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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柏尼尼圆环”的那家旅馆飞奔出来,在大街小巷中乱钻乱穿,一直跑到“维尼多街”。旅馆柜台值夜班的职员,看在他手中握的大卷钞票份上,拼命逼着接线生去替哈洛克找一辆计程车。可是小旅馆的职员法力有限,在凌晨两点钟的时刻,根本叫不到一辆车子,所以他只好奔出去自己想办法了。
哈洛克停下来喘气之时,就放眼打量“维尼多街”的招牌灯光。有几家咖啡店和“艾希雨酒店”的霓虹灯还是亮着的。他必须找到某个能帮他忙的人——他必须及时赶到西港去!他必须找到她!他不能再失去她了。再也不能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他一定要找到她,将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不断的告诉她,向她解释清楚他们是被人陷害的,要她相信他,相信这一可怕的真相,看他的眼睛,听他的声音,让她明白他没有骗她,了解他是多么的自责和内疚——因为他杀死了他的爱人。
他又开始飞奔,先奔进“艾希雨酒店”,这个高级酒店的柜台职员,是不屑于一两张大钞的。
“可是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您又不是敞酒店的客人,先生,我爱莫能助。”柜台职员说时,就朝左边望了两眼。
哈洛克也慢慢向右方别过头去看。楼下大厅的对面,正有两名警察望着这个方向,而且正在交头接耳;显然这家高级酒店是在政府的保护之下,免得有暴徒来抢劫。哈洛克看到其中一名警察开始走上来时,只好转身离开柜台走出旅馆大门,再次奔上冷落的大街,朝另外一家还亮着霓虹灯的咖啡店跑过去。
“巴黎咖啡屋”的那名昏昏欲睡、累得半死的老板,听完哈洛克的请求后,就骂他是个天字第一号大笨蛋。谁会愿意在这个时刻把车子租给一名陌生人,另一家三流酒吧的美国经理,干脆就告诉他去“打沙袋”练练拳击发泄算了,免得吃撑了睡不着。
没办法想之下,他只好重新奔赴大街侧巷,满头大汗的乱穿乱钻,等到再次抬头一望之际,他竟然发现自己已经跑到“赫仕勒别墅酒店”附近了。他曾经用过这家酒家的大名,去唬过那个卖皮箱的商店经理……
“赫仕勒酒店”的门房,早已对罗马的这些有钱疯子习惯了。他一听完哈洛克开的价钱,马上就替他找到一辆“飞雅特”轿车,那本是属于酒店中一名职员的车。虽然租车费贵得离谱,可是哈洛克却意外的获得了一张包括了罗马外圈各城镇的详细地图,也找到一条直通西港的捷径。
他在凌晨三点一刻抵达西港,到三点四十五分左右,他已经驾车逛遍了整个码头,也决定了该把车子停在哪里。
那是一般码头上最热闹的地区,灯火亮如白昼,而且仍然繁忙一片,那儿,码头工人和船上的水手都在忙碌的穿梭着——纷纷在忙着把货装上船,每条船的大锅炉已经在预热升火待发,引擎嗡嗡地响着,准备黎明一到即刻出海。那儿的咖啡屋和酒吧,仍是灯火通明,烟雾弥漫,令码头上的街灯黯然失色——各色各样的人全都在这些地方大口灌酒,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
向南北方向延伸出去的,是一些比较小型的码头和碇位,帆索和桅杆的阴影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拖网渔船又臭又脏的载浮载沉在港海内。这些码头则是一片死寂,不到天色大亮以后,是不会有人爬起来工作的。珍娜·卡拉丝是不可能会躲在这些阴暗死寂的小码头上的,她只可以躲在那些较大的码头碇位上的某个地方,那儿停泊的大船,才是要航行到别的国家,和遥远的共和国港口去的。
她一定是躲藏在灯光通明、忙碌一片的这些码头中的某个地方,躲在夜雾弥漫,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之中。她一定是被码头上的领班或是某条船的大副藏起来了,他们收了她一大笔饯以后,就答应把一件“活包裹”偷渡到另一个港口和国度去。只要一等出港许可证在港警和海关人员查过船,签发以后,她就会从某个码头上的阴暗角落奔出来,闪上船,那些船上的水手和职员都会装出没看到的样子,让她登船,因为他们已经分到了一把钞票。
到底是哪个碇位呢?哪条船呢?
