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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只是意外插曲。叶先生,方便的时候请过来跟我们详谈,各位再见。”
那只是她的一个托辞,因为沙特大亨的报价已经相当之高,她只是不愿脱手而已。
她带头,三人跟在后面,由那木讷男人闪燕提着皮包,慢慢地走出去。
司马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局势已经失控,不是钱和话能扭转过来的。
“叶先生、方小姐,谢谢你们救了小彩,我用冰蟾蜍给她吸毒,已经渡过危险期了。”段承德起身,正式向叶天道谢,“接下来,大家借一步说话?”
于是,叶天、方纯、司马、鬼王四个人跟着段承德走向二楼最西面的一个长方形小客厅,在宽大的灰色欧式壁炉前落座。
下人们迅速送上酒来,是三十年的法国南部干邑,味道纯正,带着微醺的果木馨香。
“小彩身上的毒非常难缠,我怀疑她能不能熬过未来一个月。冰蟾蜍只是治标,却无法深入腠理。很多朋友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话,要想彻底救活她,就得采取更主动、更激烈的手段。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由大理转向向西北群山,深入考察蛊苗部落里的下毒手段,举一反三,破解降头术。于是,我邀请几位过来,希望能担当重任,远赴蛊苗部落,替我女儿赎一条命回来。”在小范围内,段承德终于说了实话,但他的情绪相当不好。
司马不再嬉皮笑脸,而是很认真地听着,一杯酒在掌心里摩挲了十几遍,一口也没喝下去。
云南苗疆巫术、蛊苗部落多如牛毛,下蛊手法也各不相同。要想通过种种迹象找出下蛊者,不是件简单的事。
“酬劳?”司马只问了两个字。
“先各付一千万美金——我暂时只能拿出这么多现金,等事成后,我再补上全款各四千万,先后每人共五千万美金,怎么样?”段承德对司马的话很反感,但却没有怒形于色。
“好。”司马放下酒杯站起来,“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淘金帮的人,如果敢在我们眼前玩花样,他们就死定了。”
叶天仍旧沉浸在“大毁灭”的警示中,他的过度沉默让段承德感到有些不放心。
“叶先生,你在考虑什么?”段承德欠了欠身子问。
叶天并没从沉思中收回思绪,不直接回答,而是提了另一个问题:“段庄主,你还没有讲出小彩中蛊的原因?你应该知道下蛊的是谁吧?小文已经死了,小彩又有了同样的症状,我希望知道与血痣有关的全部细节,否则冒然西去,什么也做不了,反而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段承德犹豫了一下,艰涩地回答:“我在江湖那么多年,帮过的人与得罪的人不计其数,实在不明白是什么人暗中下手。”
叶天哦了一声,失望地低下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段承德向鬼王打了个手势,后者便打开了壁炉对面的投影机。
“司马,那录影带没必要卖给沙特人。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留给我吧。我的开价,比沙特人再高一成。”段承德强颜欢笑地跟司马商量。
不知为什么,叶天总觉得他忧心忡忡的,做什么、说什么都有疲于应付之感。
司马没有犹豫,从公文包里取出录影带,交给鬼王。一分钟后,屏幕上就出现了蛇形山谷的影像。不过,此刻的画面是彩色的,大概的拍摄时间是初秋时分,绿树葱茏,野花遍野,峭壁上垂下的藤萝相互勾连牵扯,构成了一个生机盎然的自然世界,遮盖了险要的地势本身带来的腾腾杀气。
“那地方好像是在金沙江与澜沧江中间的某处,从植被情况、植物种类、山石风化程度就能判断出。山谷的长度差不多有三公里,最宽处三十米,最窄处两人并排行走都很困难。大的转折处有五个,小的转折处有二十二个,的确是个偷袭埋伏的好地方。”鬼王取出一根不锈钢指挥棒,指着画面,慢慢分析解释。
之前,司马在拍卖会现场播放的那段视频是黑白的,与现在的相比,殊为模糊。
“现在,还能不能找到那地方?”段承德问。
司马点点头,但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段承德忍不住追问。
司马淡淡地回答:“蛇形山谷是永久存在的,只要没有地震和泥石流,它就永远以画面上的那个样子存在。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再也不可能重现了。我相信那是上天安排的一场电影,在最意外的时间里被意外经过的旅行者凑巧拍到,才有机会呈现在我们面前。我相信,就算现在赶到蛇形山谷去,看到的也只能是山、石、树、草,却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他的话意非常晦涩,段承德思索了十几秒钟,才点点头:“我懂了,后面的大屠杀画面是被山谷中的天然磁场记录下来的,属于海市蜃楼中的一种,只能在特定的天气条件下不定时出现,有心寻找的人不一定能遇上。”
司马笑着向屏幕一指,默认了段承德的答案。
一分钟后,画面暗了下来,画外音里充满了狂风呼啸而过的嗖嗖声,蛇形山谷的轮廓也变得模糊不清了。蓦地,远方天边连续掠过十几道骇人的之字形闪电,电光撕破云雾,直击谷底,瞬间将天地照耀得一片通明。一连串闷雷翻滚而来,扬声器里的画外音骤然提高,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震得耳膜一痛。
鬼王双肩一震,手中的遥控器和指挥棒一起落地。
在众人注视之下,他赶紧弯腰捡拾,极不自然地讪笑着:“好大的雷声啊!”
