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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鸿掏出自己的手机,摁亮了手机的屏幕灯,向椅面上照过去。
一个类似于书本大小的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
沈鸿把那个东西拿了起来——是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绒面的,难怪摸起来软软的,有些吓人。
谁的日记本掉在这里了?
沈鸿想起了刚才在这张长椅上坐着的那对情侣,或许是他们不小心掉在这里的吧!但是从那时候起到现在都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找呢?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沈鸿和秦怡打开了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是一层薄薄的纸,纸的后面是一张毛主席戴着红袖章挥手微笑的油画。
这是一本“文革”时候的笔记本!
沈鸿继续往后翻,里面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有写。像几乎所有的“文革”时候的笔记本一样,里面的插页是几张毛主席的油画,《毛主席去安源》、《毛主席在延安》等,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笔记本翻到了最的时候,两人被两行黑色的小字吸引住了。
字太小,看不清楚,沈鸿把笔记本往自己的面前又凑了凑,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字,是一首七言律诗:
“正是神都有事时,又来南国踏芳枝。
青松怒向苍天发,败叶纷随碧水驰。
一阵风雷惊世界,满街红绿走旌旗。
凭阑静听潇潇雨,故国人民有所思。“
身边的秦怡轻声地说道:“是毛泽东的诗。”
的确,是毛主席1966年6月的七律,那时候正值文化大革命形势风起云涌的时候,这首豪放诗就成了当时的青年们互相勉励的赠语。
在这首诗的后面用小得多的字写着:“赠:亲爱的琴”。
还有一行小字的署名:“辉于一九七五年十一月燕园。”
燕京大学是北大的前身,解放后的五十年代全国的院系调整,北大就从市中心迁到了燕京大学的校址,燕园就成了北大的生活区。
在这里发现了一本三十年前的笔记本,让两人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掉了出来。
那照片就像一片树叶飘飘忽忽地翻飞着,最后落在了地上。
沈鸿急忙借着光亮把那它捡了起来。
这是一张“文革”时候很常见的合影照片。照片是黑白的,照片里一男一女都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男的很英俊,戴着一副眼镜,透出些书卷气。女孩梳着辫子,甜甜地微笑着。她的身子微微地倾向男的肩膀,怀里抱着一本书。她的笑很沉静,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
在照片的下方,是照相馆的名称:“卫东照相馆”。
沈鸿把照片放回日记本里,然后递给秦怡看。
从两个人幸福的眼神和姿势,不难看出他们是一对情侣。虽然是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但是沈鸿却觉得,这两个人的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他感觉无比的熟悉。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沈鸿抬起头,忽然看到秦怡那张俊俏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显得很苍白。
“你还记得刚才那对情侣吗?”
秦怡忽然轻声问沈鸿,她的声音低低的,但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沈鸿疑惑地望着秦怡。
“我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觉得他们的衣服好奇怪。刚才坐在这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
沈鸿的心咯噔一下,刚才那一男一女的身影忽然像电影镜头一般迅速地拉近,一下子清晰起来。
没错!秦怡的感觉没错!
他们穿的衣服和现在的风格很不同,虽然当时的光线有些昏暗,但是这一点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他们的衣服很像“文革”时候大家常穿的服装!似乎是灰绿的军装,男的似乎还戴着一顶软沿儿的军帽。
这时候,手机的光一下子灭了,沈鸿又使劲地按了按,却不再有光亮。
“该死,这时候没电。”
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静得可怕,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不见了,沈鸿似乎只能听到他和秦怡两个人的心跳声。他们的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只在不远处的草地尽头,亮着一盏路灯,那光昏昏的,像一只鬼斜着自己的眼。
正在这时候,秦怡颤声地说:“好像有脚步声……”
几乎就是在同时,沈鸿也听到不远处有轻轻地脚步声。那脚步很轻,是在企图慢慢地靠近他们而不被发现。
沈鸿的心狂跳起来,他不敢再犹豫,急忙拉起秦怡的手,朝着那盏路灯迅速地跑起来。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的秦怡大叫了一声:“谁?你是谁?沈鸿,日记本!日记本!”
周围的黑暗让秦怡的叫声显得十分恐怖,沈鸿顾不得许多,拉着秦怡在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短短的几十米的路,沈鸿却感觉跑了很久。路灯的旁边是一条大路,沈鸿和秦怡就站在路灯下大口地喘着粗气。大路上正有人经过,看他们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都停住了脚步,奇怪地看着他们。
秦怡一下子扑到沈鸿的怀里,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沈鸿的手臂,抓得沈鸿生疼。
沈鸿对秦怡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轻轻地揽住秦怡的身子,一只手抚摸着秦怡的头发,低声地安慰着她。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着远去了,边走边回头看着这奇怪的一男一女。
过了好久,秦怡才缓过劲儿来。她依偎在沈鸿的怀里,眼睛却惊恐地看着草地的方向。这时候,草地周围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宽宽的草地,还有那长椅,一切都在他们的视野里呈现。
“秦怡,你刚才怎么了?”
