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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杜邦的祈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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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故意要吓他的。”
身边同时传来两个人的声音。第一句显然出自于日比野之口,而另一句则不知从何而来。不,如果我愿意承认的话,声音是来自于稻草人。
“你总算来到这座岛了。你听日比野说过了吗?这里是一座名叫荻岛的小岛。”
我最先想到的是,对方会不会使用录音机之类的机器,
“这可不是恶作剧。我是稻草人,并不是我爱说话,只是一出生,我就会说话了。”
“出生?什么时候?”
“一八五五年。”
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怕了,因为这具有真实性,简直就像小孩子毫不思索地顺口说出生日一样:“以日本年历来算的话,是安政二年。”
我只要听到明治或大正以前的年号,就会以为对方在说故事。
“秘鲁带印度的舰队过来足在一八五三年,对吧?也就是所谓的黑船事件(注:“黑船事件”结束了日本的锁国时代。当时的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培里率领四艘黑色军舰抵达日本,带著总统国书正式要求日本幕府开放门户,随后其他欧洲列强亦迅速跟进,要求日本开放港口,给予片面最惠国待遇等。)。”
“是培里。秘鲁是国家。”稻草人小声说道。
我仍旧半信半疑,但听到他的纠正,不禁莞尔,我总觉得稻草人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孔浮现表情,脸部仿佛随著他说话而隆起。
“优午早就知道你会夹了。”
“我早就划道在这一个月内,会行两个外人过来。”他的语调平稳。我侧耳倾听,听见了轻风拂过的声音,像是坏掉的笛子发出破碎的笛声,“一个是曾根川,另一个是你。”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八成在颤抖。
“优午等了一百多年。”日比野骄傲地说道:
“一百年?”要我相信,免谈!
“我跟日比野说过这件事吗?”名叫优午的稻草人说道。
“你说过啦,前一阵子跟我聊天时,你说你从秘鲁时代就一直在等伊藤。”
“培里!”稻草人又提出纠正,
“等我?”
“放心。那个警察不在这里,那个叫城山的可怕男人不在这里。”
我说不山话来。稻草人竟然知道逮捕我的那个城山。

我回想起半天前在警车上发生的事。

“你是伊藤吗?”城山问道。我这才发觉那名警察是我认识的人,明明已经十多年没见了,他却马上认出我来,
我一惊之下,不知如何开口。我们坐在警车的后座,彼此对望著。
“你为什么要做出那种蠢事?”他非但不替我担心,反而显得幸灾乐祸。
蠢事?或许那的确是件蠢事。
我打算到便利商店抢劫,而且只靠手上的一把菜刀,马上就被人从身后制伏了。那确实是件蠢事。然而,我却不认为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反而想用那种脱线方法,让自己的人生从头来过。
所以,我对自己的行为并不后悔,只不过前来逮捕我的警察是城山这个事实令我感到愕然。要是我能在事前预测到,就算发神经也不会跑去抢劫。我对老天发誓,绝对不会那么做。
“你住在这个地方,对吧?”城山从我的钱包里拿出驾照,淡淡地说道。
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一点也没变,还是跟国中时期一样,那种像蛇般纤细敏锐的眼神,眼珠的颜色有些黯淡。正在开车的另一名警察大概看不见这个角度,城山突然朝我的脸颊揍了一拳、“你、真是个、大白痴啊!”他状似愉快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和国中时代的明显差异,在于我是个落魄的犯人,而城山站在警察的优越地位。
国中时代,城山从来不曾把我当作霸凌的对象。
我当时担任足球社的中锋选手,风光一时,与没有参加任何社团、上补习班的城山几乎没有交集。他不是那种不顾别人感受,到处说八卦的人。但是他身边总是聚集了几个朋友。不,或许那不能称为朋友,他和一群闲闲没事干、老是跷课的大块头厮混。在我短暂人生里所遇见的人当中,城山算是最低级的那一种。
举例来说,像是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在考试前学校里没有社团活动,我在回家路上遇到迎面而来的城山。好像是不期而遇,他也一脸讶异,然后笑得很自然,举起手中的袋子。
“那是什么?”
“肉啊。”他说,从里面收出火褪,那是一大块厚肉片。“这很贵唷。”
“晚餐吗?”听我这么一说,他发出窃笑声,彷佛我的蠢样非常好笑似的。
“火腿上插著一把大剃刀,我正把插著刀的肉块丢进有狗的院子里。”
“你在开玩笑吧?”
“狗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吧?所以它们不会吃啰!”
“你在开玩笑吧?”
“那些家伙即使舌头被割成两半也会吃吗?”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揍他,我们的体格不相上下,比腕力的话,说不定我还略胜他一筹。可是,我当时却逃走了。换句话说,我什么也没效。理由只有一个,大概是因为害怕吧,我没有勇气面对同学身上散发的恶意。
城山至今应该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制裁,这正是他跟其他混混最大的不同处。他的幼稚行为并不是想要吓唬人或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是践踏某人,并从中获得乐趣。
国二时,同一个地区发生了一起命案,一对老夫妇的先生遭人杀害,新闻报导那是一桩临时起意的强盗杀人案,结果凶手并没有落网。
我曾经听说城山四处吹嘘人是他杀的,朋友用一种怯懦的语气告诉我这件事,我听了浑身不自在。城山好像这么说:“反正老人活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乐趣,不是吗?如果两人过得和睦融洽,杀掉其中一人,另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耐不住寂寞而发疯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几个星朔以后,我也听见城山说:“那个老太婆没死啊,说穿了这对老夫妇不过就是外人嘛。”
我当时也没有瞅起城山的领口好好痛扁他一顿,我选择了逃跑,我怕与他扯上关系。城山的父亲就算不是政治家,其地位也和政治家相去不远。我告诉自己,“掌权者的儿子我们惹不起”,要忍气吞声,努力忘掉城山这个人。
“当警察挺不错的哟。”他在我耳边说。最不该进入警界的人竟然当上了警察。当时,在我脑海中回响的声音说不定不是挨揍声,而是绝望的叹息。
祖母只在我国中的数学参观时,见过城山一面。因为父母抽不出空,不得已只好请祖母代表。
城山的成绩很优秀,长得一表人才,乍看之下是个完美的“模范生”。实际上,包含我父母住内,其他学生家长也对他青睐有加,都希望自己的小孩“向他看齐”或“与他保持良好关系”,可能也是受到他父亲的社会地位影响。
纵然如此,祖母却看穿了他的真面日,当天夜里对我说:“那个叫城山的孩子很可怕。那个小鬼在楼梯上接近我,突然伸出手对我说:‘你是伊藤的祖母吧?’那是一双曾经将人从楼梯上推落的手,他有一对杀人魔的眼睛,一双强奸犯的手。”
“把人家的朋友讲得真难听耶。”我笑著说。但祖母也看穿了我的这句话并非发自内心。“你们算哪门子朋友啊?要是有人引发战争,肇事者一定是那种小鬼。”

