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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仆射表示宜以和为贵,派人过去安抚一下,若是有什么困难,作为世代联姻的邻国,自然不会袖手。
徐仆射复议,并可有可无的添了两句,算是发言。
但这番话在那些擅武的眼里却是示弱,立马表示反对,枢密院副指挥使更是跳起来反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公主才嫁过去半年,他们劫掠不算,还毁我秧苗,灭我百姓希望,这等恶劣行径,必须要教训一顿,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以门下省代表的主和立刻反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若要打仗,大军还没开拔就需几十万贯,一场仗打完,国库起码空了一半以上。
一点耕苗和大半国库,到底是意气为重,还是国力兴旺更重!
何况大胤乃是泱泱大国,大国就该有大国的气度,怎可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大有只要开打,便是要亡国的意思。
武将气得脸膛涨紫,但他们素来不擅口舌之争,怎会是擅长口诛笔伐的文人对手。
好在他们这边有大皇子撑着,两位仆射多少都给几分薄面,便是不占上风,也没落败下来。
皇帝耳听两派争论不休,却迟迟没有定论,不由脸颊抽搐。
如此僵持几天之后,皇帝待到下朝,便留了两位仆射以及枢密院两位正副指挥使,至酉末才出宫。
当晚,徐仆射便前去三皇子府,戌时将近又急忙赶往皇宫。
翌日,便有诏令颁布,任三皇子为安抚使前往边关,安抚一众百姓。
这令一出,主和的文官们扬眉吐气,志得意满。
但对于大皇子来说,就是与自己争位的眼中刺再次崛起,他绝不能容忍。
当即,他召来手下心腹密探。
翌日,便有朝官奏本,两国邦交乃是大事,三皇子年轻有为,然缺少历练却是实情,当有老成持重的老臣在旁协助,方能稳妥。
皇帝略一沉吟,便同意了。
点了礼部新上任的郑侍郎为监司,随同而行。
才刚得以踏足朝堂的三皇子微笑的看着上前谢恩的郑侍郎,待到他回到队列之时,还颔首一礼。
三日后,三皇子便与郑侍郎带着粮草等物,启程前往边关。
大皇子立在府里最高的小楼上,盯着远去的船队,冷声道:“都安排下去了?”
身后,一面容普通的小厮小声道:“殿下放心,此番已派了几波好手,定让那厮再无可凭依。”
大皇子冷冷一笑,“跳梁小丑,我看他还有几天可蹦跶。”
春日和风日暖,一艘平底舱船停靠在里阜头。
顾明旭从憋闷了的船舱出来,望着阔别几月的宅院有些感叹。
陶氏带着儿子去隔壁舱室,笑吟吟的道:“弟妹,咱们到了,二弟正在下面等着呢。”
崔九低柔的应了声,带着怀抱小儿的乳母以及婆子丫鬟们出来。
两妯娌相携着前往甲板,顾家两兄弟已对面而立的说话。
略微站后些的玳瑁上前见礼,又道:“外面风大,两位奶奶且进去安歇,我让人把物什搬进去。”
大包大揽,倒是有了当家做主的派头。
陶氏略一皱眉,侧目去看崔九。
却见她略微含笑的点头,交代先把几个箱笼先搬出来后,便提步离开,似乎半点也不介意她的僭越。
这般的胸襟,陶氏敬佩。
崔九来到西厢的游廊,与陶氏作别。
回到屋里,那群簇拥着崔九的婆子丫鬟们便动了起来。
一干物什全部收拢了,等到箱笼一到,便把所有床垫软褥更换一新。
伺候玳瑁的丫鬟香儿干巴巴的说了声“这些都是姨娘新换的,”只是话才出口,就被丫鬟拔高的音量盖住,生生没传到崔九的耳里。
香儿立在边上有些手足无措,被人左一推右一搡的,硬是推到了门边。
玳瑁过来看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抿了抿嘴。
没等发问,就见两个婆子抬了箱笼去二门口,因着没有盖严,边上还搭着遍地锦的一角。
那是她特地绣了半月才制好的桌围,专门套在顾明晙的棋盘上的。
耳听得婆子大声吩咐小厮立刻处置了,玳瑁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不忿。
她用力揪着帕子,长长吸了口气,才挤出一点笑容。
两个回转的婆子像是这会儿才看到玳瑁,两人意思的点了个头,便进去回禀。
崔九将儿子交给乳母,慢悠悠的理了理没有半点褶皱的衣袖,才道:“让她进来吧。”
丫鬟立刻走过去,引她过来,顺便摆了个蒲团在崔九踏着的脚踏跟前。
玳瑁盯着那张蒲团,用力捏紧手指。
崔九淡淡瞟了她一眼,朝一旁招手,便有丫鬟端了早前准备好的茶水过来。
崔九慢悠悠的喝了口,略一蹙眉,“有些凉了。”
“厨下应该生了火,我这就去重新煮来,”丫鬟忙上前来道。
“还是不要了,”崔九道:“太过麻烦。”
“奶奶宽厚,”丫鬟笑着略提高几分音量:“只是咱们做下人的伺候主子本就是应当,岂能因奶奶敦厚宽仁,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该有的礼数本分?”
丫鬟话里有话,句句直指玳瑁。
崔九微微一笑,将茶盏搁在几上。
第五百八十六章 发病了
上釉的茶盏碰撞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却惊得玳瑁微微一颤。
耳旁听到东厢传来动静,玳瑁揪了帕子,老实跪地,低眉敛目:“婢妾给奶奶请安。”
她俯首将头重重的碰在坚硬的石砖上,发出沉闷响动。
崔九眉头微动,讥讽的挑了一边嘴角。
顾明晙从外面进来,崔九起身迎他落座,端量片刻,道:“官人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不适京城里的环境?”