“有人……有人拉我……”
沈鸿被秦怡的话吓了一跳。
“就在刚才,有人拉我,日记本也掉了。”
说着,秦怡忍不住又哭起来。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在她的右臂上,有几个明显的手指印,可见那手当时抓秦怡的时候很用力。
是谁?当时他们的周围并没有什么人,虽然听到一个似有似无的靠近他们的声音,但是还比较远,不可能一下子就窜到他们的旁边啊!
或许那个人早就在他们的周围隐藏着了?
想到这里,沈鸿的心里猛地抖了一下,他又看了看那片草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能是那对情侣回来找自己丢失的东西吧,没事没事,别担心了,我们回去吧!”沈鸿安慰着秦怡。
秦怡的嘴张了一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秦怡一直依偎在沈鸿的怀里,沈鸿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梅花鹿。
第七章 第七只手
沈鸿回到宿舍的时候,艾若明和李非凡已经回来了。
“沈鸿,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啊!”李非凡的心情似乎不错。
艾若明在旁边看了看沈鸿的脸,并不说话,继续埋头看一本书。
沈鸿忽然感到艾若明的眼神和照片上那对男女的眼神有些像,而且连长相都有些神似。但是当时的光线很暗,自己看不大清楚,所以现在想起来的时候,沈鸿竟觉得那两张脸有些模糊了。
究竟是自己猜测还是确实很像?沈鸿自己也开始有些糊涂了。他想试探一下艾若明,如果这个笔记本里的人真的和艾若明有关系,他一定会有所表现的。
“今天我在湖边的那片草地上散步的时候,捡到了一本笔记本。”沈鸿故意大声说,“好像是文化大革命时候的呢。”
沈鸿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着正看书的艾若明,可惜艾若明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没有听到沈鸿所说的话。
李非凡倒是热心起来:“真的,在哪儿在哪儿?见识见识!没准儿是珍贵文物呢?”
李非凡对古旧的东西都感兴趣,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坐上两个多小时的车到城南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淘点古旧的东西回来,虽然所买的不过是些仿制的古币、青铜器之类,但是李非凡却乐此不疲。
沈鸿相信,李非凡现在还是学生,没有什么钱,以后一旦有了钱,没准能成一个收藏家。沈鸿甚至能够想象李非凡家里横七竖八的博古架。
李非凡还在哪儿喋喋不休:“‘文革’的收藏品现在可是升值呢!一枚‘祖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前些日子拍卖,好几百万呢!啧啧……”
沈鸿没心情听他的唠叨,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不小心又丢了。”
李非凡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本正经地叹息了一声,那架势好像沈鸿弄丢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真奇怪,我前些天经过湖边的时候,也捡到了一样东西。”
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艾若明忽然开口了。
艾若明二话不说,下床打开了自己的抽屉,拿出了一个东西。
正是不久前沈鸿偷看到的那枚戒指,不过这一次沈鸿没有看到那个血迹斑斑的像真的一样的断指。
艾若明主动出示这枚戒指,让沈鸿大感意外。
艾若明的眼睛阴阴的,直盯着沈鸿看,他的脸上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微笑。
难道艾若明已经知道自己看过了他的东西,所以这一次才会主动地拿出来?
沈鸿装作第一次看到这枚戒指的样子,上前拿起了这枚戒指,很仔细地看着,并故作惊讶地说道:“和明杰出事的时候手指上戴的一样!”
艾若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但是目光却更加阴沉。
李非凡也凑过来,看到这枚戒指,吃了一惊。
“还是把它扔了吧,这戒指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杰出事的时候就戴着这样的戒指,后来就丢了,你就别留着了。”
李非凡说着,撇了撇嘴,就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留下了沈鸿和艾若明两个人站在那里。
沈鸿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是丢了吧,不吉利的。”
艾若明的眼睛又盯着沈鸿看了一会儿,然后莫名其妙地冷笑了一下,拿回了戒指,重新放回了抽屉。
熄灯后,宿舍楼渐渐归于平静。
沈鸿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紧张地等待着上铺艾若明的动静。他猜想,如果那本笔记本与艾若明有关,他说不定会趁着晚上别人睡觉的时候独自去找的。
可是,上铺的艾若明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今天沈鸿所说的话,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京城的天气很直接,人都说京城没有春秋,只有夏冬,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不过夜深的时候,还是有些冷,沈鸿不禁裹了裹身上的毛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上铺的艾若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甚至没有翻过身。
沈鸿的眼皮也开始渐渐地酸涩起来。他很想摁亮手机看看时间,但又怕惊动了艾若明,于是只好在黑暗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不知道几点钟了,沈鸿的思维开始模糊起来……
忽然,对面马明杰的床上好像坐起来了一个人!
沈鸿的意识迅速清醒过来,他不敢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黑影,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那个黑影不声不响地在床边站了起来,在窗台上摸到了什么东西,然后继续四处摸索着。很快,他又摸到了什么,并晃了晃盒子。
随即传来了哗哗的声音,像是一盒火柴。
“嗤!”
一道火柴的光亮照亮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