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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少俊手掌一摊,「锵」的一声,弹出一柄软剑,立时挣得笔直,口中喝道:「姑娘小心了。」疾然欺身直进,剑光一闪,左手已经扣住了冬雪的执剑脉腕,一抖手把她摔了一个斤斗,掼出去七八尺远,一跤摔倒地上。
她摔出之处,正好离竺秋兰不远,竺秋兰手中早已扣好了一颗小石子,在她摔倒之时,就已暗中弹了出去。要知她乃是卖花婆婆竺三姑的掌珠,竺三姑一手「天女散花」,同时可以打出十八种暗器。竺秋兰家学渊源,上手也可同时使九种暗器,自然认穴奇准,石子虽小,正好击中冬雪穴道,这下跌了下去,就没有再爬起来。
岳少俊这一记出手奇快,旁人只看到他的剑光一闪,冬雪就跌了出去,因此谁也没发觉冬雪是被竺秋兰制住的。这一下,直看得宋文俊,恽慧君眼睛一亮,心中暗暗惊奇不止。尤其是宋文俊,他和岳少俊动过手,知道岳少俊的剑上造诣,应该比自己还略逊一筹,今晚如何居然一招克敌,制住了冬雪?
岳少俊摔出冬雪之后,软剑也同时返入鞘中,回身朝仲姑娘一抱拳道:「在下侥倖获胜,仲姑娘如果还不相信,可以再派一位姑娘下场试试。」
仲姑娘脸上确有不信之色,冷声道:「你把冬雪如何了?」
岳少俊含笑道:「仲姑娘只管放心,在下只不过用剑尖点了她穴道,并不碍事。」
仲姑娘冷哼一声道:「春风,你出去试他一招。」
春风擅长的是夺剑,试他一招者?就是暗示她不必和他多动手,在第一招上,就施展夺剑手法可也。春风欠身道,「小婢遵命。」她走出水榭,就先抽出了双股剑,捧在手腕里,俏生生行近岳少俊面前,才开口道:「你可以发剑了。」这自然是故作姿态。
岳少俊早已知道她的心意,漾洒一笑道:「看来在下不发招,姑娘是不肯还手的了,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锵」!抬手抽剑,软剑朝前一指,喝道:「姑娘小心。」一招「笑指天南」,缓缓推出,这是他故意诱敌之剑。
春风果然上当了,就在岳少俊软剑直竖,堪堪点出,她身形一晃,侧身欺进,左手闪电般朝岳少俊执剑右腕抓来。岳少俊就在等她来夺剑,右手未及一半,就已缩了回来,左手一探,已经搭上她手腕,低笑道:「可惜姑娘慢了半步。」一抖手指,暗劲透过五指,把春风也像冬雪一般,一个斤斗摔了出去。
竺秋兰跟着如法炮制,弹出一颗小石子,打中了她的穴道、春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出手夺剑,反为人家所乘,一跤跌下,也就没有爬得起来。两人如出一辙,全被岳少俊一记怪异手法制住,一时之间,看得敌我双方的人,全都耸身动容。
宋文俊脸有惊异之色,恽慧君一双明亮的眼波,却在面纱之中,闪出了异采。岳少俊目水一抬,文静而安详的朝仲姑娘微微一笑道:「仲姑娘,在下是否有资格向你讨教了么?」
他愈安详,仲姑娘的脸色却愈冷,她缓缓从椅上站了起来,两道冷酷锐利的眼神,直射到三数丈外,紧盯着岳少俊,冷声道,「够了。」这两个字,口气说得十分冷峻。
站在她身后的夏雨、秋霜二人,同时屈膝道:「仲姑娘,小婢……」
仲姑娘没待她们说下去,右手微微一摆,制住她们再说,然后朝秋霜一招手道:「取我剑来。」秋霜不敢多说,双手捧上一柄鹅黄剑穗的长剑。
仲姑娘伸手接过,举步走出水榭,一直走到岳少俊面前,冷冷的道,「你现在可以放开她门了。」她说话,简直就像命令。
岳少俊昨晚和她见过面,而且只隔着一张小圆桌,她两次致歉,虽然冷峭,但总是带着笑容,说话也十分委婉,因此并不觉得如何?这回,和她面对面站着,同样在灯光之下,发觉她脸色却和昨晚大大的不同,看去冷得近乎苍白。两道眼神几乎就像两把森冷的利剑,瞧着你会使人产生寒冷的感觉,但也使她特别显得有凛然不可侵犯的美。
