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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林琪挥别四个师兄,上了骡车。
止儿凑过来道:“姑娘,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就会与江嬷嬷遇上。”
听到称呼,林琪眉头略动。
一旁的丹霞帮林琪净手,拿了甜水和热腾腾的甜糕出来。
林琪正好顺嘴交代明天要带的吃食。
车子碌碌而行,很快到了将要相遇的地方。
止儿撩了帘子不时张望,当看到头戴素银小头梅花簪,身着素面黛蓝褙子的老妇时,她拍了拍丹霞。
丹霞立刻探出头喊道:“江嬷嬷。”
老妪正要穿过街市,闻言便望了过来。
当看到丹霞,她略带惊讶的站住脚。
丹霞也惊喜的撩了帘子出来,请她上车。
江嬷嬷屈膝行礼,才入了车内。
坐在靠在门边的小杌子上,江嬷嬷笑得十分慈和。
“林娘子,许久不见,奶奶和你可好?”
“都挺好,”林琪笑着点头。
没想到崔硒派来的当真是早前在梅园见到的那位。
孟大郎侧耳听了听里面,见语调温和,便一甩鞭子往伯府行去。
江嬷嬷简略的说了崔硒让她来的用意,又道:“不知娘子打算让老奴如何做?”
林琪道:”阿娘性子醇厚,心肠又软,与世情了解不多,遐叔而今威势渐重,一些应对在所难免,我也不求阿娘事事练达,只愿他们能和睦百年便可。”
江嬷嬷略一挑眉,就着还便可。
那些千年传承的世家嫡女在长辈的熏陶和教导之下,能这般已是很不错了。
那个顾氏她也是见过的,大约是被保护太好,人过中年还如少女般单纯,凡事都凭着性子来做,丝毫不考虑后果和以后。
她本是想着把人调教成合格的主母便可,左右她在近些年里也当不得家,待到分家,那个庶子差不多也就成年了,到时找个能干贤惠的媳妇就是了。
如今看来,林娘子对其期望甚高,那她就不得不多下几味猛料了。
林琪一直紧盯着江嬷嬷,见她脸色不时变幻,便扶着丹霞起身,郑重一礼。
“嬷嬷,阿娘以后就拜托你老了。”
“这可使不得啊,娘子,”江嬷嬷赶忙起身,扶着林琪重又坐回去。
重重一点头,道:“也罢,老婆子就撑着把这老骨头,再使使力。只一条,不管老婆子做什么,娘子可不许心疼。”
“这是自然,”林琪笑吟吟的道:“既交给嬷嬷,便由得嬷嬷做主。”
江嬷嬷摇摇头。
真是没人护着的孩子早当家,林娘子小小年纪便知道凡事都要尽早筹谋应对,性子又十分豁达开阔。
这般品行,也难怪主子时常记挂在心了。
车子摇晃着停在二门,林琪带着江嬷嬷回了听涛阁。
又让微澜去请了奶奶下来。
顾氏听闻,忙下了楼来。
见到江嬷嬷她忙裣衽行礼。
江嬷嬷哪里敢受,忙侧身避过,而后回礼。
顾氏请了她去次间里坐下,又笑吟吟寒暄。
早在前几天,林琪曾跟顾氏打了招呼,要请位嬷嬷教授她一应礼仪事项。
顾氏对此不以为然,她幼承庭训,又被崔老夫人教导多年,礼仪肯定没有问题。
但这是好歹是女儿的孝心,加上林琪在边上缠磨,曲嬷嬷又说老爷的官职越来越大,交际也越来越广,以后应酬的人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顾氏也觉得自己不如其他妯娌那样的帮衬夫家,起码别拖后腿,便也应了。
