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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意搅动着五脏六腑,让他心里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痛,但他已经习惯了隐忍,即便心痛得滴血,也只是面色微白。
林琪仰着头盯着他,少年看起来跟哥哥差不多大,脸颊太白,眉毛太黑,眼睛太大,鼻梁太高,唇色太淡,没有哥哥温柔漂亮,但却比哥哥雅致清冷。
林琪偷偷的下了这个结论,在她心里,哥哥是最好看最优秀的,其次是林父,其余都要排在后面,崔硒能得这个评价,已是林琪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崔硒身后一小厮往后望了望,上前半步,低声说了几句。
崔硒见顾氏身形有些摇晃,低声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您请节哀,先生想来也不想您因此伤了身体。”
顾氏胡乱的擦着眼泪,点点头,可眼泪依旧不断的涌出。
崔硒沉沉的叹息着,顾博文担心顾氏悲伤过度,在这里失态,忙示意带路。
小厮机灵,麻利的引着顾氏等人来到船舱边。
顾氏垂着头,头也不回的进了舱内。
顾博宁暗怪顾氏太过恣意妄为,就算是世交小辈,可承了这样的恩情,论理也要好好感谢一番才对,可她却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径自丢了所有的事情不理。
心里却知道,不过是因为嫡母娇宠,婆家生活如意,所以才养成她还如闺中女儿一般的任性。
倒是落后一步的林琪朝崔硒一礼,文文静静的道:“多谢崔家哥哥搭救我家几十口性命,大恩无以为报,以后若有差遣,我必全力以赴。”
崔硒听出她话里的保留,翘起嘴角,乌黑的瞳孔盯着虽然长开了,但轮廓还与幼时极为相像的林琪,淡淡的道:“差遣就不必了,要谢我就亲手给我做份炒糕就好。”
林琪张了张嘴,瞧着崔硒那张看不出情绪的俊脸,她暗自忖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崔硒朝顾博宁点头示意,带着人大步离开,林琪眨巴着眼看黄嬷嬷,想要从她这里获得答案。
黄嬷嬷也是一脸茫然,听太太的意思少年跟她们是认识的,可她在林府多年,很确定并没有见过这人,不过这话就不必说了,她拽着林琪道:“姑娘,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现做肯定来不及了,不如问明了崔家公子的落脚处,等明天到了顾家,做了送来给他,可好?”
林琪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从小到大就没摸过灶台,又哪里会做这些。
顾博宁盯着林琪进了船舱,才摇摇头,林家的顶梁柱倒了,顾氏的天也就塌了,本该是当家主母做的事情,却要一个才刚九岁的孩童来做,这真是让他百味陈杂。
甲板上的人都去忙各自的事情,顾博宁略微感叹一句,就折返去找王来柱,顾氏是可以不管事,他却不能不管,他必须尽快确认东西是否遗漏,还有再交代船老大关于修缮的问题。
大船缓缓开动,林琪被黄嬷嬷硬劝着灌了一大碗热热的葱茶,才被塞进被子里。
掩了帐幔,黄嬷嬷担心林琪因为今天的事情惊到,怕雪姣丹霞照顾不好,就自己留下来值夜。
丹霞眼见林琪跟水匪的对峙,对于黄嬷嬷的担忧,她暗自嘀咕,姑娘若是胆小,只怕那些闺阁中的骄养女儿都是没有胆的了,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在心里一闪,便将舱门关紧,随着雪姣进了一旁的小舱。
黄嬷嬷吹熄灯盏,低声吟唱着乡间小调,哄林琪入睡。
林琪想说自己已经不小了,不用人哄了,心里却还是贪恋这一抹温柔,便抿着嘴,乖乖闭上眼。
伴随着软哝的曲调,她不知不觉意识混沌。
在她沉入梦乡的刹那,身体陡然一沉,意识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另一个自己身上,随着那个自己慢慢长大,在其中她领略了与阿娘悲伤无奈又伤骨锉心的离散,情人甜如蜜糖又毒如砒霜的背叛,寄人篱下时,种种的明嘲暗讽和尖酸刁难的欺凌。
待到那个自己再次拽下风铃时,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着尖叫。
