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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璇不敢答,恼火甩胳膊道:“问的什么东西啊,你这样说我怎么听得懂啊!”
黎塞留伸食指抵着下唇,想了会儿,绘声绘色地努力表述:“就是。你说那三个字时候的心情,是那种‘啊,圣诞快乐,我爱你’的用法呢?还是那种——”
黎塞留的双手痴痴揉在胸前,抬头憧憬。美目闪闪发亮:“还是那种——啊,好想和你跪在教堂说愿意——那种爱呢?”
肖璇踉跄了一下,没料到黎塞留真的一一注解给她听,这诚意让她不答都不行,咬唇皱眉,难过了一会儿,不得已答道:“当然是圣诞快乐那种爱啊!你教我说的嘛,不对!你雇我说的!”
肖璇摊手一挥,严肃地甩头,表示心情像这一挥一样平静无波:“完全没有倾注感情,没有一点期待,每个字儿都是按照剧本来的。”
黎塞留“噢噢”认真点头,思索道:“我不知道怎样区分这两种‘爱’,所以好奇地瞧着你,看到你很激动的说了那三个字,以为真正的喜欢就是那样子的。我都被你弄糊涂啦。”
肖璇含冤抗议:“我哪儿激动啦!我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价值100欧元的演技而已啦,都是你要求的!”
黎塞留恍然大悟,像蒙答案一样思索问道:“所以你不喜欢课长啊。哦,所以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会像你一样,被拥抱也呆着,被摸了还会生气……”她越说越觉得对,“恩恩”用力点头,赞赏道:“好有道理!”
小辣椒跺脚走路,咬牙切齿撇清自己:“中校,拜托!我才不稀罕他!你对比一下条件好不好?我,花季年华,貌美如花,身材还棒。他,论模样也就是平均水准吧?我,聪明伶俐;他,老是发呆。我,长跑拿过奖;他,抱我走不出十步。我才不喜欢他,干嘛偏喜欢他呀。”拼命举例论证,反驳黎塞留,说服她自己。
黎塞留上下扫了肖璇一眼,瞧见肖璇把亮丽长发甩到肩后,蹙着眉喋喋不休地控诉时,美目能变幻出一千种浓淡不一、深浅各异的愤慨,活泼可爱;漂亮的瓜子脸认真倾诉时,表情随着叙述内容跟着千变万化,叫人恨不得端着下巴安静地倾听个一晚上。而被撑得隆起鼓胀的条纹衬衫仿佛赞美着流线球体在物理学上的完美无瑕;纤腰自然收细,令黎塞留皱眉专心命令自己的手“安静!不可以摸!”。而被黑色紧身牛仔裤收束的柔美线条让黎塞留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
“你难道不吃甜食吗?”
肖璇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认真告诉黎塞留:“我吃啊,但是我严格控制了碳水化合物的摄入,偶尔吃些热带水果,摄入的大多也是果糖和蛋白质。你的敌人是米饭面条和淀粉作物,好吃的反而可以多吃些。”
黎塞留烦恼地抚摸自己的腰,皱眉道:“可是我昨天才吃了一盘通心粉,会不会长肉啊?腰上如果有救生圈会很容易看到的啊,制服裁的好紧的。”
肖璇马上安慰她:“我还偷吃蛋糕呢,不会那么立竿见影啦。”
两个人热烈讨论,越走越远。到快要分道扬镳的时候,黎塞留想起正事,歪头认真问道:
“你听说过攻击性躁狂症吗?”
肖璇过目不忘,所以脱口而出:“有家族遗传史的抑郁症进展期双相障碍。你说的是谁?”她隐约猜到,花容失色。
“你还挺懂。”黎塞留呆了一下,咬着手指说:“我咨询了半天才记住这名词。”
肖璇急了,跺脚道:“激烈倾向的攻击性躁狂症确诊的话,会强制带薪停职的!课长真的……”u
232 一封可疑的信
“他对睡眠需求减少所以少眠。? ? 火?.?‘自我夸大却社交拘谨。联想增思维奔逸。”黎塞留甩头撩开金,对着张口欲言的肖璇掰手指头:“别急,还没说完呢!下面才是重点。他没有节制所以行为冲动,表现为工作狂和易被激怒。是不是很熟悉?没错我说的就是你的课长。他不知道和李贺说了什么,受到了刺激,导致他渐渐具有攻击性。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你是一把钥匙,打开他的锁,哗啦啦放空压力,我就不怕他被人利用弱点了。”
“钥匙……通常都是男人来扮演吧?”肖璇脱口纠正。
“啊?”黎塞留抚着头,迷惘瞧肖璇:“为什么?”