而今便有了这次十分客气,又非常和睦的会面。
林琪坐在边上陪坐了会儿,见两人聊得不错,便去后面的小厨房。
黄嬷嬷正在弄晚饭,见她过来,忙把她拉到远些的小桌子边坐下,又问她:“姑娘,这里全是油烟,你怎么来这儿了。”
林琪抿了抿嘴,道:“嬷嬷,你帮我准备些东西,明早我想做炒糕。”
黄嬷嬷道:“这个容易,明早我做了给你带在车上吃。”
林琪摇头,“这个我要亲手做。”
黄嬷嬷自然是不肯让的,忙好言哄道:“我的好姑娘,那些油星子热得很,落到哪儿便是一个水泡,还是嬷嬷帮你做,好不。”
“我想亲手做,”林琪很坚持。
“好好,嬷嬷依你还不成,”黄嬷嬷见她紧绷着小脸,只得妥协。
林琪这才露了点笑模样,拉着她的手道:“今我才知道,贵妃娘娘是要把我弄去做女官的,是硒哥哥提前得了信,让师父拉着皇帝把我截下,这才去了观里。”
“我的老天,”黄嬷嬷低叫了声道:“这贵妃可当真歹毒,她这是要生生断了咱们林家的香火啊。”
黄嬷嬷对贵妃的印象瞬间降到冰点之下。
从来女官都是年满二十五岁才能放出宫里,姑娘要是等到那个时候,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就算有人不嫌弃,可姑娘年岁大了,又能生几个小郎,到时怕是没有多的过继给林家了。
黄嬷嬷早在林琪十岁时,就盘算好,等她嫁了人,就敦促她生了小郎,三年抱两不嫌少,五年抱四不嫌多。
自己身子骨还成,还能帮着多带几年,若是精心些,没准还能看着小郎结婚生子,瞧着林家再现兴旺呢。
而今,这一设想险些被人拦腰截断,怎能不牙根痒痒。
林琪顿了顿,心里一虚,忙把话题拉回来。
“我有心相谢,可又不知送什么,早前我答应亲手给他做份炒糕的,明日正好补上。”
“是这个理,”黄嬷嬷连连点头。
别说一份炒糕,这样的恩情,便是一年不重样的送吃食都是应当的。
“待会儿嬷嬷就把东西泡上,定不会耽误事。”
黄嬷嬷连连保证,顺手把林琪送出了。
前面,韩守奕已练完功过来,林琪就顺了些才刚出锅的栗子糕过去,让他先垫垫肚子。
第四百五十五章 又相逢
翌日,林琪难得早早起身,顶着薄薄的晨露来到小厨房。
黄嬷嬷一早就将切好的腊肉、虾干、瘦肉、瑶柱、蟹粉一应调配妥当,只等林琪过来把磨好的米浆调好,便可以下锅。
淡黄色的油脂在锅里泛起细微的气泡,黄嬷嬷拿捏着时间,林琪耳听手动,随着她的号令徐徐倾入锅中。
黄嬷嬷一手持铲,不时拢着糊糊。
想着林琪年纪也大了,厨下事多少也该知道一些,便边翻炒,便将要领火候耐心的讲解分明。
林琪对吃的没有对香料敏感,她自认十分仔细听了一遍,但也只能做到慢慢翻动,不糊锅底,要想形状有多美,那是不可能的。
没多会儿,一片小碟大小的炒糕便炒得金黄,外皮还有一层酥脆的硬壳。
黄嬷嬷伸了筷子轻按两下,道:“再翻两下,起锅。”
林琪点头,照着指示将炒糕盛出。
黄嬷嬷拿着铲子,在上面横拦几道,随着几声嚓嚓的脆响,煎成饼状的炒糕立时盈出热气。
林琪抽抽鼻子,只觉鲜香扑鼻。
黄嬷嬷笑着夹了块,慢慢吹凉,送到林琪嘴边。
“姑娘尝尝,火候可好?”
