖呼呼的,但夜里风大,萧震挑起帘子,呼呼的北风就潮水般往里窜,他无意回头,就见身后穿柿红小袄的小妇人正将阿彻往怀里拉,低着脑袋,用厚厚的一边袖子帮阿彻挡住了脸。
直到此刻,萧震才相信,这女人对亲生儿子还算真心。
门帘很重,萧震顺手帮娘俩挑了会儿。
“劳烦大人了。”苏锦感激地道。
萧震微微颔首,等娘俩都出来了,他放下门帘,大步走在前面。
西厢房里有些空桌子,如今桌面上,满满当当地叠了几摞蒸屉,一屉里面摆十个大包子。
“锦娘你动作真快,我还想明早给你帮忙呢!”冯实佩服地夸赞着媳妇。
苏锦只是笑。
萧震看了一圈,对她道:“这边我暂且不用,你用罢。”
苏锦连连道谢。
萧震径自回上房歇息了。
苏锦一家三口回了东厢房,炕沿前摆着一个板凳,阿彻先泡脚,泡完添点热水苏锦再泡,娘俩洗白白躺被窝了,冯实才开始泡。
阿彻睡炕头的被窝,夫妻俩的在外侧,苏锦侧躺着看丈夫泡脚,欣慰道:“大人真好说话啊,一点官架子都没有,我过来的路上还担心呢,怕大人嫌弃咱家麻烦。”
冯实嘿嘿笑:“咱们大人跟北城的李千户不一样,李千户家是祖上传下来的官,最喜吃喝享乐,空有千户名头没有真本事,咱们大人从小卒当起,千户的官位是他用真刀真枪拼命挣出来的,自然与平民百姓亲近。”
苏锦现住千户府,便想多了解府邸主人一些,继续问道:“他是哪里人?”
冯实道:“北平府通州人,你过来应该经过通州了吧?”
苏锦嗯了声,通州乃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她是打那儿过的。
说话间,冯实泡完脚了,穿鞋出去泼水,回来门栓一插,吸着冷气跳上炕,利落无比地挤进被窝。夫妻俩又小声地聊了一阵,冯实火气旺,动手动脚地还想要,苏锦劝了几次不行,气得将人往外一推,她挪到儿子那边跟儿子睡了。
明天她还要卖包子,哪有力气干事。
冯实无奈,只好自己睡。
上房,萧震靠在炕头,就着昏黄的桐油灯看兵书。
他也不想这么刻苦好学,但,他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东厢房的叫声虽然只持续一刻钟左右,却足以叫人气血浮躁,倘若他躺着一动不动,会忍不住想些不该想的,看看书,一心二用,待叫声一止,他很快就能入睡了。
只是今晚萧震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那叫声。
最后实在熬不住了,萧震吹灯,宽衣睡觉。
不知是不是下意识在提防窗外声响,在这个平静的只有风声的冬夜,萧震居然又失眠了。
。
苏锦这晚睡得也不是特别踏实,老担心自己睡过头。
隐隐约约听到鸡鸣,苏锦精神一震,睁开了眼睛。
屋里漆黑一片,苏锦轻手轻脚地穿衣,冯实爷俩睡得都很沉,连苏锦出门都不知道。
但那“吱嘎”一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