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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少年骤睹岳少俊,不禁脸色微变,朗笑一声道:「岳兄大概是找舍表妹来的了,那很好,咱们方才一场比试,尚来了结,正好在此分个高下。」
岳少俊听他口气,好像认为自己是找他表妹来的,这下心里登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在呷自己的飞醋。无怪今天要在半路上守候着自己,说什么也非和自己动手不可,这么一想,不由得暗暗觉得好笑,一面连忙拱手道:「兄台不可误会,在下是……」
蓝袍少年那还容他多说,神色冷峻,喝道:「岳兄不用多说,咱们到院子里去。」「锵」然一声,掣剑在手,身子一个飞旋,很快退出屋去。
就在他冲出走廊之际,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那是总管霍万清,他看到蓝袍少年手持长剑,脸色铁青,急忙刹住步子,惊疑的问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这声「公子」,听得岳少俊暗暗「哦」道:「原来这蓝袍少年就是朱老爷子的令郎,无怪他一手剑法,有如此高明了。」蓝袍少年正是宋老爷子的独子宋文俊,老爷子五十得子,平日难免宠爱了些,世家子弟,有那一个不骄横的?」
宋文俊盛气的道:「霍总管,你不用管,我要和这位岳兄剑下分个高低。」
霍万清连忙摇手道:「公子快不可如此,老庄主正在花厅里等候着呢,要老朽来请岳相公的。」
宋文俊奇道:「爹要见他?」
霍万清道:「正是。」一面朝岳少俊拱拱手道:「岳相公,老庄主已在花厅等候,老朽替你带路。」
岳少俊连忙应了声「是」,转身向宋文俊抱拳一揖道:「事出误会,兄台幸勿介意。」
宋文俊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冷然道:「既然家父有请,岳兄那就请吧。」收剑入匣,转身自去。
霍万清道:「岳相公请随老朽本。」说完,当先走在前面领路。岳少俊随着他穿廊而行,进入后进一道月洞门,就闻到一阵扑鼻清香,但见院中两排高脚木架上,放着数十盆兰草,一串串的兰花,像金铃般盛放。秋兰,他看到兰花,不由得想起竺秋兰来,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霍万清领着他走上石阶,迎面是一间宽敞的敞轩,三面都有雕花落地长窗,配着紫红的窗簾,摆设精致。中间放一张花梨木的高背太师椅,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古铜色团花大褂。海青色扎脚夹裤的老者。这老人中等身材,面貌白皙,疏眉细目,两鬓花白,颔下留着一把疏朗朗的花白长髯,看去平易近人,只是双目炯炯如电,不可逼视,敢情他就是有「武林大老」之称的宋镇山宋老爷子了。
岳少俊随着霍万清走入敞轩,霍万清脚下一停,朝上躬身一礼道:「启禀老庄主,岳相公来了。」
岳少俊立即趋上几步,作了个长揖道:「晚生岳少俊,拜见宋老爷子。」他这一举止,完全像个读书人,毫无半点江湖气息。
宋镇山看池一表斯文,人如玉树临风,不像文俊,就是在自己面前,也难免流露出几分骄矜之气,看得不觉暗暗点头,迎着站起身来,蔼然笑道:「岳相公远来是客。老夫失迎,请坐,请坐。」他随口说来,声音清若凤鸣。
