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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意见,是我市建安总公司中标的,整个过程都有相关记录和文件,应该都归存到项目的竣工资料里面了吧。”
他略略停顿后,又补充,“中心每周都有招投标工作要做,两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桩桩记得清楚,最好还是查阅当时的资料,更准些。”只轻轻一点,就把皮球踢到了市档案馆,言外之意,自己只能提供这些了。
甄文斌心中不爽、双眉微蹙,只一瞬又恢复常态,善诱道,“你印象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插曲?”
主任伸手端起茶杯,微微一笑,“没有,整个招投标过程合规合法,这是我中心的职责所在,”他喝了口茶,又反问他,“你们有什么消息吗?说来听听。”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甄文斌忙回答,心说,千万不能让他产生敌意,看来,今天的拜访,不会再有更多的收获了,便起身饮尽杯中茶水,礼貌地握手告辞。
走出招标中心时,他暗下决心,如啃不下这第一块硬骨头,自己三十年的法官生涯,岂不是白给。
第二次拜访招标中心,甄文斌专门选择在周末下午四点多,还带了一包极品茶叶。甄文斌已熟门熟路,直接闯入主任的办公室,“不好意思,我是应付公差、走走过程,咱聊些别的打发时间就行,”他满脸热忱,先打消对方的顾虑,“来,品品我的好茶叶,真正的大红袍。”说罢,已经坐下,自己动手泡茶。
主任无奈地笑了笑,从大班台后面出来,度步至茶几旁坐下,一同品茶。
甄文斌瞥见屋角上靠着的一条精美的钓竿,于是从品茶入题,天南海北地闲聊,最后绕到钓鱼,表示自己十分迷恋此道。
品着大红袍,聊了一大圈,主任的警惕早已荡然无存,脱口说,“明天我去垂钓,有兴趣一块去散心?”
甄文斌就是在等这句话,立即附合道,“去去去,我刚开来滨海市不久,正愁没有伴,咱们明早在沿江公园门口汇合,不见不散。”
主任喝了他的大红袍,本意只想客气一下,谁知对方借坡下驴,自己如何再反悔,转念又想,跟检察官交个朋友,亦非坏事。
有过三次结伴钓鱼的交往之后,二人开始渐渐就有朋友的感觉,主任见他一直未再提招投标的事情,竟然主动聊给他听,
“老兄你从部队下来时间短,我就费舌多说几句吧,”主任旁顾近处无人,一边垂钓一边说,“其实,政府的工程或采购,都是由各主管局具体经办的,比如医药和医疗器械,就是归卫生局,市政道路桥梁,就是归交通局,河道改造,又归水务局,污水厂则归环保局,如此等等。”
甄文斌眼睛全神盯着水面上的鱼瞟,似听非听,内心却是激动异常。
“明里是要委托招标中心,保证公平、公正、透明,实际就是走一过场而已。”
“何以见得?”甄文斌心不在焉地问,双目仍然对着水面。
“听说过公务员招聘中的萝卜招聘吗?工程、采购招投标也一样,大同小异。”见甄文斌终于侧过脸,不解地望着他,主任索性放言一叙。
“初选的条件是什么?评标的依据是什么?专家组哪来的?”他自问自答,“入围条件是主管局划定的、标书是主管局编写的、专家组是主管局请的,主管局想让谁中标,提前把合适的萝卜坑挖好就行,哈哈、哈哈。”主任说起这些,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音。
“真有这样的事情?”甄文斌终于开口问他,表情已依旧十分随和。
“经常有参加投标的公司老板告诉我,中标单位早已内定了,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劝我不必太认真。开始我还不信,后来每次都能被他们说中,由不得你不信。”他稍稍停顿,“当然,一些千万以下的小工程,较多是没有内定的,超过一个亿,借用网络语言,都是萝卜招标。于是才有招投标过程尚未履行,施工队早已进场施工的怪事,类似的工程越多,就见怪不怪了。”
