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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乌会在个人审美方面经常跑偏,建筑却还不错,大概是精力有限,他们没有去追求复杂的古典主义,窗户就是简单的玻璃,没有过多的科技元素,用的落地窗,采光和视野都是一流,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露台和露天走廊,栽满了植物,被雨水洗得鲜艳欲滴。
此时已经破晓,林静恒看见白银第九卫们整齐地列队而过,刚刚做完五公里负重热身跑,奔向训练场,紧随其后的是那帮自卫队员们。
白银九的队伍是整齐的豆腐块,而被他们拖了五公里的自卫队就成了里出外进的豆腐脑。
自卫队员们拼了老命才没被甩下,恨不能舌头都长长两尺垂在胸前,哪还顾得上队列?领头的周六吼了句什么,后面小兵们跟着齐声叫唤,不知是个什么新口号,一边叫一边砸胸口,像一伙准备下山抢地盘的猩猩。
白银九在训练场门口整队,被他们这幅熊样斗得想笑不敢笑,一个个憋得面目狰狞。
图兰目光一扫:“稍息,一分钟,整理衣冠,笑!”
自卫队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变种彩虹病毒爆发后,被周六紧急叫来的,来了以后就没闲下来过,因为极度缺人,除了部分机甲车任务,白银九和自卫队基本是混在一起的。
惊心动魄的八九天里,每个人都被关在隔离服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两层面罩,却又近得好似兄弟,就这么在筋疲力尽里混熟了。
自卫队员们惊讶地发现,这些传说中的联盟精锐们,原来也是肉体凡胎,也会吃喝拉撒,不执勤不训练时也会扯淡闲聊,连在背后骂老大是流氓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有近在咫尺的参照对象,就像马拉松菜鸟们有了领跑的陪跑员,突然之间,不可能完成的训练任务似乎都变得不那么无理取闹了,自卫队员们自然而然地追随起对方的脚步。
一分钟休整的白银九们笑成了二百五,稀里哗啦的自卫队员们不甘示弱,一边混乱地整队,一边朝他们比中指,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损起来,非常没有素质。
一分钟一到,图兰就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白银九令行禁止,迅速从小流氓状态里切换回来,挺拔的军姿纹丝不动,而队伍竟然还是横平竖直的。旁边的自卫队们被紧绷的气氛影响,也跟着板起脸噤了声,快速无声地排好队,像“一二三不许动”的大型游戏现场。
图兰自己“噗”一声笑了,几个单纯的卫兵没忍住,也跟着傻笑,集体被阴险狡诈的卫队长罚了一百转的失重训练。
林静恒摇摇头,在第一星系的时候,白银九可没有这么活泼。
他在陆必行兜里摸了摸,没有烟,只找到了一把薄荷糖,已经有点化了。林静恒剥了一块含在嘴里,看见遥远的地平线渐渐亮了起来,是个雨季里难得的晴天。
微弱的晨曦奋力从薄雾中穿透,湿漉漉的地面泛起润泽的光,充满生机。基地视野开阔,从高处能望见影影绰绰的银河城,启明星的气象卫星早就成了太空垃圾,银河城上空的天气预告牌却顽强地健在,依然亮着灯,上面写着:“卫星跟人私奔了,准确天气信息请稍候——”
而人们已经“稍候”了一百四十年。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星球、一个地方让你魂牵梦萦?
让你觉得这一声不管漂泊到哪,都一定要回去,要终老在那……
你这一辈子,有重视的东西吗?有拼尽所有都要守护的东西吗?
在这个晨曦中,难得懒散地对着窗外发呆的林静恒好像第一次睁开眼,仔细地端详起劫后余生的银河城、启明星……还有第八星系。
他一直空荡荡漂在联盟议会大楼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梯子,一步一步地走到人间。
而悲喜交加的人间,给了他一个混杂着芬芳与腐臭气息的拥抱。
他来到第八星系已经六年,却才刚刚找到陆信曾经走过的路。
联盟第八星系,本来就不该是承受联盟与海盗双重挤压的下水道。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传来,林静恒一回头,看见陆必行顶着一脑袋被螃蟹蹂裸躏过的头发冲了出来,急惶惶地到处找他。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陆必行脚步倏地一顿,两人仿佛都没准备好怎么面对对方似的,隔着五米远面面相觑。
陆必行干咳了一声,在原地抓耳挠腮似的按下翘起的毛和皱巴巴的衣服,嘀嘀咕咕地说:“你有一天突然对一支退烧药起了过敏反应,神志不清地从医疗舱里摔出来了,我不放心……你那个……我……咳……”
林静恒——体温降下去了,舌头毒回来了:“对你在机甲上趁人之危的事良心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晚上看到个评论,刚一点回复就掉线了,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在这里回复一下,关于为什么上一章海盗没有扫描到远程信号的问题——
因为根据我之前的瞎编,远程通讯是构架在跃迁点上的,否则离开八星系之后也不可能实现同步通话,我们地球人跟火星上的宇航员都不能同步通话╮(╯▽╰)╭
远程通讯的危险之处在于会暴露自己坐标——凯莱亲王卫队在整个八星系内寻找漏网的地下航道时,会扫描所有的跃迁点,能循着远程通道网络定位信号发出人。而在上一章,反乌会海盗和小机甲距离很近,在同一个跃迁点附近,是不容易察觉到大型远程网络的,就像地球上生活的原始人看不出我们脚底下踩的是个球一样。
陆校长用个人终端做中转,只要能掩盖住小机甲发往身后跃迁点的信号就可以了=w=
第84章
陆必行直眉楞眼地戳在那; 衬衫刚整理了一半; 一角还撅在腰带外面,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的嘴张开又闭上; 随后又张开; 茫然地发出个单音:“啊?”