岳少俊软剑未收,抱抱拳,含笑道:「仲姑娘,这可抱歉得很,你手下这两位姑娘,在咱们未分胜负之前,在下不能放她们,因为……」他抬头望望她,还没往下说。
仲姑娘不待他说下去,截着道:「因为什么?」
岳少俊笑了笑道:「因为姑娘手下,都善于夺剑,在下和这几位朋友,使的都是剑,为了慎重起见,只好暂时委屈她们了。」
仲姑娘哼了一声,才道:「好,那你就发招吧。」
「不。」岳少俊道:「在下方才说过,咱们这是一场赌博,输赢各占一半,总该有个赌注吧?」
仲姑娘显然已是不耐,冷冷的道,「你要赌什么?」
岳少俊道:「在下今晚,是跟仲姑娘要解药来的,散功奇毒的解药。」
仲姑娘脸上闪过怒色,冷然道:「你自认能胜我么?」
岳少俊滞洒的笑道:「这是赌注,在下如果侥倖获胜,希望仲姑娘能赐解药……」
仲姑娘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要是你落败了呢?」她这句话的口气,寒冷之中,已有解冻之意。那是她看了他一眼之后,才解冻的,她总究是姑娘家。
岳少俊不假思索的道:「在下如果败在姑娘剑下,愿意听凭仲姑娘发落。」
「好。」仲姑娘很爽快他说了一声「好」,望望他,接着道:「你要以几招为限?」
岳少俊含笑道:「这个么?悉听仲姑娘吩咐。」
仲姑娘想了想道:「五十招,够了吧?」她居然冷气全消,出之以商量的口吻说话了。
岳少俊抱拳遵:「在下说过,悉凭仲姑娘吩咐。」
仲姑娘冷然一笑,说道:「你很会说话。」她笑了,笑得虽冷,却也笑得很美。
岳少俊道:「仲姑娘夸奖。」回身朝宋文俊、恽慧君二人拱拱手道:「在下和仲姑娘约定胜负以五十招为限,就烦宋兄、恽小姐二位,替在下作个公证人了。」
仲姑娘玉腕轻抬,抽出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左手握着剑鞘、抬目道:「你请吧。」
岳少俊道:「在下向仲姑娘讨教,自然你先请了。」
仲姑娘居然不再讨厌他噜嗦,长剑嗡然一振,说道:「那我就占先了。」
长剑斜指,振腕就是一剑,刺了过来;但她这一剑,只是刺向岳少俊左肩上空,并未真的刺人。竺秋兰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那会看不出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冷笑。岳少俊斜跨半步,避让来势,手中软剑直竖,使了一招「闭户诵经」,向外推出。
这一招当然不是攻敌的招法,他是投桃报李,仲姑娘在第一招上,并未使出狠辣剑招,他也不便一上手就攻人要害。竺秋兰眼看两人眉来眼去,心头本已有气,此时再看两人出手剑招,也是像做戏一般,装着样儿,更觉酸溜溜起来,大声叫道:「岳相公,一共只有五十招,你要胜了她,才能取到解药,一招也虚耗不得呀。」
「虚耗」这两个字,听到仲姑娘耳朵里,就像针一般尖。为什么虚耗,岂不是樊梨花遇到了薛丁山,在战场上虚应故事,且战且走么?任何一个姑娘家的耳朵里,都听不得人家带刺的话,何况这说话的,又是和岳少俊同来的姑娘。
仲姑娘脸色微变,口中冷笑一声,剑光一闪。长剑倏然折了回来,剑尖直指岳少俊左「太阳穴」,剑势急如电火。岳少俊软剑直竖,堪堪推出,一见仲姑娘剑如星火,直射过来,一时之间,连变招都来不及。软剑直竖不动,身形突然向左旋了过去,这一式,他随机应变,使出来钓是昆仑剑法中的一招「青龙绕柱」。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剑光和剑光一撞,响起一声金铁交鸣,两支剑同时直荡开去。岳少俊只觉虎口发热,向右闪出,仲姑娘也是手腕一阵酸麻,后退出去了一步。两人这一剑交击,发现双方功力,正是旗鼓相当。岳少俊方自闪出,仲姑娘已经一退即上,转腕之间,刷刷刷,一连三剑,疾攻而上,剑风直逼面前。
