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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吹打响起,人们的目光全投向了祭天台。顺着长长的过道,陈国当代国君,刚三十出头的裴矩在侍从的簇拥下走了上来。
蓝桥的目光停留在裴矩的身侧,那里,陈国长公主,裴矩之妹紫玉公主脸色苍白地站着。蓝桥的目光先是在胸口那串珠链上停了一下,坚接着上移,牢牢盯住她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轻轻碰了一下,撞出旁人看不到的火花。
“王兄……”紫玉公主嚅嗫着双唇,但她的话还未说出,裴矩便挥手打断了他。
绝望的神色在紫玉脸上一掠而过,她的目光开如转向坚毅,重新投向蓝桥,两个人的目光,再也没有分开,痴痴地交缠在一起。
“时辰已到,祭天!”
红衣士兵们用手中火把,点燃了早已堆放在蓝桥周围的干柴,然后迅速退开。被火油浇透了的干柴片刻间便腾起了巨焰,迅速向蓝桥逼去。
蓝桥眼中根本看不到这烈火,他能看到的,只有紫玉而已。但紫玉的心,却随着火焰向蓝桥的逼近而激烈跳动起来,她忽然用手指拎起自己长长的宫裙,快步奔到了祭天台的边缘。
人群发出了惊讶的呼声,裴矩愤愤地喝道:“紫玉!”
但紫玉并没有理会他,她站在祭天台的边上,望着台下祭坛上的蓝桥,脸上露出凄然的笑来。
也许是一阵大风吹起,也许根本没有风,紫玉和她白色的宫裙,从祭天台上飘了起来,飘向火海之中,飘向蓝桥身边。蓝桥伸手想去接,但他的手被铁链缚住。
紫玉从火舌之上落了下来,在地下踉跄了一下,终于挣扎站住了,烈火中她脸上却浮现出幸福地笑容,飞身扑入蓝桥的怀里。
“你……你……好傻!”一直没有流泪的蓝桥,忽然觉得自己无法抑制一种奇怪的感觉,湿润的液体,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双臂紧紧环住蓝桥,紫玉低声呢喃道:“是……是……我好傻!”
“快出来!”裴矩也奔到了祭天台前,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愤怒地吼道:“朕命令你,快出来!”
完全没有理会他,紫玉将头埋入蓝桥的怀中,这个强壮的怀抱,是多么温暖,是多么安全,火焰就算在他们周围狂舞,但在这怀里,火焰,似乎成了幸福的焰火……
“这如何是好!”裴矩发现妹妹根本不理会自己,他狂躁地回头向侍从们道,“快去将紫玉救出来,否则该如何向岚国的迎亲使者交待?”
侍从们的脸上都露出慌乱的神色,似乎是害怕裴矩命自己扑入火海救人。裴矩一脚将一个侍从踢下祭天台,吼道:“快去!”
那侍从摔进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翻滚着想扑灭身上的火,但于事无补,众人眼睁睁看着他在火中挣扎,却都毫无办法。
只有蓝桥与紫玉两个人没有被这忽然发生的事情所动。蓝桥心中涌起强烈地拥紧紫玉的冲动,他伸出手去,真地抱住了紫玉。
围观的人群发出惊惧的喊声,一团蒙蒙的蓝色光华从紫玉胸前的项链上闪出,包住了火海中的两人。正是在这蓝光中,缚住蓝桥的铁链忽然失去了作用,让蓝桥活动自如起来。
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开始急速旋转起来,众人再也看不到蓝光中的蓝桥与紫玉,慢慢的,蓝光升向空中,在空中闪了几闪,消失不见了。
而祭坛中,火焰还在熊熊燃烧着。
“这……可如何是好……”裴矩的喃喃自语。
“呀!”
