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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华垂着双手,装出一副恭敬模样,跟在中等身材汉子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孟氏三雄也由两名彪形大汉押着跟来。一行人脚下均快,绕过萧山城,折而向南,不多一会儿,便已赶到义桥,走在前面的中等身材汉了忽然撮口发出一声短啸,只见一艘乌篷船缓缓从江心驶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名短靠汉子高声道:“客官渡江?一共有几位?”
中等身材汉子冷然道:“三位。”
卓少华心中暗暗一动,忖道:“这—行人,连自己在内,一共有七个人,他怎么说三位呢?”思忖之间,乌篷船已经缓缓靠岸。
站在船头的汉子,一手提着船缆,一跃登岸,拉住船头,立即朝中等身材汉子躬着身,恭敬的道:“副总管请登船。”
卓少华暗哦了一声,忖道:“这副总管说的「三位」,可能是他们的暗号了。”中等身材汉子口中哼了一声,当先举步跨下船去。卓少华和孟氏三雄等人,也跟着下船,俯身跨入中舱,大家只有席地坐下。
只有中等身材汉子敢情身份较高,船家替他独自在舱中准备了一把藤椅,中等身材汉子落座之后,船头那名汉子巴结的送上一把茶壶,陪着笑道:“副总管请用茶。”中等身材汉子托大的「唔」了一声,接过茶壶,凑着嘴喝了起来。船头汉子弯着腰躬躬身,退了出去,随手掩上了船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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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一片黝黑,船已开始驶向江心,卓少华自幼练武,内功已有相当基础,自可目能夜视,但他只是垂着头,假装打盹,不敢多看,为的是怕中等身材汉子看出破绽来。目前他弄不清那个中了毒针死去的爹,是真的,还是假的?假如爹没有死,也一定和娘一起被贼人劫持去了,孟氏三雄不是一个例子么?他们劫持爹、娘,又劫持孟氏三雄,这到底为什么呢?
爹的武功不在孟氏三雄之下,但如果三个人联手,爹也不会是三人之敌,但孟氏三雄却被对方一个中等身材的副总管和两个彪形大汉,就乖乖的押着来了。由此推想,这位副总管的武功,定是强过孟氏三雄甚多。也可以由此推想,爹被他们掳来的成份也极大了。
他心中不禁升起了极大的希望,宁愿爹也被他们掳来了。那么自己亲眼看到爹躺在书房里,中针死去,又作何解释呢?接着,他又自己找到解释了,这不过是贼党玩的把戏,和贼人假扮万大叔一样,只是想瞒骗过自己而已。当然,他这样解释,仍有许多不合情理之处,但身为人子,谁不希望爹还活着呢?只要爹活着,纵然暂时被贼人掳去,总有救出来的一天,这总是希望。
于是卓少华又思索着这批贼人的来处,他们很可能是掳人勒索的绑匪,不是么?爹开设过多年镖局,贼人自然认为爹一定有很多积蓄。五龙山庄的孟氏三雄,财势雄霸一方,自然也是绑匪的大目标了。卓少华阅历不深,他能想到的,自然只有这些了。
天色渐渐接近黎明,船也渐渐缓慢下来,终于靠岸了。船头那名汉子迅快跳上岸去,系好船索,又跳上船来,打开前舱,躬着身道:“启禀副总管,船已靠岸了。”中等身材汉子口中应了一声,就起身走出舱去。卓少华等人,也跟着相继走出,跟着中等身材汉子身后上岸。
那汉子口中说着:“小人恭送副总管。”副总管当然不会去理睬他,只是自顾自的加快脚步行去。
这时十天色才亮不久,田野间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晨雾,但这条路,卓少华却认出来了!这是富春江边上的三河,再向西,是更楼,兰赤山,再往西,就是师傅住的九眺峰了。只不知中等身材汉子带着一行人是要往那里去呢?
一行人由中等身材汉子领头,脚下走得很快,卓少华对这一带的路很熟,他已经看出来了,中等身材汉子走的是荒僻小径,有时还故意迂迥着避开村落,因为这是白天,他绕道避开了更楼和罗铜两处村庄,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
现在一行人已经踏上山路,这是往兰赤山去的路径,由此可见他们贼巢,就在兰赤山无疑。卓少华的心,开始跳了,他想到爹和娘可能就在山上,自己该怎么办呢?论武功,连爹和孟氏三雄都不是他们对手,自己当然更非他们之敌。
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来了,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好相机行事,能把爹、娘救出更好,万一不成,好在这里离九眺峰不远,可以去找师傅设法。这一想,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些,但紧握着双手,还是暗暗沁出汗来。
山道迂迥,林木葱郁,一行人随着山势,绕过两重山脚,现在登上了一条盘曲的小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大概是已牌时光了,山坳间矗立着一座庄院。中等身材汉子走到庄院门前,脚下一停,这一瞬间,他忽然收起了一路上不可一世的托大、狂傲的气概,卓少华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后,他也像船头汉子一般,连腰都有些弯了,摒着息举手叩门。
两扇木门呀然开启,一名青衣汉子一眼看到中等身材汉子急忙行礼道:“副总管回来了。”
