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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那个著名的湛卢,主人不是已经……
陆必行喃喃说:“林……林什么?”
湛卢安静地挂在林的手臂上,林静恒徒手掰开了破损的机甲舱,狠狠往下一压,变形的舱门一声巨响掉了下去,零零一像一条软体动物,吐着白沫从里面滑了出来。
林静恒薅起零零一的头发,把人拖了起来,抬头冲陆必行一笑,像是在夸他聪明。
就在这时,一阵杂音从远处传来,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自带扬声效果似的传来:“林静恒!你个王八蛋,离我儿子远点!”
星海学院那四位不学无术的学生面面相觑,这些边远地区的文盲青少年,连联盟军委元帅是谁都不知道,更没听说过一个上将是哪根葱,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陆必行悬在心里的可怕猜测轰然落地,瞳孔一缩。
“我……我前几年见过一本图册。”陆必行盯着林静恒那双灰色的眼睛,低声说,“里面列了新星历纪年以来,联盟所有名将。”
陆必行记得图册上的年轻将军,那是联盟最后一个上将。
他少年时第一次翻开那本图册,就被最后一页的年轻将军吸引,那人的军装笔挺得一丝不苟,活像出来拍征兵广告的模特,神色冷淡,目光从画面上透出来,好像孤独地凝视着很远的地方,有一点说不出的阴郁。
陆必行曾经问过独眼鹰这人是谁,独眼鹰那个冰冷的眼神至今犹在眼前,他记得老军火贩子咬着后槽牙说:“林静恒?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林静恒不置可否地一偏头:“哦,我和照片上不像吗?”
陆必行的目光扫过他的眉目、鼻梁,挂在耳朵上的口罩,敞开到胸口的白大褂……还有邋邋遢遢飞在裤腰外的衬衫,违心地说:“像,但……”
但就算是一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男人,就算他明目张胆地自称“林静恒”,满星际乱窜,别人大概也只会以为他是个走火入魔的疯狂粉丝。
因为林静恒的死亡是伊甸园公布的,那代表这个人、这个精神、这个灵魂,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连一个活跃的脑电波都不剩,伊甸园系统已经完全检测不到,才会判定他死亡。
伊甸园判定的死亡,比肉眼见到的尸体更可靠。
所以,这怎么可能?
这时,带人撒丫子狂奔的独眼鹰已经冲到了近前,独眼鹰提起枪指向林静恒:“你接近我儿子,有什么居心?”
林静恒不冷不热地说:“我的居心,在陆老兄看来,肯定是不良的。”
陆必行赶紧伸手去拦:“爸,你干什么?”
“滚一边去,”独眼鹰把他的手一拨,“没你的事。”
然而他并没有拨开陆必行那双差点把林上将肩膀卸下来的手。
陆必行一只手压着枪口,纹丝不动,无奈道:“你冷静一点。”
林静恒拖着零零一走过来,十分绅士地冲独眼鹰一点头,“友好”地建议说:“是啊,冷静一点,狂犬病的最佳治疗时间是病发后三天【注】,看这症状,老兄,你要抓紧啊。”
陆必行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你也少说两句吧!”
林静恒看了他一眼,十分通情达理:“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
独眼鹰:“我要毙了你!”
突然,野兽似的吼叫声响起,众人一回头,见那些怪物似的实验品吱哇乱叫地追了过来。
独眼鹰只好短暂地放下他和林静恒之间陈年的恩怨,低骂了一句:“这还没完了吗?”
说着就要开火,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实验品突然倒地,周身的皮肉萎缩融化,露出粉红色的骨架在地上疯狂地蠕动,紧接着,成批的人形怪物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惨叫声惊天动地,就地罗了个万人坑!
陆必行和学生们没见过这场面,傻成了五根人形立柱。
林静恒脸色却突然一变,直接夺走了机甲控制权,猛地拽开舱门,四个扒在门上探头探脑的学生险些掉出来:“上去,快点!”
他话音没落,爆炸声从远处传来,整个空间站摇摇欲坠。
丧心病狂的零零一,算好了时间,用一次性的实验品拖住空间站里的人,打算自己溜走以后就直接炸了它,毁尸灭迹、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注:看这里看这里——我们地球时代的狂犬病可不能等发病再治哈,我们原始人医疗水平没有那么高,发病就死翘翘了,被咬了赶紧去打预防针
第20章
独眼鹰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他为什么要炸了空间站?他有病吗?”
“炸都炸了,哪那么多为什么?”林静恒一步迈上机甲,对独眼鹰说,“还不上来,你想死吗?”
独眼鹰和他抬杠简直已经快成本能:“呸,用不着你假……陆必行你个小兔崽子,你干什么?反了你了!”
陆必行虽然也贫嘴、也话唠,但是脑子里并没有存放一个火药库,所以比他一把年纪的爸爸知道轻重缓急,那可怕的爆炸越来越近,地面开始震颤,所有停靠的机甲都开始瑟瑟发抖,陆必行只好以下犯上,强行把原地跳脚的军火贩子掳上机甲,他们俩人还没站稳,舱门就自动关闭上锁,随即,防御系统开到最大功率,一个粒子炮打飞了空间站的机甲进出核验门,机甲直接飞了出去。
小型机甲通常无法携带大功率动力系统,要脱离引力,整个动力系统需要经过至少两分半的预热。因此为了节约机甲自身的能源,一般做法是,用机甲停靠站的轨道作为外力,对机甲进行加速。
此时,冲天的火光蹿起,空间站的爆炸连成了一串,预热显然来不及了。
那机甲直接蹿上轨道,一边滑一边加速,它身后,轨道不断碎裂,空间站正在爆炸中加速崩塌。
陆必行一口气没顾上喘匀,连忙去查看疯狂旋转的动力系统:“不行,照这么下去,加速完成不了就会……”
他话没说完,机身就狠狠震动了一下,空间站从中间开始断裂扭曲,疯狂的警报声打断了陆必行的话音——加速轨道彻底崩开,而机甲速度不够,被空间站的人工引力吸了进去!