你到底在哪里啊,珍娜?
有三艘中型吨位的货轮,停靠在四座大货轮码头的其中三处,彼此紧挨着,第四座码头碇位上,则停泊了两艘“驳船”级的平底船,那两条船上,装备了吊索、输送机和帮浦抛送机,正在忙着把散装货抽送到大货轮里去。
一定就是这三艘大货轮的其中一艘,会把她偷渡上船;他必须赶紧先查出这三艘货轮的“开航时间”。
他将“飞雅特”停到第四座码头附近的一条侧街上,然后就下车朝左方第一座货轮码头走过去。在行进的中途,他经过几辆送货车和大卡车。等到他走到码头大门时,就被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卫拦了下来。他很不高兴的耐着性子听哈洛先用破意大利语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充满不友善的敌意。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艘船的开航时间,”警卫挡住进口,“你想干什么?”
“我是想找到某个可能会搭这艘船走的人,”哈洛克希望他语文的表达能力,能差强人意的让对方听懂的。
“搭船的?买了船票,谁会买船票来上这条葡萄牙货轮?”
哈洛克一听,马上就逮到了个借口。他朝前方弯身四下打量了一下,就说,“那么一定就是这艘船。请您原谅我的意大利话说的不好,督察先生。实在很抱歉,是这样子的,事实上,我是葡萄牙驻罗马大使馆的人。我刚好也是个……督察,跟您先生一样。有人告密给我们,说这条船上有不合规定的地方。您帮我们忙的地方,我们会向贵方的上司转达的。”
这番半唬半拍的客气话一说出来,顿时捧得那名看门的头昏眼花,转怒为喜,只见他往门边一让,马上就请这位外目的“重要人士”进去。
“真是抱歉,先生!我刚才没弄清楚。我们这些专门巡查此类走私贩毒的人,的确是应该彼此关照,对吧?而且,事实上,您替我向罗马的上级美言几句——我还敢说不要吗?你当然是指罗马的上级。”
“当然。不是指这里的。”
“当然是不会指这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些败类。请进。到警卫室坐坐。”
“克丽斯托号”——这艘葡萄牙籍的货轮,将在清晨五点钟离港。船长是个叫“亚利兰德”的葡萄牙人,已经在西地中海区跑货船跑了十二年之久,对西地中游了如指掌。
另外两条意大利货轮所停泊的码头,出入口的警卫也对这名意大利语说得非常蹩脚的外国人很合作。他们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全登在“西港海市新闻报”上面,而且每家酒吧和咖啡馆的墙上,都有贴着从这份当地报纸撕下来的船只动态时刻表,免得到码头买醉的水手喝得酩酊大醉之下,会误了登船时间。
“艾尔巴号”将在五点半离港,“特蕾莎号”则再晚二十分钟。将于五点五十分开船。哈洛克从第三个出入口走开时,抬手看了看表:四点八分。时间只剩下一小时左右了。
珍娜!你之哪里啊?
他才走开没几步,突然就听到身后的警卫室传来一阵电话铃声。他猛吃一惊,马上就转过身去望。只见站在上半截玻璃窗警卫亭中的那名守卫,正手捧电话连声说“是”,表示这通电话乃是由上级打过来的。
码头进出大门口检查哨的守卫和电话,正是哈洛克套消息的主要来源。有这么短短的刹那,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该离开或站在原地等。答案马上就出来了。那名守卫电话才放下,就探头出亭叫他。
“喂——你!你不是想知道这条臭船的消息吗?又有新闻了!‘特蕾莎号’暂时叫不开了。她一直要等从雷诺市来的六辆货运卡车到了才正式开航,离现在还有八小时要等呢!这下可好了,这条船上的船员全都要喝得烂醉了!全是些杂种!”
