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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九章沉声道:“你起来。”
闻汝贤又在地上叩了两个头,说道:“多谢二叔。”才行站起,现在他当然不敢再坐在二叔的上首了,低垂着头,走到下首,与汝清并排坐下。
闻九章直到此时,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徐徐说道:“朱总管事,老师父最近如何?”
坐在右上首的灰衲僧人连忙双手合十,欠身道:“回使者,家师身体一向很硬朗,只是已有三十多年不问尘事,整日闭关静坐,前次盛庄主捎来姬圣姑的亲笔函。他老人家看了之后,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没有一点表示,贫衲曾向他老人家请示,家师只说了句「不可再沾红尘」,就瞑目不语,看来任凭谁也无法说服他老人家呢。”
丁少秋心中暗道:“他们口中的老师父,很可能就是金钵禅师了。”
闻九章微微一笑道:“圣母早就料到老师父不肯重作出岫之云,但昔年本教一败涂地,全坏在少林、武功两派手里,因此希望老师父能够助赐一臂,雪耻图强,重光本教,一举消灭少林寺,藉以配合圣母江南行动,互作呼应,江湖大势,就定了十之**,二位大师是老师父的衣钵传人,事成之后,圣母自当以少林寺作为酬劳,所以要二位大师多多奉劝老师父,成此不世之功。”
丁少秋暗道:“原来闻九章是作说客来的。”
两个灰衲僧人一齐合十欠身道:“不知圣姑有何指示,贫衲师兄弟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会完成任务。”
闻九章忽然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伸手和右上首的灰衲僧人紧紧握住了手。丁少秋定睛看去,只觉闻九章嘴皮微动,似是正在和灰衲僧人以「传音入密」说话,接着那灰衲僧人也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作答,两人握着的手,才行放开。
丁少秋目光锐利,这一瞬间他依稀看到灰衲僧人从闻九章掌心接过一件很小的东西,又迅快的纳入大袖之中。心中暗道:“闻九章交给他的东西,一定和两人「传音入密」说的话有关了。”
“哦,听那灰衲僧人的口气,金钵禅师不肯再出江湖,姬七姑派闻九章前来,许以重利,那么交给灰袖僧人的东西,莫非想害死金钵禅师不成?自己等他们散会之后,不妨跟踪这两个灰衲僧人,看他们有何行动?”
只听狭长脸老者说道:“闻使者住在客店,诸多不便,不如搬到本寺宾馆来住的好。”
闻九章颔首道:“总管事盛情可感,只是今晚时间不早,兄弟还是回去的好,且待明天一早再搬不迟。”说话之间,大家送着闻九章父子叔侄三人走出之后,那狭长脸老者和祁士杰等二入朝西首院落行去,只有两个灰衲僧人送走闻九章,依然回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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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室中坐下,方才坐在上首那个灰衲僧人抬目道:“了悟、了因,你们进来。”只听右厢有人恭声应「是」,接着走出两个身穿嫩黄僧衣的和尚,朝两人合十一礼,同声道:“弟子了悟、了因叩见二位大师。”这两人都已四十开外,一望而知武功不弱。
丁少秋看到两人,忽然想起来时自己前面的两道人影,后来只当是闻九章,但闻九章父子叔侄共有三人,前面人影却只有两道,后来只顾注意他们谈话内容,没有兼去想他,原来却是两个和尚。只见坐在左首一个抬了下手道:“你们不用多礼,少林寺里可有什么消息?”这话听得丁少秋不由一怔,这两个黄衣和尚竟然会是少林寺的僧侣。
那个叫了悟的道:“回大师,少林寺接到南派俗家掌门仲子和的报告,江南武林联手抗拒天南庄,请求少林寺支援,方丈大师已派罗汉堂首席长老知远大师率同十八名护法弟子赶去江南。”
左首灰衲僧人忽然起身道:“了悟,你随我来。”举步朝左首房中走去。
了悟赶紧应了声「是」,跟着走出。丁少秋心知灰衲僧人要了悟进去,必有重要之事交代,因此迅即一吸真气,悄无声息飘落地上,闪到左首房间窗下,隐好身形,悄悄凑着眼睛朝里看去。
天气燠热,外面花格子窗虽然关着,但里面的纸窗却并未拉拢,两人进去之后,屋中就点起灯光,只见灰衲僧人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大拇指大的瓷瓶,交到了悟手中,嘴皮微动,似以「传音入密」交代他什么。
了语接过瓷瓶,立即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贴身藏好,一面恭声道:“弟子知道,弟子会小心的。”灰衲僧人点点头,就熄去灯火,回了出去。
了悟躬身道:“二位大师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左首灰衲僧人道:“没有了,你们去罢。”
两个穿鹅黄僧衲的和尚躬身一礼,说道:“弟子告退。”退出院落,立即长身掠起,纵跃而去。
丁少秋正待离去,忽听坐在右首的灰衲僧人说道:“二师兄,方才闻使者带来的一尊和上次盛庄主捎来的不一样吗?”