岳少俊待他坐下,才退到下首一张椅子上,躬身道:「晚生会坐。」
宋镇山含笑道:「老朽听霍总管说,岳相公从云台来,找老夫有事,半路上还代人替老夫捎来一封密函?」
「是的。」岳少俊欠身道:「晚生在吕城遇到一个身负重伤之人,他说出有一封极为重要的书信,托晚生务必在日落之前,送呈老爷子亲启……」随着话声,从怀中取出布包,打了开来,把密函双手呈上,说道,「据那姓涂的说,这封密函,关系着武林安危,请老爷子过目。」
霍万清赶忙伸手接过,送到老庄主面前,宋镇山含笑道:「竟有这么重要,老夫山野之人,不问江湖之事,已经过了二十年了。」
伸手从霍万清手中,接过密函,左手撕开封口时,用两个指头抽出一张信笺,目光一注,刚朝信笺看了一眼,口中突然沉嘿一声,扬手飞出一道白光。但听「嘶」的一声,那张信笺,经他随手一掷,射出去三丈开外,硬生生钉在朱红抱柱之上,但宋老爷子一只左手,也随着缓缓垂了下来。这一情形,来得太突然,岳少俊看得不觉一怔。
霍万清脸色一变,急急问道:「老庄主可是发现什么吗?」
宋镇山在这一瞬间,依然神色自若,淡淡说道:「这张信笺上涂有剧毒。」无怪他拿过信笺的左手,已经垂了下去。
岳少俊吃惊的道:「信笺有毒。」
「信笺有毒。」霍万清和岳少俊几乎是同声惊诧,突地转过身去,须眉就张,双目精光暴射,右手随着提到胸前,朝岳少俊厉声喝道:「姓岳的你……」
宋镇山右手一摆,止住他话头,缓缓说道:「此事也许和他无关。」
「是。」霍万清恭声应「是」,右手缓缓放下,抬头问道:「老庄主……」
宋镇山蔼然道:「还不碍事,你速去把「八宝解毒丹」给老夫拿来。」
霍万清身躯一震,惊惶失色的道:「这么说,此毒十分厉害了?」
宋镇山芜尔一笑道:「他们要计算老夫,不是极厉害的毒药,岂能见效?」
「是,是。」霍万清一张老脸上已然隐见汗水,口中应着「是」,人已很快转身,怠步往外奔去。
岳少俊听两人口气,好像宋老爷子中的毒甚是厉害,心头感到万分惶恐,望着宋镇山道:「老爷子,这……这……」
宋镇山看了他一眼,徐徐说道:「老夫并无怪你之意,只是听你方才告诉霍总管的经过,说的似乎并不详细,其中似有略过不提之处,老夫希望你把如何遇上此人,前因后果,详尽告诉老夫才好。」
岳少俊方才告诉霍总管,只是从草寮发现姓涂的汉子开始,略过了前面一段,此时经宋镇山一问,不觉脸上一红,说道:「晚生因前面经过之事,和这送信无关,是以没和霍总管说。」当下只好把昨晚自己如何求搭便船,可能因此引起宋文俊对自己的误会,今日中午在丹阳打尖,那姓涂的汉子如何与自己同桌。后来宋文俊如何打发小厮约自己前去凉亭,宋文俊如何非逼着自己动手不可。
宋镇山一手持须,口中咄了一声,说道:「这孩子,老夫一再告诫,切忌骄矜,他竟敢挟技凌人,如此狂妄。」
岳少俊道:「宋兄也只是一时误会……」
「误会。」宋镇山沉嘿道:「纵有误会,也应该听人解说,岂可一意逞强?」
岳少俊接着又把自己和宋文俊动手之时,有人在暗中相助,一再震歪宋文俊的剑势,后来宋文俊如何追着那人下去,自己如何在草寮发现姓涂汉子身负重伤,一字不漏说了一遍。
「哈哈。」宋镇山忽然大笑一声道:「此人能在居高临下,相隔数丈之远,震歪犬子剑势,一身武学,已足可名列一流高手,如何会中人暗算,身负重伤,倒卧在草寮之后。」
岳少俊听得一怔,说道:「晚生明明看他身负重伤,呻吟喘息。」
「君子可欺以方。」宋镇山微笑道:「何况你岳相公初次出门,毫无江湖阅历,自然会相信他了,再说他暗助你在前,托你捎信在后,在你不过是顺便之事,就道义上说,也义不容辞,无法推倭,江湖谲诈,人心叵测,这也正是给你们年轻人最好的教训了。」
