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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抿了块入口化渣的蜜冬瓜,低声道:“祖母的病可要紧?”
黄嬷嬷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又不经常活动,心血有些不通畅,平常看着还好,可只要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只怕就会经受不住。”
林琪半阖着眼,沉吟不语。
那时外婆离世的十分突然,莫非期间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琪蹙着眉,细细想好了一阵,却没有一点印象。
她不禁很是自责,那时的她只顾沉迷自己的情绪里,对身边人太过忽略,导致她现在想要做些什么,都没有头绪。
黄嬷嬷又道:“我写了几张食谱单子给曹嬷嬷,想来只要精心调理着,应该没有大的问题。”
林琪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未正一刻,顾老夫人起身,林琪又随着她学了大半个时辰,此时灶上的鸭肉粥已经炖的滚烂,淡淡的香气从小厨房一直蔓延到了屋里。
林琪嗅觉极灵,抽了抽鼻子,抬起头看门口。
顾老夫人中午就只吃了六成饱,现在也饿了,便让人把粥拿来。
林琪陪着她也喝了一小碗素粥,又喝了消食熟水,重新桌前,依照顾老夫人教授的法门,一行行演算。
顾老夫人摊开经书,伴随着清脆的算盘声,慢慢的捻着念珠。
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丫鬟进来回禀,几位下学的少爷过来请安了。
顾老夫人看了眼屋角的莲花漏,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让人收了账册。
第五十四章 起危机
顾明晙带着几个弟弟进来请安,顾老夫人让人起身,吩咐素馨上茶。
林琪起身见礼。
顾明晙打量了下林琪,见她脸色红润,忙笑着请她起身。
顾明曦淡淡的点了下头,回了个礼。
顾明昕两眼发亮的看着她,几次张嘴,都因地方不对,强自把话咽了下去。
林琪微微一笑,朝他无声的道了声谢,多谢他这些时日,时常打发人送来的各式有趣的小玩意。
顾明昕听懂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两只眼睛左右四顾,就是不把视线落在林琪脸上。
林琪忍不住抿嘴想笑,一道冰冷的视线让她脸皮一僵,她一转头,就看到阴沉着脸的顾明昕。
对于这位害得自己落水的罪魁祸首,林琪可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意思的行了个礼,林琪头也不回的回到座位。
顾明昕定定的盯着林琪的背影,眼底阴冷暗沉。
就因为她,他不得不搬离端玉苑,姨娘被困在屋子里被两个老刁婆守着,就连到外面透口气都不能。
谁也不知华姨娘到底在他跟前说了什么,在顾明昕认知里,林琪就是个依附顾家生存的孤女,叫她声表姐都是纡尊降贵,一个商贾之女根本没有资格跟他这样的官员之子相提并论。
在顾明昕看来,不过是掉进了水里,又没有怎么样,姨娘肯过去赔礼已是给足的了面子,偏她不识抬举,累得姨娘被大夫人惩罚,他也被扔去了外院。
顾老夫人就坐在林琪旁边的榻上,顾明昕的目光虽然隐晦,但顾老夫人感觉一向敏锐,几乎就在他把目光投来的瞬间,就察觉了顾明昕的敌意,她心头不禁一堵,这还是在她跟前,就敢给琪姐儿脸色,若是离开这儿,这个孽障还不知道会怎样。
顾老夫人冷哼一声,将深褐色釉瓷茶碗重重一放。
茶碗里还有半盏依照黄嬷嬷给的食谱调制的甜水,随着顾老夫人的动作,淡褐色的水纹贴着盏沿轻轻摇曳了下。
顾明晙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茶盏,循着顾老夫人的视线瞧见坐在斜下方顾明昕的神态,忍不住蹙眉。
暗怪顾明昕实在搞不清状况。
顾明昭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面的顾明昕,几近无声的威胁道:“是不是还想挨揍?”
顾明昕背脊微僵,前几天被他打出来的淤青现在还没消,尤其是重点被招呼的腰侧,现在一用力还不时的抽痛。
顾明昕略带怯意的瞟了眼顾明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
顾明昭做了个凶相,朝他示意一眼。
顾明昕抖了抖,不太情愿的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给林琪躬身施礼,道:“琪表姐,之前是我太过莽撞,还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林琪淡淡一笑,道:“表弟言重了,舌头还有碰牙的时候,表弟酒后热血上头,我身为表姐,又怎会怪罪?”
她看着脸色难看起来的顾明昕,好心劝诫道:“只是琼花露虽味美,可也不要贪多,表弟以后可要牢记,不然,”她顿了下道:“下次换了别人,可不会这般轻轻揭过。”
林琪还没说完,顾明昕的脸就已黑如锅底。
一个满身铜臭的家伙竟也敢嘲讽他心性浅薄,一碰到好酒就贪杯?
他轻轻握起拳头,恨不能扬臂挥起,把那张笑意盈盈的芙蓉面打扁。
顾明晙看着粉团样的小人皱着小眉头,好似大人样,语重心长的劝慰着,忍不住失笑。
林琪循声望向顾明晙,道:“那香牌二表哥怎么还带着?”