陆必行虽然偶尔活泼过头; 显得有点不着调,但心理素质异常稳定; 而且十分扛得住事; “校长”和“老师”的头衔戴起来像模像样的,即便是天马行空起来; 他身上的气质更接近于“疯疯癫癫”; 而非年轻人的毛毛躁躁。
然而此时; 他仓皇中甚至忘了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一脸没睡醒的懵懂,下巴上还有个螃蟹爪印,傻站在那; 深棕色的眼睛里一片空白; 居然透亮得多了些少年呆气。
林静恒双臂抱在胸前; 靠在窗口看着他,心就一寸一寸地柔软了下去,突然很想摸一摸他的头发。
“怎么,你在小机甲上不是胆子挺大的么?”林静恒摆出一副准备秋后算账的架势,不慌不忙地对陆必行说,“从哪开始说?唔; 就从你装晕开始吧,装得挺像,是不是有扮演尸体的从业经验啊,陆校长?”
陆必行无言以对,只好干笑:“一般,一般。”
林静恒缓缓地踱步过来,他脚下穿的是医疗室提供的卫生拖鞋,可是走起路来却没有一点拖沓的声音,像巡视领地的虎豹。
陆必行趁着人家病猫状态动手动脚、胡作非为,这些日子是“得意”的有点忘乎所以了,不料病猫一觉醒过来,原地变身,冲他露出了一尺长的獠牙,一下戳破了青年科学家美出来的鼻涕泡。
“骗走精神网,随便脱隔离服,没轻没重,不知死活。”林静恒面无表情地质问他,“你知道上一个想从我手里拿走精神网的人怎么样了吗?”
陆必行情商很高,其实感觉得出,林静恒不是在认真跟他计较,然而在林将军的气场下,他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微弱地辩解:“这……是个意外,纯属意外……再说明明就是你先想甩开我的,你还主动把湛卢的备用权限给……”
林静恒又逼近一步,打断他:“你知道上一个挑我错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陆必行头一次见识到这样不讲理到了极致的人,以至于“不讲理”已经成了他的个人时尚风格,感觉自己还是低估了林静恒的变态程度。可是这种“变态风”又好似提供了某种特殊的口感,陆必行后脊升起陌生的战栗感,口舌发干,打了个寒噤。
他心里灵光一闪,忽然回答:“知道。”
林静恒本来是逗他玩,没料到这么一接。
就听见陆必行严肃地说:“据说这个人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已经基本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可怕,太残忍了,令人发指。”
林静恒:“……”
他这才想起来,上次仗着精神网捆他、挖苦他、还念经折磨他的也是这小子!他居然宽宏大量地给忘了!
陆必行误打误撞地找到了对付变态将军的办法,干脆利落地把脸皮一撕,要英勇就义似的闭上了眼,大义凛然地说:“我的罪行还没有陈列完,将军,我还试图攻击你,唔,两次,差点咬破了你的嘴唇,严重妨碍了你呼吸,十分丧心病狂,我向你忏悔,并强烈请求你以牙还牙,我绝对不反抗。”
这教科书式的碰瓷让林静恒哭笑不得。
陆必行又飞快地睁开一只眼:“双倍我也能承受,快来报复我!”
就在他撒泼打滚耍无赖的时候,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方才还在散德行的陆必行激灵一下,好像让人夹了尾巴,警惕地四下撩了一眼,跳起来就跑。
他一头钻进病房,两下拆了吊床,往肩上一甩,将那差不多有一米长的大毛蟹往胳膊底下一夹,随后不知从哪变出一根智能牵引绳——牵引绳一头拴在他手腕上,另一头是个类似章鱼的吸盘,吸在墙上能承受数吨的重量——然后他直接从四楼的病房窗口跳了下去。
智能牵引绳立刻估算出他本人的重量,自动调整牵拉力度,在他速度达到两米每秒的时候,把他拖成了匀速直线运动,形成了一个简易升降梯,平稳地把他送下了楼。
直到这时,脚步声的主人——独眼鹰才刚走过拐角。
林静恒瞄了一眼个人终端上的计时器,发现青年科学家从飞奔去收拾细软到跳楼,整套动作花了不到十五秒,装备齐全,相当利索,就算是放在白银要塞都够达标了,一看就是千锤百炼过的。
独眼鹰骂骂咧咧:“兔崽子……”
“陆兄,”林静恒笑里藏刀地冲老波斯猫说,“贵星系流行天不亮就来探病吗?”
独眼鹰本来是来寻子的,猝不及防遭遇活的林静恒一位,当场忘却来意,血压飙升、鼻孔扩张,眼看要变成寻仇,就见林静恒伸手一指窗口,及时出卖了陆必行:“那边,跑了。”
独眼鹰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正好看见墙上智能牵引绳的小吸盘脱落,他几步蹿到窗边,正看见陆必行贴墙跟溜走的背影,牵引绳从四楼飞出去,在空中甩了一道风骚的弧线,像条摇曳生姿的大尾巴。
独眼鹰把他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现过这种顶级的“偷情后逃逸”天赋,简直不知道自己喂错了什么,怒吼:“陆必行!”
陆必行撒丫子就跑。
独眼鹰这一嗓子把所有医疗舱的警报灯都叫亮了,医疗舱们七嘴八舌地对他做出了声讨:“医疗机构,请勿大声喧哗,请注意素质——”
独眼鹰:“……”
林静恒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淡定地溜达过来,适时地递出一句风凉话:“没关系,类似的跳楼绳白银九也有,改天让图兰给你找一根。”
林静恒昏迷六天,陆必行几乎寸步不离,一开始不让他进,他就穿着隔离服蹲在门口,蹲守的姿势像参禅一样,困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