“无碍,”顾明晙笑道:“春闱将近,大哥迟迟未归,我心里惦记,怕出事。况且你还在其中有事,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贫嘴,”崔九抿嘴,眼见顾明晙眼都不觑跪地不起的玳瑁,她心里微甜,娇嗔道:“我看你担心大哥是真,忧心我是假。”
“贤妻这么说可错了,”顾明晙握了她搁在几上的手,道:“大哥自有大嫂关照,倒是你与耀哥儿第一次离家,耀哥儿又那般年幼,我怎会不担心挂念。”
“官人,”崔九脸颊泛红,微翘的眼尾一扫,带出一弯秋波。
顾明晙早前离开之时,娇妻身怀六甲,夫妻敦伦自然停了,此时见到妻子难得的娇态,他哪里还把持得住。
丫鬟和婆子们笑着退了出去。
“少爷,”被众人刻意落下的玳瑁呆怔的看着从打进门就再没看自己一眼的顾明晙,喃喃低唤。
顾明晙正携娇妻起身,侧目见她还不识趣,顿时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玳瑁眼眶一红,忙垂下头,含糊应声。
香儿忙扶了她出去,还没等转到游廊,便听到透过窗子传来的温柔低语,“娘子腰身窈窕,可这里似乎丰腴许多。”
崔九娇媚的嗔怪,轻笑着,声音低了下去。
玳瑁却脸色煞白,眼泪珠串样的滑落。
“姨娘,”香儿怯怯的唤了声,抬眼便看到或嘲讽或讥笑的目光。
玳瑁急忙擦干眼角,努力挺直腰板,一步一步走向后罩房。
待到进了门,她才颓然的倒在榻上,人也好似失了魂。
翌日,顾家两兄弟携妻儿来韩府拜望。
韩老太君很给顾氏做脸,特地见了一面,才让顾氏带人回去说话。
顾氏详问了两位侄儿打算,知道要参加今年春闱,便大力勉励一番。
崔九惦记留在家里的儿子,见了睡得正香的小宝,叙了会儿话便告辞。
林琪从繁楼回来时,心情极好。
见到笑迎过来的雪姣,便叫她上楼,道:“李甲这人,你觉得如何?”
雪姣一愣,茫然的道:“挺好的。”
“那就好,”林琪笑着解开绳结,让止儿伺候着更衣。
雪姣感觉出不对,蹭到林琪跟前,捧带拿衣的道:“姑娘,你问我这个干吗?”
“自然是要给你说亲啊,”止儿笑道:“姑娘已经详问过来,李甲可是乐意得很呢。”
“可我不愿意,”雪姣瞪大了眼睛,小脸通红,眼睛里满满都是泪水。
“姑娘,你是不打算要我了吗?”
听到雪姣的哭腔,林琪转过身。
她扯了块帕子递过去,道:“我怎会不要你,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许了人家,也未必不能在我跟前伺候。你可以当我的管事娘子,给我管事啊。”
雪姣心下稍定,哭唧唧的抹了下眼,道:“那好吧,只是这事我想见一见李甲,他要是答应我条件,我就嫁。”
林琪眨了眨眼,点头,道:“行,都随你。”
雪姣吸吸鼻子,拿着换下来的衣裳出门去了。
如此又过两日,林琪现在是掰着手指头算自己的天数,眼见着日期将近,雪姣还推诿着没有动静,反而是道观的那位,虽然没再如那日一般威胁诱惑,但也时不时的飘来或幽怨或谴责的目光。
林琪不敌,只得告假回家,看着雪姣在跟前晃悠,她终于发威,勒令止儿押解,送她去繁楼。
傍晚,雪姣哭丧着脸进了门,林琪转眼看止儿。
止儿一咧嘴,用力点头。
林琪松了口气,叫了止儿过来,道:“李甲家里人都不在这边,你去找黄嬷嬷,请她帮忙操持,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她上了楼,取出卖身契和契书道:“再把这个给嬷嬷,请她帮着办了,再把院子落到止儿名下。”
止儿拿了东西,迟疑道:“姑娘,可是雪姣说要让李甲重新签份死契,情愿一辈子给姑娘干活,她才愿意嫁的。”
“这傻丫头,”林琪一怔,低喃了句,道:“别听她的,趁着时候还早,赶紧去。”
止儿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林琪扶着小几坐下,隐带伤感的叹息一声。
她明白雪姣的苦心。
李甲精明能干,心思活络,林琪之前为了拉拢他,一早就给他放了籍。
而今她就要嫁给李甲,林琪自然也不会留着她的契书,她虽有忠心,可嫁给李甲之后,便会生儿育女,她怕自己生出私心,便将这一恶念提前掐断。
林琪感念她的忠心,却不能真的这么做。
李甲眼光毒,脑子也灵,便是此时妥协了,以后也不会屈居人下,她时日不多,没必要死捏着不放。
繁楼基本已上了正轨,每日说不上日进斗金,但收益也不差,足够阿娘和两个弟弟所用,这对她来说就已足够了。
林琪将钱匣等物收拾妥当,歪在迎枕上。
雪姣的事情一了,她跟前的基本也就差不多了,其他人便是留在这里,阿娘也能照料妥当。
只是想到重又起复的三皇子,林琪极为不甘,但她却已时日无多,只能任由他再次做大。
想想冤死的父兄,还有病重卧床的太婆,以及破碎了的林家,林琪不由悲从中来。
当晚,林琪便高烧不退,人事不省的只说胡话。
雪姣吓得不轻,急忙叫了小夜过来。
小夜当机立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