中等身材汉子只是点了点头,就低声问道:“庄主起来了么?”他这句话,问得声音极轻,卓少华站在他身后,用心谛听,才听到的。
青衣汉子道:“就在厅上。”
中等身材汉子点点头,回过身来,低声道:“你们随我进去。”随着即举步住门内行去。
卓少华原是极顶聪明之人,他灵机一动,暗想:“副总管奉命出去劫持孟氏三雄,回来了自然要向上面交差,自己该让孟氏三雄走在前面才是。”这就身形一侧,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则跟在两个彪形大汉身后走入。那青衣汉子因卓少华是跟随副总管来的,也就没有多问,等他进入大门,就关上了门。
入门,是一座宽敞的天井,中等身材汉子早就低下了头,一副虔敬模样,走近石阶,就站下来,躬着身道:“属下吉鸿飞叩见庄主,并向庄主覆命。”
他这一自报名号,卓少华暗暗一怔,忖道:“吉鸿飞,这名字很熟,自己曾听师傅说过,他是天台山国丰智远长老的俗家弟子,因犯了戒,被智远长老逐出门墙,后来在三洋一带当海寇,名头很响,人家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翻天手」,他居然当起绑匪的副总管来了。”
只听厅上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叫他们进来。”接着但见从厅上走出一个绿衣使女,脆声道:“庄主叫你们进来。”这使女眉目娟好,看去不过十七八岁,腰间佩一柄绿穗长剑,说完,俏生生回身走入。
吉鸿飞口中应了声「是」,回身道:“你们随我进去。”他这回神色自然更虔敬,规规矩矩的拾级而上,跨进大厅。
孟氏三雄和卓少华随着他跨入厅门,两名彪形大汉却在阶下停了下来。卓少华又是一阵心跳,略一瞻顾,就低下了头,也装出一副虔敬模样。这一瞻顾,虽然只是目光一瞥,但已大概看清了厅上的情形,正中上首,一把交椅上,端坐着一个白发绿袍老者,敢情就是庄主了,在他身后左右两边,侍立着两个绿衣佩剑使女,右边一个正是方才在阶上传话之人。
绿袍老者左首,鹄立着一个面目阴沉的青衣人,在五旬以上,不知什么身份?吉鸿飞急步趋到绿袍老者前面大约还有三步左右,就脚下一停,躬着身道:“属下叩见庄主。”
“唔。”绿袍老者目光一抬,看了孟氏三雄一眼,点头道:“很好,你把孟氏三雄请来了。”吉鸿飞垂手应下声:“是。”
绿袍老者目光又转到孟氏三雄身上,徐徐说道:“老夫久闻孟氏三雄大名,能把三位请来,老夫至表欢迎。”他虽然没有站起身来,但语气还算客气。他这一向孟氏三雄说话,吉鸿飞连忙退后了几步,站到青衣人的下首。
孟居礼一抱拳道:“老朽想先请教庄主的名号。”
绿袍老者淡淡一笑道:“孟老哥只要知道老夫是兰赤山庄庄主就好了。”
孟居礼道:“庄主既然不愿见示名号,那么老朽还要请教一声,庄主是那条道上的朋友。”
绿袍老者道:“不错,老夫是江湖人,但和黑白两道,均无瓜葛。”这句话等于没说。
孟居礼道:“庄主既然讳莫如深,老朽可以不问,但庄主把咱们兄弟劫持而来,总有个目的吧?”
绿袍老者莞尔一笑道:“老夫着吉副总管把三位请来,确是有事相商……”
孟居廉忍不住道:“庄主这「请」字太客气了,吉鸿飞简直把我们兄弟当作囚犯,是押解来的。”
绿袍老者微微一笑,和声道:“吉鸿飞对三位如有冒犯之处,但情非得已,还望三位幸勿介意。”
孟居义接口道:“庄主方才说的有事和我们兄弟商量,似乎还把我们兄弟当作客人,请问庄主,这是待客之道么。”
绿袍老者没有回答,只是侧脸朝站在左首的青袍人吩咐道:“鹿总管,你陪孟氏三雄到西厅奉茶,顺便把老夫的意思和他们三个谈谈。”
卓少华心中暗道:“原来这面目冷森的青衣人,是他们总管。”
青衣人躬身应是,转过身,朝孟氏三雄拱拱手道:“三位请随兄弟到西厅奉茶。”
孟居礼道:“鹿总管大概就是江湖上人称追风客的鹿昌麟老哥吧?”
青衣人拱拱手道:“不敢,兄弟正是鹿昌麟,三位请了。”说罢,引着孟氏三雄走出大厅。
卓少华心头一阵跳动,忖道:“现在该轮到自己了。”
果然,绿袍老者目光缓缓投到卓少华的身上,沉声道:“吉副总管。”
吉鸿飞连忙躬身道:“属下在。”
绿袍老者道:“此人是谁?”
卓少华慌忙从边上走出,朝上躬躬身道:“小的褚彪叩见庄主。”
绿袍老者冷笑一声道:“吉副总管,他是褚彪吗?”
卓少华悚然一惊,暗道:“莫非他已经看出自己破绽来了?”
吉鸿飞也悚然一惊,躬身道:“属下是在萧山附近遇到他的,他自称褚彪……”
绿袍老者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不让他再说下去,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卓少华,蔼然道:“褚彪,该你向本座报告了。”
卓少华一颗心跳得几乎塞上喉咽,但听了绿袍老者的话,才算稍稍平复下来,口中应了声「是」,躬着身道:“回庄主,小的在卓家等了一个多时辰,并没遇上什么人,所以只好赶回来覆命了。”
“唔。”绿袍老者一手捻须,微微点了下头,说道:“你在卓家耽了一个多时辰,卓清华的儿子没在九眺峰,也没回家去么?”
卓少华心中一动,忖道:“怎么他知道我不在九眺峰呢?”一边答道:“没有。”
“很好。”绿袍老者这句「很好」。应是含有嘉许之意,卓少华方觉稍稍放宽了心。接着只听绿袍老者又道:“你现在可以取下面具来了。”取下面具,岂非立时就败露行迹了?但到了此时,卓少华就是想不取下面具来,也不成了,他当然不是褚彪。
站在绿袍老者面前的赫然是一个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英俊少年。绿袍老者对褚彪忽然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