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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苏家落魄得连饭都吃不饱,那些贼匪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有利益,还费事杀人。
李甲半点也不信这是个巧合,他道:“照实了说,这事没那么简单,怕是苏家惹到了谁,被灭口了。”
王正琨抿了嘴,心里后悔那天就该劝姑娘去苏家的,现在人都死了,就是想要问什么,也没得可问了。
“姑娘如今正为大人的事奔走,不然我晚些时候再说。”
“可别,”李甲阻止他道:“这种事赶早不赶晚。”
他道:“你这会儿去说,没准姑娘派人过去还能找出点线索,等到了明天,黄花菜都凉了,你就是说了也没什么用。”
听他这么一说,王正琨立刻起来,迈开步子就往外跑。
就怕慢一点,再耽搁了。
李甲从凳子上起来,施施然的跟着去了小院。
这两天他也是受够了这里的大锅饭,还是黄嬷嬷做得更和他胃口。
林琪很快知道了苏家的变故,她叫来止儿,让她带着人去城外。
听说李甲过来,林琪便让黄嬷嬷取了下十张十贯的交子来。
“你想法子去趟天牢,看看遐叔在里面如何,若是可以,就跟里面打点一下,让遐叔呆得舒服些。”
这一回林琪不打算去天牢。
京都不比江宁,关押钦犯的天牢也不是州府里的大狱,这里可没有周七娘帮着寒暄,她一个才刚留头的小娘子,过去了,怕是会惹人非议。
林琪觉得,与其过去忍受重重异样的目光,还不如直接用钱砸开条门路。
当然,前提是去疏通的人要脑子活,能随机应变,嘴巴甜,能哄得人开心,骗得人信任。
她跟前的,有这特质的,就李甲一个。
李甲拿了交子,道:“姑娘有什么事要跟老爷说的吗?”
林琪摇头,道:“让他照顾好自己就行。”
其他的,她会想法子。
不就是一个船队的粮食吗?只要肯花钱,又不是买不到。
问题是,她不能让人冤枉韩远之,否则他便是出来了,那用命博来的官路也毁了。
这可不是林琪想要的。
李甲点头,转了身出去。
林琪让人把还没走的王正琨叫来,问他,“当初沈大叔运粮过来,负责盯着搬粮的人是谁?”
王正琨想了想,道:“是个姓焦的,他姐夫是在三司里做官的,他是靠裙带关系才得了差事。”
林琪道:“焦大家里和他姐夫那儿有没有派人盯着?”
王正琨点头:“一早就让我院里的孩子盯着了,但他们交接得十分隐秘,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形。”
她道:“打听下哪位御史最刚直不阿,最喜欢碰柱子,想办法知道他们经常在哪儿落脚。”
王正琨听了吩咐,迟疑里下,道:“其实前些日子薛师傅和沈师傅就求那些言官帮忙,可那些人,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睬也不睬他们。”
所以请托都不行,更别提碰柱什么的了。
林琪点头。
既然正常的办法不行,那就走偏的。
从税粮出事,到现在,薛大和沈震想必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
只是本朝重文轻武,薛大和沈震都是武官,照比同品级的文官弱了不知多少倍,他们的请托,御史们未必愿意帮忙。
不过,这也变相的说明,这件事闹得还不够大,引人愿意一搏的筹码还不够足。
一夜很快过去,迟三郎好说歹说的将尚且扎着丫髻的小内侍说动,答应往里传信。
又趁着他去传话,急忙跑去略远些的街市,买了两个吹好的糖人和一包粽子糖。
等到回来,正好瞧见那小内侍。
迟三郎将糖人和糖宝递过去,笑眯眯的道:“真人怎么说的?”
小内侍舔了口糖人,甜滋滋的味道,让他开心的眯起了眼。
“真人给你的,”小内侍摊开手,露出掌心的纸条,接着便把手放在了门板上。
迟三郎识趣的跟小内侍道了谢,才要转身,余光就瞄见一队身披甲胄的禁军齐刷刷走过。
厚实的大门发出重重的一声响动,紧紧的扣合在一起。
迟三郎望着那座足有两人来高的漆红大门,不得不承认,李甲说得对。
这地方确实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混进去的。
迟三郎去小院,想把纸条交给林琪,正好瞧见止儿急忙忙的带着几个壮汉进院。
他微微一怔,他跟王正琨厮混了这么久,对他和薛大等人都有些了解。
若他没看错,那几个汉子不论是身形和体态,似乎与薛大有些相似。
莫非这些人也是行伍出身?
姑娘又是如何认识的?
这念头在迟三郎脑海里打了个转,便被抛开。
不管如何,有这些人在,姑娘和太太的安全是能够保证了。
次间里,林琪正在问止儿查得如何。
止儿十分肯定的道:“是灭口。”
她道:“我去义庄看了,一家子全都是一刀毙命,且刀刀命中要害,若不是训练过,绝不会有这么精确的手法。”
林琪若有所思,又觉得疑惑。
“是三皇子?”
片刻又摇头。
若是三皇子,就不会任由其苟活至今。
那会是谁呢?