流线型的机身在空中打了几个滚,驾驶员林先生可能是单飞惯了,缺乏载客经验,连句“扶稳坐好”的提示都没有,他倒霉的乘客们集体成了滚筒洗衣机里的袜子,被搅成了一团。
四个青少年叫唤出了合唱团的效果,独眼鹰一头撞在舱门上,看表情,想必他已经把林静恒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来问候了个遍。
陆必行手忙脚乱地扯住了一条安全带:“林!”
随后,强引力警报突然变了调子,空间站的人工引力场开始不稳定,然而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独眼鹰:“要炸了,姓林的你到底行不行——”
下一刻,毒巢的空间站在漆黑的宇宙中炸成了一朵烟花,漾出来的巨大能量狠狠地撞在机甲防御系统上,防御罩一击之下损伤度超过80%,后半个机身直接着了。
警报声和乘客们的叫声混成了一团,林静恒:“备用能源脱离。”
机甲壮士断腕似的脱离了后半机身,借着这一波能量加足了速度,脱缰野马似的蹿出了烈火,飞向第八星系的茫茫星海。
林静恒一转身,按了按被吵得生疼的耳根,体贴地询问道:“诸位需要止吐药吗?”
怀特晕得完全站不起来,跪在地上干呕,用肢体语言告诉他,十分需要。
这架机甲本来就是林静恒在北京星上的小收藏,他熟练地拖出了医疗设备,把四个学生分别扔进了护理间。昏迷不醒的零零一被他顺手捆在了电击椅上,随后,他启动自动回航,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肩颈,打开了机甲上的酒柜。
陆必行意意思思地凑过来,没话找话地询问:“要换我来开吗?”
林静恒对着已经空了的酒柜沉默了片刻:“我的酒好喝吗?”
星际酒驾的陆必行无言以对,只好冲他笑出了八颗璀璨的白牙。
“连酒瓶都没给我剩下,”林静恒感佩地说,“少爷,牙口真好啊。”
“酒瓶剩下了,在那呢。”陆必行连忙抬手一指,“废物利用,改善机甲内枯燥的生态环境。”
林静恒抬头一看,只见头顶上飘着一排透明的酒瓶,瓶中装满了植物营养液,里面泡着荧光草,这种转基因的观赏性植物非常好养活,往密封的营养液里一泡,三年五载都不死。小小的叶片在瓶中均匀地舒展着,碧绿的荧光随着悬挂的瓶身轻轻摇晃,仿佛暮夏之夜、腐草为萤。
酒柜上照明的微光打在林静恒脸上,像是给他刷了一层滤镜,脸上蹭的灰、下巴上沾的血迹,还有隐隐不大耐烦的脸色都被滤下去了,像是陆必行多年前在画册上看见过的人。
陆必行不知怎么,脑子临时短路,脱口说:“将军,送你。”
说完,他立刻回过神来,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感觉这话说得着实不像人话,因为他这种行为不属于借花献佛——他把佛祖的后花园都给薅秃了!
好在林静恒没打算跟他一般见识,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林静恒说:“心领了,不过头顶一片绿我还是敬谢不敏,赶紧拿走滚蛋。”
陆必行:“……”
“对了,”林静恒脚步一顿,“医疗室在那边,你先把身上的非法芯片取出来。”
本打算过来找事的独眼鹰远远听了个话音,脸色一变:“什么芯片?”
陆必行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心口突然一滞,涌起某种强烈的抗拒,强烈得不像他的性格,仿佛心里关了个外来的猛兽,被这一句话激怒,暴躁地咆哮起来:“谁也别想夺走我的力量!”
林静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陆必行碰到他冰冷的视线,好像被一碗凉水当头浇下,他悚然一惊,心想:“我一个开学校的,要那么大力量干嘛用?”
“唔,这就去。”陆必行隐约感觉到那枚芯片的危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了什么,“那你俩可别再动手了,不然我拉不开架了。”
独眼鹰现在听见“芯片”俩字就过敏,陆必行还没嘱咐完,就被他老人家叽嘹暴跳地搡进了医疗室。
林静恒背着手目送他们进了医疗室,心想:“强成瘾性。”
方才在空间站上,他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毒巢这个原本属于第八星系的小邪教组织会臣服于域外海盗,而且是从里服到外,无人质疑、无一例外。
人类从远古工业革命……甚至更古老的农业革命开始,就逃脱了自然选择的进化过程,追逐快感像是写在基因里的癌。伊甸园奠基之前,关于其成瘾性的争论整整持续了半个世纪,后来通过严格的监管立法才得以试运行,到如今,伊甸园是否有成瘾性已经没有意义了——它和喘气、吃喝一样,成了生存要素之一。
可是伊甸园毕竟是处于监管中的,这种野路子芯片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这东西是只存在于第八星系,还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流入整个联盟了?
林静恒把机甲驾驶舱开辟成一个单人的休息室,缓缓地坐了下来。湛卢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地扣在他胳膊上,像个普通的装饰品。
此时的湛卢只是个机甲核,毕竟不是完整的机甲,帮陆必行挡能量刀的那个防护罩几乎耗尽了他的能源,此时只好借助机甲的能量系统慢慢充电。
没有湛卢,林静恒没法和白银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