端午节的香牌因为寓意明显,大多都是带过端午之后,便会收起来,顾明晙这块却直到这时还挂在腰际。
“这香牌气味清雅怡人,且还有驱逐飞虫之效,愚兄甚喜,”顾明晙柔和的解释,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到满意。
顾明昭呵呵笑着拆台:“表妹不知,二哥最得飞蚊钟爱,每年到了这时,他那院子就开始烟雾缭绕,不光熏了他那边,就连我们几兄弟的小院里也都照顾到了,每到傍晚,院子里便如仙境一般,”顾明昭眯着眼,夸张的挤眉弄眼,露出解脱的模样,“亏得有了这香牌,这几天我总算知道初夏夜晚的天空,是何等的清凉舒爽。”
林琪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寻常的五毒香牌,除了檀香、沉香或者降真香之外,多加朱砂、雄黄,但林琪喜欢味道清新的,便在里面添了些薄荷和香樟碎屑,作为提香的调剂,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做了天然的驱蚊剂。
崔氏手札里有记,雄黄性温,有毒,不可长期佩戴,所以林琪在见顾明晙过了这些时候还挂着香牌,便问了一嘴。
顾明晙瞧见弟弟的怪样子,不紧不慢的道:“往年我让扫雪熏时,也不见你反对。”
顾明昭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反对,你就不熏了吗?”
顾明晙淡淡的道:“不会。”
顾明昭瘪了下嘴,道:“还是啊,既然反对都没效,那我还反对什么。”
顾明晙神情淡定,对他的抱怨,全似没听到。
林琪弯着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作为看戏的补偿,她准备给顾明晙单独做个强力驱散飞蚊的香牌。
顾老夫人同样笑眯眯的看着孙子们斗嘴,等到几人喝完了茶,才让人回去。
林琪留在这里一整天,担心顾氏不好好照顾自己,也跟着出了门。
转眼间笑语晏晏的屋子重新恢复了宁静,顾老夫人望着尚未收起的茶盏,幽幽叹了口气。
曹嬷嬷送了人回来,见顾老夫人神情寂寥,有心逗她开心:“琪姐儿这性子也不知随谁,临走前还不忘让黄嬷嬷把屋里的攒盒带走,真是个小人精。”
顾老夫人一下一下的捻着念珠,长叹道:“她自然是个好的,只是到底没有父族可靠,以后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
曹嬷嬷走到她身后,给她揉压肩膀,道:“琪姐儿相貌出众,心地良善,脑子活络,处事又很圆融,还有大把嫁妆在手,若是寻个良善知恩的寒门子弟,依着她的本事,定会过得圆满。”
第五十五章 说亲事
顾老夫人垂着眼皮,想了好久,才道:“便是此时良善知恩,又怎能保证以后也是如此。琪姐儿样样出挑,若是嫁个只是图她嫁妆的阴险小人,岂不蹉跎一生?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家里这些人又不能指望,惟今也只有趁着我还能动,赶紧给慧娘找个妥帖人家。慧娘还年轻,要是能生下个哥儿,以后也能给琪姐儿撑腰。”
曹嬷嬷垂着头,没有说话,手下依旧不停。
顾老夫人摆了下手,道:“你去把老大媳妇叫来,她性子沉稳,办事也妥帖,交给她我才放心。”
曹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在小厨房做饭时,黄嬷嬷曾跟她说起过,务必要让老夫人性情愉悦,不要费心劳神,尤其不能动怒。
她也曾问黄嬷嬷可是不好了,黄嬷嬷没有多说,但从脸色来看,显然不很乐观。
老夫人也不容易,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这些个事情,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又怎么舍得难为她自小捧在手心,千恩百宠着长大的姑太太。
曹嬷嬷心事重重的转过树荫,没留意一个才刚留头的小丫鬟从她后面一闪而逝。
屋里一片寂静,素馨沉默的把下首边的杯盏收走,顾老夫人半垂着眼帘,略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屋角折射着夕阳余晖的黛蓝和绀蓝混彩的落地高蓝釉瓷瓶,想起女儿还未出嫁前,每次看到这瓶子,便会说这颜色没有白釉通透,也没有墨色纯粹,虽然纹路是远山层叠,寓意极好,可还是少了清雅的韵味。
后来女儿不知从哪儿得了套质地莹薄,入色细腻的天青色柴窑茶具,还特地拿了来跟她炫耀,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女儿对与他有着共同审美标准的林子衡印象大好,进而在他放弃举业时,也执意要与他结为连理。
顾老夫人按了按发酸的眼角,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女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认准了的主意就是撞破头,也不肯回头。
她跟女婿的感情那般深厚,若是不逼她一逼,只怕她真的会孤身一辈子。
顾老太爷走了有些年头,顾老夫人可是亲身经历过夜夜孤灯,日日孤寂的日子的。
她一个老婆子,没几天活头,这般熬着也没什么打紧。
可女儿还风华正茂,她怎么能看着女儿熬断了青春,未来的日子形同枯槁的活着?
顾老夫人用力的攥紧珠串,就算被女儿怨恨,这件事她也是要做的。
陈氏撩开帘子进来,见顾老夫人目光沉沉,下意识的觉得不妙。
顾老夫人朝手边指了下,道:“过来坐吧。”
陈氏行了礼,只坐了半边椅子,心里忍不住琢磨开来。
琪姐儿今天在这里呆了一天,这是她落水之后第一次出院,才一走,老夫人就找自己过来,莫非是跟老夫人说了什么,老夫人因此对自己有了想法?
陈氏脸色有点黯淡,有个护短又极其精明的婆母,做媳妇的要想让她满意,又不为难自己,实在太难。
顾老夫人扫了她一眼,张口欲言,就听门外传来珠环叮当的响动,紧接着是素馨请安的声音。
顾老夫人眉头皱了皱,住了话头,看向门口。
竹帘晃动,屏风处人影一晃,苏氏快步走到近前。
“媳妇给阿娘请安,”苏氏福了福身,意思的行了个礼,不等顾老夫人叫起,便自己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的道:“媳妇新得了些青虾,想着您老爱吃,便给您送些过来。”
顾老夫人冷淡的瞟她一眼,点了点头道:“你有心了。”
苏氏混似没察觉顾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