此时,任林琪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的人正满意的听柳三郎回禀。
知道苏家解决干净,他吐了口气,只觉得浑身舒畅。
所有胆敢觊觎以及帮着觊觎者的人,他都要一个一个的灭掉。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老鼠
晚些时候,迟三郎送来云阳子的回信。
云阳子倒是没说其他,只在上面写了句“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林琪将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又透着灯光看了会儿,也没看出别的暗示,只能细细琢磨这八个字。
这是经文里的一句,意思是说事情是有两面性,善恶都在一念之间转换。
林琪下意识曲起指节,轻扣桌几。
云阳子这话指的定是陛下。
依着之前没有直接处置遐叔的做派,应该是不想治他的罪。
可过了一天之后,又突然将他下狱,朝堂的压力太大,他的心思也开始转变,偏了的心又重新回到中立。
云阳子是说,这一局是福是祸,很难预料吧。
想到这儿,林琪一惊,猛地跳下长榻,边汲着鞋,边扬声喊人。
丹霞一直候在厅边,闻言忙进来。
林琪道:“去找正琨哥和李甲,让他们找人也好,自己想也罢,明早之前一定要编出个脍炙人口的童谣,里面要暗含焦吕两家偷卖官粮一事,不管用多少钱,都要让童谣在朝会结束前唱遍京都。”
丹霞点头,去耳房叫了雪姣去正房听差,又拿了披风和灯笼,带着止儿急匆匆出门。
下午时,才刚落下初雪,这会儿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声音,白天听着不大,可在寂静的夜里就听得格外清楚。
林琪坐在榻边,眼神明暗不定的落在不断跳跃着火苗的炭盆上。
忽的她叫来雪姣,道:“这会儿外面是不是很冷?”
雪姣过来时没披厚褙子,这会儿被屋里的热气一激,正连连打寒战。
林琪看她这样,也就不用她回答。
“明天早上,让人出去巡街,要是遇见冻坏了的,就送到京都最大的医馆去。”
“记住,”她道,“一定要挑最大,人流最多的医馆,尽可能的让人知道,这些人是又冷又饿,因为没有吃的,身上耐不得寒,才会初一落雪便冻成这样。尤其是宫门南边的报慈寺街和浚仪桥,要做到人尽皆知。”
雪姣点头,又看了眼外面,道:“姑娘,那要是冻死的可怎么办?”
林琪默了默,声音低了些。
“那就送去义庄,再去买块地方,把这些人都葬了。”
她道:“你记着,这事做得要隐秘,不能让人知道是咱们干的。”
听了这话,雪姣有些为难。
但很快的,她就想到办法。
既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就不露脸不就行了。
她叫了紫霜盯着,自己颠颠跑去顾氏那边,求芸心和彩桥连夜赶制风帽。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
准备奔赴朝会的大臣们骑着马,坐着车子,在四更天时赶去内城。
邻近御街边上的朱雀门外,和靠近皇宫大内西廊往南的报慈寺街头,摊贩们已经摆开摊子。
候在宫门外的车马蜿蜒着排起长龙,一直排到浚仪桥外。
浓烈喷香的味道在黑沉的夜空中漂浮,有长随疾奔着跑去惯常来买的摊子跟前,买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胡辣汤,或配酥脆油香的肉饼,或买雅致非常的梅花包子,而后颠颠的送到自家主子跟前。
此时,在距离这些人不远的下一条街上,几个头戴风兜的行人,缓缓走着。
当看到有人瘫卧在地,他们便会上前,将人搀扶起,喂上一口热汤。
要是缓过来,便递上块薄毡,若是冻得不轻,便会抬去就医。
太阳越爬越高,官员们的缓慢长队终于全都入了皇城。
这会儿,靠近浚仪桥边的曹家药铺和荀家医官等最为有名的药铺俱都人满为患。
就连专治小儿的柏家,以及主医妇女病症的任家,也都塞满了人。
今天的朝堂照例又是两方在打嘴仗,话题的中心,自然就是韩远之的罪责和税粮的去处,偶然有人提及骤然降温,担心有人受冻,但因人单力薄,才一出声,就被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声音压下去了。
皇帝冷着脸听两方御史争得撸胳膊挽袖子,等到差不多时辰,他淡定起身,一挥袖子,走了。
随着内侍们呼啦啦的跟上,本来还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个御史都不约而同的停住话头。
两方不甘示弱的瞪着对方,待到程徐两位仆射出了门口,方愤怒的一甩袖子,跟着出门。
两位仆射和其他官员俱都各安其职的去了自己的官房。
走在末尾的一个御史,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旁人,便轻轻拉拉身边的同伴,低叫了声“张兄。”
张御史微微点头,出了宫门,便会意的往南边一转,来到一间十分雅致的茶楼。
入了厢房,年纪略轻些,张着容长脸的御史便道:“再这么下去,韩三郎怕是要定罪了,大皇子那边,该交代?”
“邢兄,”张御史给邢御史倒了杯茶,吵了大半天,真是嗓子眼都冒火。
“这事你我接手时便知道不易,大皇子今天也在朝堂,应该知道你我已经尽力,便是不成,也无可奈何。”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未必会这么想啊,”邢御史叹了口气。
张御史默了默。
的确,下朝时,大皇子沉着脸,可没半点理解万岁的意思。
清晨的茶室没有邻近正午时的热闹,小小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烧红的碳块炙烤茶瓶发出的咕噜声。
忽然,一阵小童欢叫由远而近。
张御史和邢御史怀着心思,沉默的喝茶。
童谣声声,传入耳中,初一听只觉得朗朗上口,再一琢磨,邢御史和张御史俱都一惊。
这不正是映射如今的税粮一事吗?
那个守在粮仓里,监守自盗的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