黄嬷嬷才刚迷糊的睡去,就听见她含糊的叫喊,赶忙撩开帐幔,抱住胡乱踢腾着被子的林琪。
林琪的力气很大,黄嬷嬷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她抱紧。
她轻轻拍着她脊背,低声道:“珍珍不怕,都过去了,没事没事,嬷嬷摸摸,不怕不怕。”
第九章 知未来
林琪僵着脊背,直挺挺的坐着,眼睛无神的盯着虚空,似乎那里有什么值得她注意一般。
黄嬷嬷见她不再挣扎,只是呆呆坐着,担心她惊邪入体,忙探出手覆在她额头上。
光滑的额头略带着汗湿,微微有些凉意。
黄嬷嬷见她没有发热,略微放心些,可见她失了活力的样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好把林琪用被子裹好,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嘴里唱着她从小听到大的小调。
林琪的思绪在不断的发散,不同于之前的惊鸿一瞥,在梦里她好似真实的活着,随着梦里的自己长到了十三岁。
林琪想起小时候翁翁哄她睡觉时讲的翻江倒海的猴子,美丽动人的狐仙,还有睡一觉就是沧海桑田的书生和明明已经死了却又借尸还魂重活一世的少年。
翁翁说,能有那本事的都是有大造化的,就是那个少年也是得了老天眷顾,只不过他没有那些个有大神通的厉害,他得的那叫机缘,可他凭着机缘创造了自己的生活。
她半阖着眼,她还记得翁翁意味深长的说,即便得了机缘,也要有本事抓住,不然机会稍纵即逝,就是眷顾也是枉然。
林琪伸出手臂,紧紧的抱着嬷嬷温暖的腰身,把整个身体越发的贴近她。
之前她突然发生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不是翁翁说得机缘?又或者该说是警示?
黄嬷嬷察觉她的动作,微微摇晃着身体,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髻,嘴里的小调越发柔和,慢慢抚慰她陡然变得苍凉困苦的内心。
林琪把脸埋在她的话里,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
难道她以后的日子将会变成梦里的那样吗?阿娘会早早离开她,黄嬷嬷和丹霞雪姣她们都会离开自己吗?
衣衫被泪水打湿,贴在身上有着淡淡的凉意,黄嬷嬷心疼的摩挲着她的背脊,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经历了这样一场变故,姑娘的性子也变了许多,从前若是难过,不折腾的全家人都跟着伤心,又怎么才肯罢休,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默默的流泪呢。
不知哭了多久,林琪觉得憋闷的快要窒息,她转过头,张着嘴,凉凉的空气瞬时冲进气管,那双水意朦胧的眼睛逐渐凝聚了一点锋芒,虽然很弱却极为顽强,如果她命中注定要因病离世,那她希望阿娘能够安逸祥和的度过一生。
天边微微发白,林琪擦了眼泪,朝黄嬷嬷裂了咧嘴。
“嬷嬷,我没事了,今晚这事别跟阿娘说,”林琪的声音软糯,话音里还有着未散的哭腔。
黄嬷嬷见她眼神清亮,眼皮哭得有些肿,鼻头有点发红,但神态十分沉静,想来昨夜梦魇的惊吓已经过去,便点头,道:“好,嬷嬷知道了。”
林琪就翘起嘴角道:“嬷嬷,我饿了。”
林琪还是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昨晚折腾了一大顿,临睡前只喝了一碗汤茶,到了这会儿饿了很正常。
黄嬷嬷打开靠着甲板的小窗,见外面没有动静,估摸着是大多数人还没起来,便拿了香汤伺候她漱口,又拿了放在案几上的攒盒,道:“姑娘先用些果子,我这就去做您最爱吃的棋子羹。”
林琪捻了块蜜冬瓜条儿放在嘴里,甜滋滋的味道从喉咙一直顺到心里。
“嬷嬷带我去做炒糕吧,现在时辰还早,等我做好,崔家哥哥刚好起来。”
黄嬷嬷皱了皱眉头,林琪扬着脑袋,一副就这么办的表情。
黄嬷嬷不想林琪才好就招得她不开心,就妥协道:“好是好,只是这里不是咱们船上,也不知道材料是否齐全。”
林琪从床尾拽了衣衫往身上套,“有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反正崔家哥哥也就是想要我一份心意,味道什么的,他要是想吃好的,尽可以找厨下人去做。”
黄嬷嬷赶忙接手,给林琪系好衣带,点了下头。
可不是这个理,如今的小娘子们都是议了亲才会学厨下事的,姑娘才这么点大,能搭把手就是极好的了。
“姑娘,要不这样,我做,您在旁边帮着做些事,可好?”