在这个小小的打扰之后,视频画面变为了古怪的黑白片,所有的绿树、黄叶、红花都失去了颜色。接下来,拍摄者除了震惊地迅速拉近画面外,还把镜头向侧面闪了一下,对准近处的绿色植物拍了三四秒钟,以确认是否是摄影机出了毛病。
画面再次转向山谷后,那队押解着民夫的日本兵出现,长长的队伍塞满了整个山谷,迤逦前行,不见首尾。
墙上悬挂的投影屏幕大小为一百寸,此刻的画面经过数倍放大,要比之前叶天从笔记本电脑上看到过的清楚很多。
“这绝对不是在拍电影,那些日本兵的帽子、军服、领章、皮带、长筒靴、步枪都是真的,带着艰苦战争的痕迹,是道具师和服装师们造不出来的。是不是可以这样说,七十年前的二战中,确确实实有这样一支队伍在蛇形山谷里遭到了当地匪帮的屠杀,被暴雨雷电记录了下来,又辗转出现在大理的蝴蝶山庄里?”叶天觉得自己的头脑木胀胀的,被佛舍利传声带来的震撼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如果以上推测是真的,那么日本军队的‘藏金’行动也是板上钉钉的实事,‘黄金堡垒’的存在也绝非空穴来风……”
那些只是他心里的想法,没考虑成熟前,绝不会冒然说出来。
“所有民夫的背篓里装的都是黄金,总和相加,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且,据说向黄金堡垒里运送金子的并非一支队伍,而是四百多支队伍,每支队伍在两年半的时间里都运送了超过三十趟。”鬼王指点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深有感触地叹息着。
史料记载,日本人入侵滇藏后的搜刮行动可谓“掘地三尺、竭泽而渔”,为了保护私财而倒在侵略者枪下的中国人不计其数。
“劫杀日本人运金队的,正是淘金帮的支脉,这一点由武器和装束上就能看得出。从一九四零年到一九四九年,淘金帮在滇藏群山中神出鬼没地发动闪击,令日本军队和国民党军队头疼不已,直到全国解放后,才渐渐转入正行,不再靠抢劫为生。”当野人们口衔弯刀杀出来时,鬼王又一次感叹。
现场除了影片的画外音,就只有他的声音在响了。
段承德只是皱着眉在看,并不发表言论。至于司马本人,注意力似乎被壁炉里的熊熊火焰全部吸引,连屏幕上在播放什么也毫不关心。
淘金帮的此次行动不仅杀光了日本士兵,连背金的中国民夫也没放过,杀戮场面令人发指。看到那些,叶天心里对双鹰、双燕也殊无好感,觉得他们手上也一定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画面继续向下,野人们饱食尸体后,各自背起竹篓,打着呼哨,涌向山谷的深处。
看完这一段,叶天心里立刻有了疑问:“如果淘金帮跟踪日本运金队,岂不是很快就发现了黄金堡垒的具体位置,将其据为己有了?更进一步说,黄金堡垒很可能早就被劫掠一空了,成了一个虚名,只能吸引那些喜欢白日做梦的探险家们。”一念及此,他猛地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那种结果是最糟糕的,无数人倾尽一生心血去探索谜底,最终得到的,却是金去人空的荒巢。
蓦地,他感觉到了方纯深深注视的目光,转过头去,与她的眼神相接。
“真实事件永远比电影电视作品更震撼,不是吗?”她说。
叶天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只是低调地笑了笑。其实他想说——“一切还都在未知之中,谁能评判这卷录影带的真实性?谁能证明不是司马在故弄玄虚地说谎?江湖就像一面虚虚实实的多棱透镜,真相永远隐藏在千万个幻象之后。”
他很少笃信谁,只相信真实的证据。
画面仍在继续,拍摄者虽然将镜头拉近到极限,仍然无法看清野人消失的远方,只能盲目地左右扫描,从山谷的左侧转到右侧,又从右侧转回左侧。在那个神奇出现的灰白世界中,只剩残石、白骨等等遍地狼籍,一杆被扯破了的日本太阳旗斜插在石缝中,迎着风乱摆,中间那个红色的太阳已经被扯成了两半,像一个切开的鸭蛋黄一般。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灰白画面结束时,雷电暴雨再次继续,蛇形山谷被弥漫的雨雾笼罩起来,白茫茫一片。不过,画面已经恢复了彩色的真实世界。
段承德忽然轻轻笑起来,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凝视炉火,若有所思。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仅仅这么一段无头无尾的录影带,兄弟你就敢开五千万元的天价?五千万,就算在云南、缅甸的赌石市场上,也算得上是个大价钱,能买得下一整块很不错的玉石老坑了。司马,我希望你不是在虚张声势地作秀,而是带着很大的诚意赶来蝴蝶山庄的。”他悠悠地说。
叶天心里也是那样想的,只是不愿意第一个指出司马的荒谬之处。
“的确,五千万买到的不仅仅是录影带,还有两个人、两个消息和两份来自关塔那摩海底铁狱的绝密情报。五千万算什么?只要我愿意,这些东西卖给青龙,他完全出得起十个五千万的价格,但是,我不想那么做,因为他不是我理想中的买家,我很不欣赏他,所以就算给我十个五千万,我也只会对他说两个字——‘滚、蛋’。”司马冷冷地却又是胸有成竹地笑了。
壁炉里的火减弱了一些,他弯腰捡起两条杉木干柴,投向火堆。火苗重新跳动腾跃时,照亮了房间里每一张表情各异的脸。
房间四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照片,那是段承德近几年参加各地赌石大会时拍下的,其中不乏裁切后称誉国际玉石市场的珍品。他和鬼王是最好的搭档,虽然没有鬼王那种近乎神奇的“阴阳眼”,但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能够从旁枝末节中判断出原石的优劣,几乎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青龙?”段承德问。
“对,青龙。”司马取出一部黑色的诺基亚电话,在键盘上按了两下,上面显示出一个带着沙特阿拉伯国际区号的号码,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