岳少俊最近连番和人动手过招,有了经验,脚下站住了桩,软剑一挥,在间不容发之际,挡开了仲姑娘的连环攻势,趁势也还击了两剑。仲姑娘冷冷的道:「看来你果然不是无量派的人。」
岳少俊好奇的道:「姑娘怎么会把在下当作无量剑派的人呢?」
仲姑娘道:「因为你这柄软剑,是无量剑派之物。」
岳少俊低哦一声道:「原来如此。」两人口中虽在说话,但两柄长剑依然各展奇招,但见银光缭绕,紫电飞空,两条人影,在错落剑花中,进退如风,是以大家只注意两人交手的情形,没听到两人的说话。
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打了二十几个照面,岳少俊剑招愈来愈见纯熟,每招每式,都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招术,从他手中使出,竟如一整套完整的剑法,攻守兼顾,变化奇奥,兼有推陈出新之妙。仲姑娘一柄长剑,使得如凤展翼,翩然飞舞,飘忽如风,悠然着来,寂然而去,真是攻如雷霆疾发,守如江海凝光,但任你剑法如何精妙,却是分毫也占不了岳少俊的上风。
仲姑娘眼看五十招,已经过了半数,依然半斤八两,难分轩轻,她自幼生成冷做的个性,如何忍耐得住。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叱,剑法突变。刹那之间,身形连旋,手中那柄宝剑,寒光电射,射出一天剑花,缤纷如雨,好像黑夜里的繁星,忽然全数掉了下来,千点万点,当头发落。
岳少俊一个人登时被剑光裹着,连家学渊源,一向被推为剑术世家的天华山庄少庄主宋文俊,也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如何才能应付。恽慧君轻纱罩面,看不出她脸上惊容,但她握着剑柄的右手,早已沁出冷汗,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竺秋兰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喉咙口,跳得连呼吸都快要窒住了。就在此时,猛听一声暴喝,紧接着又是几声「铮」「铮」琴弦绷裂之音,和几个人的叱喝,以及锵锵拔剑之声,夹杂着响声,水榭中似乎有了变化。大家急忙回头看去,这一瞬间,灯火倏没,但见一道人影,在一声洪亮的长笑声中,冲出水榭,宛如大鹏凌空,朝北首飞起。
激战中的仲姑娘顾不得再和岳少俊恋战,冷叱一声道:「公孙权,你敢毁我宝琴……」舍了岳少俊,双脚一顿,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长虹,衔尾追去,人在半空,大声道:「你们给我截着他们,今晚来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话声清晰的传来,一道人影早已越过围墙,追了出去。
听她口气,是黑衣纯阳乘她和岳少俊交手之际,出其不意,毁了她的七弦琴,还救走了徒儿黑孩儿,难怪她盛怒之下,非追上黑衣纯阳不可。正因她平日是个生性冷做而又偏激的人,才会因黑衣纯阳毁了宝琴,迁怒到今晚的来人头上,一个也不能放过了。
岳少俊和仲姑娘激战之际,外人看去,他好像被仲姑娘困在絛绕飞舞的剑光之中。实则他施展师傅所传的避剑身法,在剑光中穿行游走,不用封解,自然闪开对方的攻势,并无惊险可言。此时突见仲姑娘舍了自己,去追黑衣纯阳,缭绕的剑光,霎时尽敛,他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正待收剑。
竺秋兰早已一下掠了过来,关切的道:「岳相公,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