丁少秋心中一动,暗道:“他说的是闻九章和左首灰衲僧人握手时递过去的东西了。”这就隐伏不动,仔细听了下去。
只见左首灰衲僧人笑道:“上次盛庄主捎来的散功散,愚兄已交给了悟,至于闻使者带来的,乃是忘忧丹,给老鬼下在饮食之中,服后神志受人控制,武功丝毫不减,正好助咱们一举击破少林寺,咱们师兄弟以后就正式成为少林寺开山大师了,哈哈。”
丁少秋听得心头猛一惊,暗道:“姬七姑果然毒辣得很,一面利用忘忧丹控制金钵大师,要他领头去攻打少林寺,一面又利用少林寺内奸,在全寺僧侣的饮食中暗下散功散,让他们无力反抗,藉以达到她消灭少林寺的阴谋。这两件事,既然给自己遇上了,就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接着又想到姬七姑何以要利用这里的住持金钵禅师去对付少林寺呢?莫非金钵禅师有一身极高武功?一念及此,不觉兴起自己何不去看看这位老禅师的念头,当下就悄悄退出,长身掠起,朝后进投去。
咒钵寺一共只有三进殿宇,那两个灰衲僧人住在第二进的左首,护法会总管事和两名副总管事住在第二进的右首,以此推算,金钵禅师应该住在第三进了。那知落到第三进,中间是一间宽广的膳堂,左首是厨房,右首是香火和尚的住处和柴房,一目了然,别无房舍。
丁少秋正在犹豫之际,忽然闻到天风送来的一阵淡淡清香,使人有俗虑顿烃之感。抬目看去,原来右首屋宇尽头有一道短垣,中间是一个圆洞门,两扇黑漆木门,紧紧闭着。丁少秋心中一动,飞身掠起,登上短垣,只见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不知通向何处?他艺高胆大,毫不思索的飞身落地,循着石板路行去。
目光转动,原来这是咒钵寺的后园,占地极广,四周围以短垣,走了不过百步之遥,就看到一个约有百亩方广的池塘,种植了一片荷花,荷叶亭亭如苹,洁白的莲花,散发出清雅的微香。石板路是循着池塘绕去,来至一座土阜似的小山之下,山上修篁千竿,山下有一间茅屋,正好面对池塘,这时柴门深掩,不闻一点声息。
丁少秋心中暗道:“这地方倒是幽静得很。”就在此时,突听一个苍老声音传了过来:“小施主既然来了,怎么不到屋里一谈?”话声是从茅屋中传出来的,听他口气,应该是金钵禅师了。
丁少秋心中一喜,连忙拱手道:“在下正想求见老禅师呢。”随着话声,举步走近柴门,用手一推,柴门呀然开启,他目光凝注,虽在黑夜,也看得极为清楚,茅屋中地方不大,而且也可以「家徒四壁」四个字来形容,因为除了中间一个蒲团,就什么也没有了。
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披肩,白发垂腹的老和尚,身上穿一件月白僧衣,也已快要变成灰黄色了。但在黑暗之中,他双目宛如两点明亮的星星,望着丁少秋双手合十,蔼然笑道:“老衲深感抱歉,小施主光临,这里连一把椅子也没有,小施主如不嫌弃,就请席地而坐吧。”
丁少秋看他慈眉善目,一脸俱是仁慈之气,心知是位有道高僧,不觉肃然起敬,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弟子冒昧求见,恭敬不如从命。”说完,果然就在右首盘膝席地坐下。
白发老僧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相见即有缘,何来冒昧?小施主神采照人,劝力已差臻上乘,但年龄似乎仅届弱冠,可否取下面具让僧老瞧瞧?”
差臻上乘,尚未完全臻于上乘境界,年龄仅届弱冠,这两句话,他对丁少秋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却已完全看出来了。丁少秋心中暗暗惊异,忙道:“老禅师法眼,弟子敬佩之至。”双手缓缓从脸上揭下面具。
白发老僧双目乍睁,朝丁少秋脸上一阵端详,低诵佛号,说道:“善哉,善哉,小施主光风霁月,人间祥麟,只是杀孽较重,如能上体天心,长存与人为善之心,寿世寿人,功德无量。”
丁少秋合掌道:“老禅师教诲,弟子自当谨记。”说到这里,目光一抬,问道:“不知老禅师法号可是上金下钵吗?”
白发老僧蔼然笑道:“金钵,这是老僧昔年的法号,已经有三四十年不曾有人提起了,小施主如何会知道的?”
丁少秋略作沉默,说道:“弟子也是今晚才听说的,所以必须找到老禅师……”说到这里,不觉停了下来。
金钵禅师自然看得出他欲言又止的情形,点头道:“小施主只管明说。”
丁少秋就把今天自己路经此地,在客店中有人冒称官差查房,及在酒楼上遇见咒钵寺护法会副总管事祁士杰,邀约自己前来咒钵寺,自己答应他明日清晨前来,但因不明咒钵寺来历,只好夤夜前来查证一番!以及今晚在寺中看到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又道:“弟子深知这帮人行事毒辣,不择手段,所以今晚一定要找到老禅师才好。”
金钵弹师听得轻轻叹息一声道:“他们还成立了什么护法会,唉,小施主看到的五人,都是老衲的孽徒,大弟子朱天寿、二弟子无垢、三弟子清净、四弟子祁士杰、五弟子冯家帧,唉,他们居然勾结七师妹,又想造反……”丁少秋肃然相对,还没开口。
金钵禅师续道:“七师妹,她就是姬七姑,小施主听了一定会感到惊奇吧,其实小施主也已知道,咒钵禅寺,供奉的就是白莲宗,也就是世俗所称白莲教……”丁少秋依然没有作声。
金钵禅师续道:“白莲宗是佛门支派之一,其实并非邪教,被人目为邪教,是被教中有些人做法偏差,出了问题。例如被武林公认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所收门徒,也一样会有良萎不齐,出了一个败坏门风的徒弟,就能说少林、武当不是名门正派吗?老衲数十年来,闭门思过,早已没有嗅念,所以七师妹一再相邀,都被老衲婉拒了,没想到他竟然利用老衲五个孽徒,成立护法会,若非小施主见告,老衲当真还被蒙在鼓里……”
丁少秋愤然道:“弟子真想不到老禅师的令徒竟然丧心病狂要在老禅师饮食中暗下毒药,差幸弟子身边带有太乙解毒丹,为了预防令徒下毒,老禅师……”
“阿弥陀佛。”金钵禅师摇了下手,蔼然笑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