我觉得很头痛,要我接受稻草人会说话这个事实,简直是强人所难!何况对方还说能预知未来,能接受这件事的大概只有天真的孩童。
“你认识城山吗?”
“他是个可怕的男人。”稻草人不带感情地说道。
我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令人无法置信的是,他居然当上了譬察。”
不,更令人无法置信的是,我竟然和稻草人争辩,但是对这个事实假装视而不见,
“总而言之,优午能够预见未来。”日比野焦躁不耐地说,
“有一种东西叫做天气预报不是吗?那也像是在猜测未来的事。几个小时后、一天后,一个星期后,总之,我也和那一样。”稻草人说。
“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准。”
“我也是啊。经常不准。”稻草人看起来像在微笑。仔细一看,他的脸上明明只有一块质地细致的布。
“最近的事情,我可以说得准确无误,但是几个星期以后、一年,几年后的事情,就经常说不准了。随著那一天的接近,未来看起来会越来越鲜明,就像镜头渐渐对焦一样。”
“所以,你也知道我会来?”
“唯有这件事,我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经看到了它的可能性,虽然只是众多可能性当中的一个,但在三个星期前左右,我很清楚你会来。所以,正确来说,我大概是在三个星期前知道的。”
“优午能够完全预知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他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事。”日比野望著山丘的方位,扬起下巴朝著天空,仿佛相信他们的来来是来自那个方向,
“是啊。如果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应该没问题,不过更久以换的事情就没办法了。所以,就算你想问接下来会如何?什么时候会离开这座岛?回到仙台会怎样?我也无法回答。”
我想问的正是这些,有一种被他先发制人的感觉。“你,无法预知吗?”
“正确地说,是无法断定。关于你的未来,我知道几个选项。你未来的人生大致可以分成几十种类型。真要细分的话,或许会变成几亿种。可是,你实际会遇到的未来只有一种,你的未来究竟会怎样,实在很难说,因为未来会因为少许变数而改变。”稻草人以缓慢而平稳的声调说话,“所以,目前还无法预知。或许说无法特别断定比较正确吧。”
“所谓会依状况而改变的,是指天气或温度吗?”
“举例来说,假设一对男女可能相遇。”稻草人的声音异常温柔。“顶多也不过是有可能。如果那天下雨的话,不,说得更极端一点,如果有一只小虫的尸体掉在人行道上,说不定男方就会因此改变路线,这么一来,他就无法遇见女方。要断定未来,必须知道许多细节,而越是遥远的未来,就越难掌握细节。”
“所以你无法断定。”我点点头,“是吗?”
“我是个不负卖任的稻草人。”
“那是混沌理论(注:Chaos thcory,并多不可预测或看似无关的事件,对于大多数系统均能产生反馈和无法预测的影响。)。”我低声道。那应该是某国的气象学家发现的科学理论。
“明明有规则却无法预测。”
“这家伙说的话真难懂。”日比野发出调侃的声音,
我寻找比喻,思索更简单易懂的说明方式,“你知道果汁机吗?”
“把水果塞进去,搅打成果汁的机器,对吧?”日比野立即回答。
“只要将水果放进果汁机,就能打成果汁。放进橘子,就能打成橘子汁。”
“有时候放的是香蕉。”
“那就会变成香蕉汁。总之,有那样的规则存在,放什么进去就会变成什么,那是不变的道理。那么,假设有一次想打出很好喝的果汁,只要混合各种材料,就真能打出非常美味的果汁。”
“那很好啊。”
“对,太好了,但我要说的是,改天想要再打出相同口味的果汁,却打不出来了,不是少了什么材料,就是份量不够。结果打出了完全不同的饮料。”
“味道完全不同吗?”
“对,完全不同。只不过是因为材料略有不同。就打出了完全不同的果汁。果汁机是一种非常敏锐的机器。这样打出来的果汁,我们称为混沌,”
“这名字听起来很难喝。”
“如果所有材料都和之前一样,份量也分毫不差的话,就能产生相同的结果,打出相同的果汁。但相对地,只要调味料少一匙,就会变成完全个同的结果,甚至连室内的湿度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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