林琪张嘴微微一咬,便能感觉表皮极为酥脆,咬开之后,口齿间便蔓延着虾蟹调和之后的鲜香。
林琪生于海边,长在海边,喜欢鱼虾更甚于滋补的羊肉。
她一番细嚼慢咽,又乖巧的张嘴。
黄嬷嬷笑呵呵的塞了块,便将碟子搁在一边,道:“姑娘难得下厨,不如多做些,让奶奶和老爷也跟着沾光。”
林琪见那小瓷盆里还有好些,便去拿油碗。
黄嬷嬷哪敢让她碰油,忙接过洒上。
两人又是一番忙碌,等到把盆里的材料用光,天都已经亮了。
林琪忙回去梳洗换衣,把一身油烟彻底除了,才与提着食盒的止儿和丹霞一起上车。
止儿合上帘子时,顺口吩咐。
孟大郎一甩鞭子,将车赶去了张三分茶。
崔硒正在院里练拳,素面玄色细棉劲装将他身体轮廓勾勒得极为分明。
修长的两腿与肩平齐,同色的四指来宽的腰带将他结实的腰身紧束,其上胸膛微微起伏,隐约可以看到饱满有力的线条。
张掌柜提着提盒远远站着,只见崔硒足尖一点,人如被旋风卷起的叶子扶摇而上,待到将要越过枝丫之时,他脚尖一勾,人凌空一个倒翻,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一片树叶,人又重落回原地。
一番动作十分利落。
张掌柜心里不由一赞,主子功力似乎又精进了些许。
待到站定,崔硒胸膛略有起伏,他抬眸,道:“何事?”
张掌柜忙上前,道:“林娘子送来了点心,说多谢主子帮忙。”
崔硒微微点头,阿六过来接了食盒,轻轻打开一角,一片温热中,飘散着一缕鲜香。
阿六顿觉口水一阵泛滥。
张掌柜瞥他一眼,忙加了句,“听说这是林娘子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
崔硒脚步一停,正要撩帘子的手一转,伸到阿六跟前。
那意思十分明显。
阿六十分不甘的把食盒奉上。
待到崔硒进门,他紧跟在张掌柜身边,边走边问:“林娘子就送来这些?”
张掌柜横他,“不然呢?”
阿六咂嘴,不敢说心里话。
张掌柜站定步子,提点他道:“那位小娘子想来不精通厨下,这炒糕不说配料繁多,就是动油这点,就能让她跟前的人紧张,哪儿还能顾得上其他,且人家既然能送一次,就会送二次,总少不了你的就是。”
“何况人家之前也没少填你的嘴。”
阿六被张掌柜训了顿,很委屈。
他不就是问问嘛,又没说一定要有。
张掌柜见他这般,摇头道:“不然我让人去德盛楼给你买些甜糕来?”
“不要,”他虽然是吃货,可也不是随便的吃货,才不稀罕那些粗制滥造的货色。
张掌柜挑眉,扭头走了。
近来正要筹措人手去南边采购新茶,他乐得省了笔银钱。
阿六默默在心里记下小帐,这顿吃食以后定要讨回来。
而这时,林琪已经坐在了净室里,面前摆着个添漆鎏金嵌宝盒。
烟翠坐在她对面,笑吟吟的道:“昨儿娘娘本想来观礼,但又怕招了旁人眼,到时让你为难,但她心里一直都惦记着,这不一早就打发我过来,问问妹妹待的可惯?还吩咐我,若是缺什么,妹妹尽管张口,旁的不成,这些小事还是可以的。”
林琪朝芳菲阁的方向郑重稽首,而后道:“娘娘厚意,慧渺感激不尽。”
烟翠又从袖里拿出个靛蓝色素锦荷包,放在桌上,道:“我镇日在宫里,外面的新鲜玩意儿,我是没有的,只赶制了个荷包,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我粗手笨脚。”
林琪垂眸,见那荷包素净,针脚却十分细密,收边的细处还勾出似有若无的纹路,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林琪连忙道谢,随手解了身上的荷包,把这个挂上去。
烟翠见状,脸上笑容又盛了些。
想着林琪早前深处闺阁,又是才进京不久,对京里与宫里的许多忌讳和规矩并不了解,便提点几句。
林琪是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