在蓝光将蓝桥与紫玉包住时,他们已经知去了知觉,当他们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正从空中急速下落。
“砰!”两人落了下来,总算蓝桥反应够快,在空中把自己作为紫玉的垫子,因此,紫玉并没有摔着,而他,则皮粗肉厚得很,这种程度的摔落,最多不过给他增加一点伤痕罢了。
“咦,你们是谁!”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将两人从刚才神奇的一幕中唤醒,他们慌乱爬起来一看,一个背着庞大的包裹,手中还挥着一柄铁匠用的铁锤的越人少女,半是好奇半是惊恐地盯着二人。
蓝桥与紫玉两人受的惊吓也不小,他们相视一眼,死里逃生的感觉,那神奇的蓝光,还有眼前奇怪的越人少女,都让他们困惑。
“是城外!”紫玉的心思,比之蓝桥要缜密得多,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身于陈国都城洛郢城外不远的地方,立刻制止了蓝桥说话,她微笑着道:“我们是旅行者,我叫陈影,他叫宋云,你是什么人?”
“吓我一大跳,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越人少女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挺胸回答道:“我,是天下第一巧匠墨蓉!”
紫玉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虽然越人少女的年龄可能比她还要大上一些,但她的身高还不及紫玉的胸,当她昂首回答时,象极了一个常人少年正在冒充大人。
“越人啊……”蓝玉也笑了,他在山上生活的时侯,也曾遇上过越人,知道越人没有一个不自称是天下第一巧匠的,只不过没想到一个这样年轻的越人少女,也会有此爱好。
“你去哪儿,没准我们是同路呢。”紫玉知道,只要身处于陈国境内,就随时有被发现并追捕的危险。父王死时,她不过六岁,是王兄对她百般宠爱将她带大的,虽然她不满这个无能自私的兄长,虽然她知道只要蓝玉在,一般的追兵根本不能靠近他们,但她毕竟不愿意与自己的兄长自己的国家为敌。因此,如果能与这位越人少女同行,虽然受人瞩目,但别人很难想到堂堂陈国长公主竟然和越人混在一起。
“我去余州,去见我的一个朋友。”墨蓉毫无心机地道,越人坦诚惯了,而且这两个人虽然有些奇怪,但凭直觉,墨蓉知道他们不象有些常人那样阴险狡诈。
“好极了,我们正同路!”紫玉笑了起来。以她同蓝桥的样子,想混过边防士兵的盘查逃出国境,显然是比较困难的,而余州因其特殊的地位,倒不失为他们暂时躲避的最好所在,看来同这个越人小姑娘,还真是有缘呢。
对于她的决定,蓝桥自然是无可无不可,他本来就是从深山中出来的一个化外之人,认识贵为公主的紫玉原是巧合,当他看到紫玉说谎时那眉眼间狡黠的笑意时,思绪便飞回到初次与她见面之时。
那还是在一年多以前,扛着一柄巨剑从深山中钻出来的蓝桥全然不知世事,那个抚养他长大的老人除了教他格斗以外,再三叮咛了一个原则:“凡是属于你的,你就坚决要来,不要等失去以后,再躲在深山里唉声叹气。”
每当说这话的时侯,老人总是会连连哀叹,接着是半天沉默,再接着就是加倍地训练蓝桥。老人逝去以后,蓝桥才意识到,老人当年定然也有着一场伤心的往事。
出了山蓝桥才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一切都令他稀奇,外面的世界比他站在最高的山顶上看的还要大,外面的小镇里的人就比他在山中见过的所有的人都多,而且外面世界的事情也比山里复杂得多。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有戏剧性了。因为无钱住客栈而躺在大街上睡觉的蓝桥,在夜晚被匆匆偷跑的紫玉踩了一脚,愤怒地他准备狠狠收拾这个冒失的家伙,却发现对方是个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挥拳相向的女子。大概是在山里很少见女子的原因吧,对于强壮的男人,蓝桥下手会毫不容情,对于年轻的女子,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下狠心。
“象你这个娇嫩的家伙,我两个指头就可以捏烂来!”既然不能打,那就只能吓唬吓唬她了。哪知道紫玉正在躲避追她回那沉闷的宫庭的武士,见到蓝桥这憨然的样子,眉眼间就出现了狡黠的笑意。
“我踩着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为了表示对你的歉意,我愿意给你做一段时间的侍女,好不好?”