甄文斌不禁暗暗吃惊,工程招投标的水如此之深,他用询问的表情,锁住主任的目光,像是要继续挖掘出更多的东西。
主任呵呵一笑,“你盯着我没用,招标文件、专家小组,各局有各局的专业,各局有各局的圈子,我们中心是插不上手的,那些长期做政府工程的老板,谁都比我们清楚,就是最最公正透明的价格竞争,也只是一层纸糊的门脸,合同只是预算价、暂定价,所有合同内都包含了图纸变更、主材调价等条款,实际就是按实结算。”
“这让我想起明清的官场腐败,正是这帮十年苦读、考取功名的官僚,在明清历律之下,把官场的游戏规则,表演的淋漓之尽,”甄文斌轻声感叹道,“结果明明是邪恶的,深究其每一过程,都是合法的。”
在司法实践中,甄文斌已有亲身体会,这种灰色的游戏规则,已经遍布各个行业,它最大的软肋是,只要其中某个环节超越法律的许可,并且暴露出来,整个利益链就会豁然崩裂。
正好有一条鱼咬钩,主任瞬时起杆,一条七八两的靑鲢被钓上来,他把鱼装进浸在岸边水中的网兜,“你上次不是砮江大桥招投标,问有没有插曲吗?还真的有一个,怒江大桥工程初选入围名单确定后,在正式评标前,招标文件内容,有一次重大的改动。我们有纪律,不能再多说了,只能告诉你那家经常拿到桥涵工程、又突然被淘汰的公司,你亲自去了解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整个下午,甄文斌一条鱼也没钓着,身为检察官,他清楚知道,自己今天已是收获颇丰。甄文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记下了主任提供的信息,滨江市溢晔桥涵工程有限公司、总经理洪晔胜。
第四章 迷局1
周一上午,烈日当头,盛夏的热浪把整个滨海市早早催醒,甄文斌先去办公室拨通电话,以群众来信为由,去拜访滨海市溢晔桥涵工程公司。
溢晔公司位于市区北端的江边,三排二十余米的房舍,围成一片正方形院落,中间停了许多工程机械、车辆。入口处,是四米多高的钢结构的大门,横顶上一领公司的牌匾。甄文斌穿便装漫步度入,竟然觉得其气势远逊于公司的名头。
建筑屋都十分简陋,正面是平顶红砖建筑,两侧却是工地上常见的二层轻质板房,每排屋前都栽了一溜绿篱,靠路的围墙内,是十余棵茂密的小叶榕,把阴凉洒在院内。
因为事先桶过电话,在红砖建筑内的洪晔胜,透过窗户玻璃望见他,赶紧迎了出来,“不好意思,太简陋了。”
二人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屋内的空调让在酷暑下脱身的甄文斌感觉异常惬意,略略环顾屋内装饰,耐磨砖地面和矿棉板吊顶,墙面是涂料和铝合金窗厩,可以说是毫无奢华。甄文斌不禁记起建设局小会议室里的精湛装饰,真是有天壤之别。
“鄙人洪晔胜,请甄检查官多多关照。”洪晔胜恭恭敬敬递上名片,又拆开一包新的中华烟,给他点着燃。
“不必客气,”甄文斌示意他坐下,才抬眼细细看他。
洪晔胜肥脸短发,穿着一件宽大的T恤,给人一种宽厚、随和的感觉,他冲好茶,主动介绍,“公司看着是简陋,不瞒你说,我这是五年前才成立的股份制企业,没有国企的家底,就这块地还是租的,租期十五年。”
“您知道,同样是股份制公司,国企改制的、或国资委控股的,与我们大不一样,虽说表明上分灶另过,他们还是有爹有娘照顾着。”洪晔胜似是无心闲话,其实已经为后续的话题做了铺垫,投射出洪老板打拼出一方领地的老道。
甄文斌怕他过于警觉,语调尽力顺和,“就是有几封人民来信,牵涉二年前怒江大桥工程的招投标,听说你司当时也入围了,才过来找你随便聊聊。”
“确有此事,当时初选入围有六家企业,是市一建、市二建、市建安总、中建某局六公司、省路桥建设总公司、滨江市桥涵工程公司。”他见对方听的很认真,便放慢了说话的速度,“经过专家组和交通局评标,是市建安总中标承揽了砮江大桥的工程。”
“这些入围企业,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哦?”甄文斌似是不经意地问他。
“没办法,商场如战场,必须知己知彼。”洪晔胜挠了挠短发,嘿嘿一笑。
“另外这五家,既已花力气投标,就轻易放弃出局?”他放下茶杯,抬眼盯住对方,“我是说,难道没有激烈竞争?”