“特雷莎”不走,至少他就能专心去查另外两条船了。时间已经越来越紧迫,只剩几十分钟了。他必须单刀直入的去明查而非暗中探访了,没有时间让他去好好计划一下该怎么着手,或者去注意有谁在暗中盯着他了。最多只剩下塞钱给别人的时间了——假如还找得到这种人的话。要不然,就只有硬闯了。
他飞快的走回“艾尔巴号”碇泊的码头大门,把先前曾经谈过的话又改了一点,对门口的警卫说,想找到船上几名船员来问一问,他讲话之初,早巳乘着与对方握手的时间,把几张千元大钞送进对方的手掌中。
“请问晓不晓得‘艾尔巴号’的船员,平常最喜欢逛哪家酒吧?”
“那帮水手全挤在‘企鹅酒吧’,要不就是‘驻马车酒吧’,他们向来到任何地方去都是在一起的,免得打架的时候落单。”
“克丽斯托号”出入口的那名当初很有敌意的警卫,则表现得更热络。他说了一大堆废话,才说到的葡萄牙水手只会去一间叫“小海神”的酒吧喝酒。
他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那家“小海神”。
哈洛克从门楣上方有着一具半人半鱼的粗陋小海神雕象下,推开厚重的大门步入酒吧。
里面烟雾弥湿,劣质威士忌酒的酸臭味更不必说了。吧台上、桌上,全坐满了一批批正在大吼大叫,边喝酒边吵架斗嘴的水手,也有不少人早已烂醉如泥的趴在桌子上,手上、鼻子上、胡须上,全沾满了酒味,桌子上也就是东一滩、西一滩的脏水。
哈洛克桃了吧台后方一名年纪最大的酒保。“请问这里有没有从‘克丽斯托号’下来的人?”
“葡萄牙人吗?”
“对。”
“有几个……在那儿,我想应该是吧。”
哈洛克透过香烟雾气和东倒西歪的人兑中,望到对面那张桌子。有四个人坐在桌旁。
“那——请问一下,有没‘艾尔巴号’的水手?”他转头又问酒保。
“那群猪猡?”酒保一听火就立冒。“猪!他们只要一进来,我就把他们丢出去!全是些混帐东西!”
“显然这伙人很不简单,”哈洛克嘴上漫应着,眼睛却瞟向那四名海员,想到珍娜处身在这群人中间的情景,脖子都变紧了。
“你要找‘艾尔巴号’的人,以该到‘企鹅’去找。那里受得了他们,不在乎。”
哈洛克掏出一张票面一万里拉的钞票放到酒保面前。“你会讲葡萄牙话吧?能讲得通吗?”
“在这种地方做事,一个人起码要会讲半打以上的语言。”酒保说着,已经把那张大钞塞进了围儿口袋,然后他又加了两句话。“那四个人一定会说意大利语,可能比你说得还要好些呢,先生。我们还是用英语谈吧。你想要我干什么?”
“那儿有张空桌子,”哈洛克一改用英语谈话,顿时就觉得舒服多了,他指了指酒吧角落的一张桌子。“我坐过去。你去跟那四个人说,就说我想跟他们聊聊……每次只请一位。假如你认为他们听不懂我讲的话的时侯,你就过来替我做翻译。”
“做翻译?”
“对。”
“好。”
四个葡萄牙水手,一个个有点楞的轮流坐到哈洛克的桌上来,两个人能说流利的意语,一个会谈英语,另一个则需要有人从中翻译,哈洛克对每个人谈的话完全一样。
“我是为了一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