炒糕要动油,黄嬷嬷担心油溅到她手上,那可就糟糕了。
林琪没有异议的点头,这事还真得黄嬷嬷来,她可从没做过这些。
就连只梦里,日子虽然艰难,其他物件时有短缺,可她的饭食却从没短过,每天三餐定时定点,从不拖延。
又吃了两块桃条,林琪便催着黄嬷嬷出去。
这会儿天色又亮了些,甲板上陆续有换了岗的护卫经过。
黄嬷嬷找了个人问明厨房方向,就带着林琪过去。
这会儿不是饭点儿,厨房里没有人,黄嬷嬷翻了一圈,只找出些活的鱼虾蟹还有咸肉,还有几根打了蔫的青菜。
林琪挽了袖子准备帮忙,黄嬷嬷哪敢让真她动手,赶紧给她按在椅子上,安排她摘菜,自己麻利的把鱼虾蟹切片跺丁,并把薯粉活好。
生好了火,她把林琪摘得七零八落的青菜拿来,利索的洗干净,刷刷刷切成细丁,搅拌均匀,摊在放了些油的锅里,慢慢的煎。
海味的鲜香混合着肉的油香逐渐蔓延开来,林琪本来就有些饿,闻着香味就更饿了。
黄嬷嬷盛出一小块示意林琪尝尝味道。
林琪摇头,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说了要为太婆阿爹和哥哥斋戒一年吗,这个有荤腥,我不能用。”
黄嬷嬷见她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张了张嘴,沉默着将炒糕盛出。
林琪把飘香的炒糕整齐的码好,又摆了两个青菜当做点缀,算是动过了手。
黄默默提着食盒,牵着林琪顺着厨房另一边的楼梯上了楼。
崔硒的舱室外立着两个小厮。
林琪指着黄嬷嬷手里的食盒道:“两位小哥,我来给崔家哥哥送炒糕。”
小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认得林琪,转身轻轻扣了扣舱门,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他进去回禀,片刻他出来,朝林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娘子请进。”
第十章 送早饭
林琪抽了抽嘴角,一看这位就是个常年不笑的,幸亏她胆子大,若是换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娘子,估计立马就能吓哭。
小厮显然也察觉自己不适合笑,很快收了笑容,重新恢复成冷面冰山样。
舱门半开着,小厮侧身礼让,从林琪这里可以看到门口的那架绣着墨色山水的乌木屏风。
石岚的眼界是被林老太爷训练出来的,一眼看出这是描摹当世名家宋周的竹林听涛图绣出来的,林琪不由多瞟了两眼,暗赞了句绣工不错。
绕过屏风,斜对角靠墙的高几上摆着一株长势极好的春兰,太婆和阿娘都喜欢花草,尤其是太婆崔氏,她的院子里处处可见珍惜花草,作为崔氏的嫡亲孙女,林琪就是再愚钝,经年累月的耳濡目染下,她也对这些花草如数家珍,因此只一打眼,她就认出这是时下最为名贵的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