“按照常理,这么大的一单生意,是要竞争一番的,”洪晔胜既不愿说的太透、又不想放过打击市建安总的机会,免不了遮遮掩掩、欲盖迷彰,“只是,哦,砮江大桥是主管副市长督办的重点工程,我们也不好。”
甄文斌见他话中有话、支支吾吾,便单刀直入,“听说正是在评标前,突然改变了评分标准?”
洪晔胜内心暗自吃惊,思忖对方必有来历,表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笑道,“既然检察官有备而来,我就直说给你吧,”
他舒声缓气,娓娓介绍,市一建、市二建、市建安总是一个爹妈的三个儿子,都是陪标的,真正跟市建安总竞标的是中建某局六公司、省路桥建设总公司、滨江市溢晔桥涵工程公司。评标前,按照市高层的指示,又增加了两条,第一,为了保障本地企业的职工福利和退离休人员待遇,本地企业优先;第二,为了保证工期和质量,注册资金必须一亿元以上。
洪晔胜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这两条理由都是利国利民、无可厚非吧,结果呢?中建某局六公司和省路桥建设总公司属于非本市企业,滨江市溢晔桥涵工程公司注册资金不够,三家企业全部淘汰出局。
甄文斌立时恍然大悟,评标条件的稍稍变动,对结果的影响是致命的。暗自思忖,市高层的指示,莫非就是彭大富女儿信中指的大人物?不禁又追问,“市一建、市二建呢?他们也不挣了?”
“他们挣啥?三家是一个老子,内部早就订好给谁做了,当然啰,中标的市建安,要分别支付一建二建各二百万元费用,”洪晔胜见他有些迷惑,进一步解释道,“其实,一建和二建的标书也是中标的建安公司撰写的,要由他两家公司盖章、并且派人参加招投标过程,才能确保中标后的合同不会太差、价格不至太低,所以有这笔费用,这是行规,也叫潜规则吧。”
“这不等于公然围标吗?二百万也非小数字,日后不会惹出麻烦?”甄文斌意图抽丝剥茧,从这笔费用上细细挖掘。
“这三家公司之间,常常相互分包工程,经济往来多如牛毛,要想查清这两笔款项,比大海捞针还难。”洪晔胜显得十分不以为然,“再说三家都是国资委控股企业,即便查出有串标、围标行为,只要款项未进入个人腰包,又能如何处理?”
甄文斌突然觉得,眼前的路被堵得严严实实,也真正理解到招标中心主任的苦衷。一切都在合理、合规、合法的潜规则下运作,可以说无懈可击,督查机构何以去纠偏?舆论喉舌怎样去呐喊?
这让他记起,某城市教师公寓的那场大火,若非发生灾难性的后果,整个招投标过程,不也是冠冕堂皇、无懈可击吗?这些灰色的经济规则,已被某些工程企业玩得烂熟,它对社会的侵蚀,决不亚于黄赌毒、黑社会暴力。
然而,有潜规则、就必有权钱交易,但是,凭自己的能力,能揭开砮江断桥事件的深层玄机吗?甄文斌陷入迷茫之中,满脑子浮现狗咬刺猬的景象,恍恍惚惚中起身辞别。
洪老板知他是坐公交来的,见临近中午、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