肖璇不回答,飘开目光咬指甲。她知道黎塞留为什么不顾形象了。
她记得,承诺着“心平气和去办事但是一定咬牙切齿地办到底”冲进电梯的课长还保持着高度的克制力,至少他知道必须心平气和。但是转眼就把一个五尺大汉揍进医院?估计他的精神状态,基本上已经突破轻度抑郁的桎梏,正在朝着暴力狂的方向高歌猛进了。
心理症状往往潜移默化不为人知;像癌症一样,现时已是进展期。肖璇心中一痛,更加焦急,抬头嘟囔道:“原来是这样……如果要安慰他的话,我才不用演,我本来就不稀罕什么荣誉啊!我去跟课长讲。”扭头就想回去。
黎塞留拽住她的手腕,柔声道:“你已经说了呀。说的很棒,我能感觉到你当时字字自内心。你不再是他的心结,而是他的伙伴,他的亲人了吧。”
肖璇皱眉低头,咂摸亲人二字,忽然酸溜溜道:“他的亲人可多了呢。”
黎塞留浑然听不出歧义,抚摸肖璇的脸:“那不是好事吗。现在的人们太孤独了,需要亲人。”和肖璇一边对视,一边走开分离。回眸一笑时,视线像蜜糖拉出了丝,欲断还连,在肖璇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扭头离去。
肖璇留恋着黎塞留的温柔。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美孜孜被“亲人”二字甜蜜着,不由得藏起来对爱情的野望,反而用叔本华安慰自己:“世界上哪有爱情?呸,全是生殖冲动。”仿佛唾弃爱情就能心安理得。并且悄悄下决心,要把这话在科长面前说一次,不能添他的骄气。
她********琢磨怎样显得不屑一顾,却没想到,刻意表演的不屑一顾,其实是另一种在乎。
第二天,勤务兵老早就在礼堂穿梭,窜来窜去来张灯结彩。四条长桌吱呀呀推在一起,拼成个大条桌,掀起洁白厚实的桌布往上一盖。再叠一层鹅黄细纺布,层次分明的两层桌布直垂地面,遮住寒酸的钢筋桌子腿,顿时成了高端大气的宴会自助餐摆放台。无所不能的列兵们开始施展家政的魔法,爬梯子装吊灯,下地底修线路,考虑桌椅的陈设,敲定舞池的位置,全部用勤劳的双手包办,同时兼任了电工、管道工、钟点工、装修工、粉刷匠、室内设计师的工作。并且额完成,把勤务兵的威力诠释得登峰造极淋漓尽致。
为了深刻贯彻上级的指示——援引尉诩的话就是三个字“牛逼点”——勤务兵甚至拿保鲜膜细细裹住了纹路清晰的汉白玉柱子,然后精心喷了一层以假乱真的髹金墙漆,这个丧心病狂的创意把礼堂装饰成了波斯暴君薛西斯的黄金殿堂:取之不尽的美食。享受不完的美酒,视野所过之处金碧辉煌,除了没有裸女伴舞,基本上令人叹为观止。
下午完工,梁非凡跟着李明检视电影布景一样华丽的礼堂时,喃喃赞叹:“我的妈妈。没违纪吧?”