岳少俊疑信参半,问道:「这么说,他身负重伤,是假的了。」
宋镇山道:「自然是伪装的了,他看你像个读书之人。毫无江湖习气,这封信由你送来,老夫定会深信不疑。」
岳少俊心头甚感惭愧,低首道:「都是晚生不好。不假细察,贸然把信进呈老爷子,真教晚生无地自容……」
宋镇山道:「这不能怪你……」刚说到这里,只见总管霍万清匆匆走入,把手中拿着的一个玉瓶,放到几上,然后倒了一盅开水,揭开玉瓶瓶塞,倾出三粒朱红药丸。宋镇山道:「十粒。「
霍万清吃惊道:「八宝解毒无忧丹,善解天下至毒,三粒已足解唐门最厉害的剧毒,老庄主……」
宋镇山点点头道:「不错,这瓶八宝丹,是唐门前代掌门人所赠,善解天下至毒,但这封信上之毒,非同小可,若非老夫及早封住手臂穴道,再以数十年功力,把它逼住,只怕此刻早已毒发不支了,不用十粒,如何能解?」
霍万清应了声「是」,又从玉瓶中倾出七粒药丸,一齐送到老庄主面前。宋镇山伸手接过,一起纳入口中,霍万清急忙送上茶盅,宋镇山喝了二口,把药丸送下,就缓缓阖起双目,一言不发。霍万清不敢走动,依然站在宋镇山身侧。
岳少俊坐在下首,一双眼睛只是一霎不霎的望着宋老爷子,室中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就在此时,突听一阵急骤的脚步,由外冲入,只见宋文俊急步闯入,俊目飞闪,问道:「爹中了剧毒,就是这小子……」突然直逼而上,正待抬手拔剑。
「文儿不准鲁莽。」宋镇山双目乍睁,沉喝道:「为父平日一再如何告诫你来了,为人切忌矜躁,何况为父中毒之事,岳相公只是适逢其会,并无关连,岳相公远来是客,你怎可如此失礼?」宋文俊看到老父醒转,不敢多说,只是唯唯应「是」。
随着宋文俊身后走入的是两位姑娘家,那正是恽慧君和使女小翠。恽慧君现在当然没戴面纱了,她面貌虽然平庸,但一双秋波却清澈如水,很快的瞟了岳少俊一眼,急步走到宋镇山身边,娇声说道:「舅舅,你老人家已经好了么?」
宋镇山蔼然点头,含笑道:「差不多了,那信笺上的毒性虽剧,但消失的也很快……」口气一顿道:「唔,你爹可是也赶到瓜州去了么?」
恽慧君道:「爹去了那里,甥女并不知道,你老人家怎么知道的呢?」
宋镇山伸手一指钉在抱柱上的信笺,说道:「是那信上说的。」
恽慧君道:「那信上提到爹?」迅快转身,正待举步。
「慢着。」宋镇山道:「那信上恐怕仍有余毒,你不可碰它。」
恽慧君跨出去了一步,又回身问道:「那信上怎么说呢?」
宋镇山徐徐说道:「他们要你以贞姑剑去换你的爹。」岳少俊心中暗道:「原来贞姑剑已为她所得。」
恽慧君听了一怔,急道:「他们要我拿贞姑剑去换爹?舅舅,我爹怎么了呢?」
宋镇山一手捋须,微唔道:「他们要对老夫下毒,信上总得夸大其词,先让老夫吃一惊,藉以分散老夫注意,此事不足凭信,老夫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以你爹的造诣,岂会落在人家手里么?」
恽慧君道:「不,爹如果不落在他们手里,他们不会凭空捏造的。」
宋镇山道:「孩子,你怎么连舅舅的话,都不相信了?」
岳少俊想起昨天晚上,那个用衣领卷飞虎伥敖无忌五口飞刀的青袍人,虎爪孙称他淮扬大侠,后来黑虎神赵光斗现身,又称他恽兄,恽慧君不是也姓恽么?莫非那青袍人就是恽悲君的父亲不成?心念一动,不觉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