有谁能拒绝这样娇柔的年轻女子这样的请求?刚从山中出来的蓝桥当然更不能,他甚至以为,这外面世界的人就是这样陪礼的。当武士前来追赶紫玉时,蓝桥老实不客气地挥动自己的巨剑,将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还抛出一句“敢抢属于我的侍女,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以后就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日子,这个美丽的侍女与他一起在陈国的各地流浪,当然,以其说紫玉是他的侍女,还不如说他是紫玉的保镖更象些,一路上也惩罚过不少恶霸狗官,援助过不少无依无助之人,更重要的是,他们共同冒着生命危险,得到了一件神奇的宝物,就是挂在紫玉脖子上的那串珠链。长在宫中,从来不知民间疾苦的紫玉,也在这短短的大半年时间里,发生了巨大变化。
“王兄和我们,究竟是给百姓们带来了什么?”当听到一位三个儿子都去当兵,最后连头发斑白的丈夫也不得不出征的老母亲的哭诉后,她也不禁澘然泪下,心中却在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当然,此时的她是无法找到答案的,她能做的,也仅有在陪老母亲落泪之后,赠送她一些金钱罢了。
于是,她决心回宫中劝谏兄长,见到她到来的兄长喜出望外,对于她私自离宫并没有追究,而是告诉她已将她嫁给岚国国王。
紫玉明白这是一场政治婚姻,用她来换取在神洲北方雄居霸主之位的岚国对陈国的支持。当初正是为了抗拒这一政治婚姻,她才逃离宫中的,而今在外尝到了自由的滋味,特别是认识了这个质朴诚实的蓝桥,她更不愿意嫁给那个已经半百了的岚国国王了。
为了威胁她,裴矩便将蓝桥抓了起来,以祭天为名要活活将他烧死,紫玉能做的,只能是与他死在一起。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串据说是神器的珠链在最后关头救了他们。
“原来我们真的顺路啊!”墨蓉的话让蓝桥从短暂的回忆中醒了过来,她快乐地笑着,道:“真是太好啦,我正愁路上没人说话!”
“墨……姐姐,”看着墨蓉那娇小的身材与脸上的神色,紫玉吐吐舌,还是把姐姐两个字叫了出来,“我们的路费全都被小偷偷了,就怪这个家伙不小心,这路上我们恐怕要麻烦你了。”
“没事!”越人原本好客,他们的自尊心也极强,看到别人有求于己他们会觉得非常有面子,墨蓉也不例外,这也是为什么收到流浪儿托一位越人转交的信后,她再次离开越人岭孤身出来的原因。她爽朗地笑道:“金银对我们洞越来说容易得到,但朋友可是金银怎么也买不到的。”
紫玉心中有些惭愧起来,这样坦诚的一个越人,他们欺骗并利用她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但现在只好如此,等到了余州,一定要向她说明原因。
三个人这一奇怪的组合就这样出发了。
……
与此同时,李均正抱着孟远的身体,茫然地站在礁石之上。
“不!”李均忽然发出撕裂般的喊叫,声音在无垠的大海上远远传开,双肩在不停的抽搐。
这一景象在凌琦眼中燃起了记忆之火,他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痛苦的神色,不为身上的伤势,而是为被唤醒的记忆。
那个等待自己的女子,那个自己发誓要护其一生的女子,那个在荒淫无耻的世家贵族中唯一清纯的女子。自己不也曾抱着她的身体,对着夕阳大吼“不”吗?
“如果你不想他真的死去的话,就放下他。”缓步走到李均面前,凌琦伸手搭住孟远的腕脉后,冷冷地说。
李均茫然地望着他,当他意识到凌琦话语中的意思时,激动得将孟远平放在地上,但凌琦用一个凌厉的目光止住了他的兴奋。
凌琦从怀里摸出了