大汗淋漓的后勤课长递上账单,装饰费用两千五百元。花销还没国科大的一场元旦晚会多。
李明瞧着梁非凡,斩钉截铁说:“没违纪,绝对没违纪。”他点着在场休息的勤务兵大笑:“你们这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不去干室内装修真是他妈浪费人才。”
勤务兵相视一笑,暗想:“废话,你去看看咱们的厕所,擦得比你的脸还干净。”
李明欢天喜地宣布合格,开始准备菜肴,晚上8点,庆功晚会准时开始。他自己回去精心准备礼服,期待给魏东娴一个漂亮的印象。
而尉诩这两天极其低调,连巡视检查礼堂的好奇心都忍住了,留在办公室里争分夺秒处理公务,把好差事都留给了别人,勤恳得反常。
于此同时,庄言洗了个痛快澡,神清气爽地擦着头走出来,滴着水的脚丫踩在地上,忽然“刺溜”一下险些滑一跤,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框才站稳,眼角余光看见透明的一滩水蹿进门缝,眨眼消逝。
庄言揉了揉眼睛,皱眉仔细看舱门,什么都没有。他低头看地上的水渍,瞧见湿漉漉的痕迹断续拖至门口,像有只企鹅用肚皮滑过一样。
他扯毛巾围住腰,开舱门伸头左右一瞧,空无一人。皱眉嘟囔一声,关门回来,松了毛巾,晃着鸟走回床边,开衣柜拣出衣服,一件一件丢在床上,预备稍后穿。手指在衣服上数过时,瞥见挂在衣柜里的晚礼服,留恋了一下,转念却想:“不穿了。”关了柜门穿衣服。
他一头套下针织毛衫,走到桌前,却意外瞧见桌上摊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字迹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绝对没错。那歪斜参差的拙劣体式,和飞动肆意的笔势,跟庄言懒于练字的笔迹如出一辙。而那瘦嫩的字型,字之间略嫌窄小的间隔,包括顿挫提转的神趣、起笔与终笔的态势都模仿得神似酷肖。就连笔画转折承接的角度都如同庄言亲笔手书。
但是庄言刚刚在洗澡。而桌上的钢笔才刚刚合上,最末那个“?”的墨迹还没干透,在幽幽反光。
门也关的严严实实,绝没有人可能进来。
谁写的这封信?内容又是什么?
庄言轻轻咬着牙,闭目深呼吸一阵,暗地喃喃:“是米迦勒。是米迦勒。只有她有自然的能力。想不到正义大天使这么猥亵,现身第一件事居然是趁我洗澡溜进我的房间。”
然后他平复心情,拉开椅子坐下,腿架上桌,拿起那页信纸细看:
“庄言:我必须向你真诚的道歉——并不是我必须道歉,而是我想道歉——可能会让你的心情有点儿糟,但是我的心情会很好,因为终于可以坦承这一切,总算可以跟你说清楚了!能让一切画上句号,解放所有的秘密,让我觉得像洗净了污点,干净得像圣徒一样呢。”
233 你们就像甘蔗
“庄言,也许你已经忘了你我初见的时候。那时候你是航空航天大学毕业届的学长,宋丹读大一,我来学校看宋丹,你挽着她来校门接我。真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画面,我站在树下的滚滚热浪里抹汗,看着她轻快地走来,那会儿她顽皮地染了酒红色的长发,在烈日下跑来时,像一团明艳跳跃的火。她笑得春暖花开,眼睛被太阳照成缝,张开双臂嚷我的小名,小胖。
老天,那时候我多想丢掉行李,跑进晒得广场一片雪白的烈阳下,张开双臂,让她扑进我怀里……也许这久别重逢的欢喜,能让我躲在友情的幌子里认真抱一抱她,嗅出她洗发水的香味。但是她只是挥舞着手臂,慢慢走来,因为你环着她的腰,你让她无法奔跑。
你知道吗?宋丹在大院里是孩子王,她喜欢在一尺高的绿化带边缘走平衡木;她喜欢笑着乱跑,然后回头嘲笑我们这些追不上她的人。她推翻过参谋长养在室外的盆栽,然后一溜烟跑掉;她太淘气,被宋将军挥舞皮带追到二楼阳台上,却奋不顾身跳了下去,她漆黑的马尾辫在半空拉直狂舞,像狂风中的缎带。那野性的美,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